郅玄 第123節
先豹等人離開公子府,彼此交換眼神,心中萬分篤定,大家既然想到一起,那就絕不可能是錯覺! “也算是好事?!庇惺献宓?。 眾人互相看看,雖然不甘心,卻也必須承認,如今的趙顥固然難招架,卻更符合大氏族的定位。對氏族群體而言,由他作為領頭人的確是一件好事。 火炕之事告一段落,郅玄依舊沒能空閑。 在氏族圈地的過程中,陸續發現野人和礦藏。野人長腿會跑,經常從一家的地界跑到另一家,歸屬權難以界定。還有大礦橫跨數地,分布在幾個家族的勢力范圍內,彼此互不相讓,就開采權很難談妥,爭執不下時,就要由郅玄來主持調和。 人王賜婚的隊伍抵達當日,又有三家氏族發生沖突,麻煩的是,其中一家出自北安國。 郅玄一人無法調停,只能派人去請趙顥。一來一回,牽牽扯扯,等到事情解決,已經是傍晚時分,一天時間又被耗費。 坐在車上,郅玄捏了捏額角,不由得嘆氣。 車門忽然被打開,趙顥走進來,肩頭還覆著雪花。 “又下雪了?”郅玄已經習慣趙顥和自己同車,見到對方的樣子,側身推開車窗。 天黑得很快,方才還有幾許光亮,如今已經全暗。 天空堆積烏云,雪花隨風飄落,順著車窗涌入,撲在臉上一片冰涼。 郅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擔心會著涼,立即關上車窗。 趙顥坐在他的對面,在郅玄沒留意時傾身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其后回到原位,好心情的對著他笑。 郅玄:“……” 剛剛發生了什么? 郅玄抬頭看過去,很不理解趙顥的舉動。 趙顥無心解釋,舒展身體坐在車廂內,單手撐著下頜,迎上郅玄的目光,視線下移,掃過他的鼻梁和嘴唇,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 不對勁,很不對勁! 不等郅玄想明白,視線忽然覆上一片紅。趙顥越過車廂,雙臂用力抱著他,頭埋在他的頸側,肩膀抖動,笑得幾乎停不住。 溫熱的氣息順著衣領流入,郅玄側過頭,眉心越皺越緊。 他不明白趙顥今天是怎么了,越想越是糊涂。腦子里像有千萬根線頭,偶爾有靈光閃過,奈何速度飛快,根本抓不住。 趙顥笑了許久,直至眼角泛紅,黑眸浸染水光。眼波流轉間,竟有道不盡的妖艷惑人。 等他笑夠了,依舊沒放開郅玄,雙臂攬在他的腰間,下巴抵在他的肩頭,輕輕咬了一下郅玄的耳垂,對著他的耳畔吹氣。 “君上可還冷?” 妖精! 郅玄猛吸一口涼氣,完全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一把扣住趙顥的肩膀,將他扯離自己肩頭,用力按到懷中。 趙顥眨了下眼,頭枕在郅玄腿上,眼中笑意更濃。 “君上?” 郅玄面無表情看著他,單手托起趙顥的后頸,同時低下頭,將那抹笑含入口中。 顥城內,賜婚使臣等候許久,終于等到郅玄歸來。奈何時間太晚,車輛徑直駛入國君府,根本沒給他上前的機會。 使臣也知時間不妥,只能回到下榻處休息,養足精神,等待明日覲見。 躺在鋪著獸皮的火炕上,使臣被暖意包裹,一邊回味晚膳時的佳肴,一邊暗道:本以為草原城池必定苦寒,未料想截然相反。既然來了,干脆多留幾日,在城內仔細走上一走。等回到中都城,遇同僚問起,他也好有所應答,不會一問三不知,平白遭人恥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翌日,賜婚使臣正式覲見郅玄,宣讀人王旨意。 “賀西原侯?!?/br> 使臣家族在中都城頗有根基,其本人在朝為官多年,政務能力相當不錯,很得人王信任。心知人王對郅玄的喜愛,見面時態度十分客氣,沒有半點傲慢。 郅玄接過詔書,面朝中都城的方向謝人王厚恩。 王子淮側夫人的位置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人王的態度。 西原國得此殊榮,一同聽旨的卿大夫均面現喜色,尤其是羊皓,喜悅之情溢于言表,神情中更有幾分得意。 對羊皓的表現,粟虎等人習以為常,哪天他不再如此,眾人才會感到奇怪。 “近日連降大雪,出行不便。君暫且停留兩日,待雪勢減小道路暢通,我派人送君返還?!?/br> 郅玄言辭懇切,使臣感謝對方好意,順勢留在城內一段時間,既為躲避風雪,也為能好好看一看草原新城。 “如此甚好?!臂ばχh首,當日在府內設宴款待使臣一行。 宴上歌舞齊備,各種美味佳肴令人目不暇接。更有郅地出產的果酒,經過發酵風味更佳,比先前更為醇厚。眾人飲下一盞又一盞,漸漸地都有了幾分醉意。 宴上賓主盡歡,宴會結束,使臣一行被送上馬車,返回下榻處。 夜色漸深,城內萬籟俱寂。 打更人在城內走過,隨著梆子聲傳出,各坊熄滅燈火,關閉坊門。未幾,除了巡邏的甲士,道路上再不見半個人影。 馬車穿過長街,遇到巡邏隊伍,駕車者向甲士出示木牌。甲士移近火把,認出車輛出自國君府,立即讓開道路予以放行。 使臣躺在車廂里,打了兩個酒嗝,隨著車廂晃動昏昏欲睡。 馬車忽然停下,家仆率先跳到地上,恭敬請使臣下車。 “家主,請移步?!?/br> 使臣隊伍的下榻處位于城南,是一片以巨木打造的建筑群。建筑布局類同氏族坊,只是在坊內進行分割,每片建筑自成格局,專門用來接待各國使臣和行人。 建城之初尚未有此布局,是郅玄向趙顥提議,很快獲得后者認同。 之所以如此,絕非郅玄大公無私,而是以顥城為模板,在腦內勾勒第二座新城。汲取城內可用之處,同時查缺補漏。 不出意外地話,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兩城都將并立草原,彼此守望相助。 雙城就是標桿,氏族將以此為中心開疆拓土。城市發展到一定規模,還會吸引來各國商隊,聚集大量人口。 郅玄決意開拓草原,兩城必須共同發展,盡量做到步調一致。即使顥城不由自己掌控,為自身著想也要不斷完善,盡量做到盡善盡美。 如此一來,新的規劃就應運而生。 因坊有特殊用途,竣工當日就立起石碑,名為行人坊。 坊墻不高,和氏族坊類似。坊門十分獨特,四四方方,沒有任何象征身份地位的花紋圖騰,無論迎來哪國人都不會犯忌諱,必能讓對方住得滿意。 馬車停下,繼家仆之后,駕車者跳下車轅,持木牌叫開坊門。 守夜的卒伍查驗木牌,確認身份無誤,這才打著火把引路,允許車上下來的人進入坊內。 夜間的風很冷,夾著碎雪襲來,吹過人臉頰如刀刮一般。 使臣下車之后,恰遇冷風撲面,在風中打了個冷顫,瞬間酒醒。不需人攙扶,自行進到坊內。 和城內各坊一樣,行人坊內靜悄悄,除了搖曳的火光和腳步聲,不聞半點聲息。 穿過兩條街巷,使臣一行來到下榻處。 和漆黑的前巷不同,屋子里燈火通明,房門推開后,暖意撲面而來?;鹂灰呀洘裏?,安排在坊內的奴隸提來熱水,另有婢女送來姜湯,均為驅散寒意。 使臣除去斗篷,在家仆的服侍下更衣洗漱,換上寬松的衣袍。 坐到榻上,使臣端起姜湯飲下一口,意外發現辛辣中摻雜一絲甜,不由停下動作“咦”了一聲。 “家主,是湯不對?”家仆小心詢問。 “不是?!笔钩紨[擺手,一口接一口飲盡姜湯,放下碗才道,“湯有甜味?!?/br> 抵達草原不過兩日,他已見到太多驚奇。 不提其他,單是宴上的菜肴就讓他驚詫不已。 牛羊rou不缺,魚rou和禽rou俱備,還有冬季難得一見的菜蔬,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的眼睛。據說是特制的菜干,口味的確不如新摘,卻是相當罕見,連中都城都未曾出現。 宴上還有新奇的食材,例如燉湯的豆芽和豆腐。尤其是豆腐,和魚rou一起烹煮,奶白色的湯汁濃稠鮮美,滋味好得讓人想要吞掉舌頭。 宴上的醬也是別出心裁。不同于常見的生醬,盛在碗碟中的多是熟醬,味道很是獨特。有兩種帶著辣,第一口很不習慣,吃下幾口之后,筷子完全停不下來。 主食也令人難忘,香噴噴的蒸飯不提,另有以麥制成的餅,暄軟可口,他還是第一次吃到。 最讓他回味的就是果酒。 因王子淮之故,中都城掀起風潮,大小氏族皆在家中藏酒。使臣也跟風購買兩壇,專門用來宴客。 實事求是地講,這兩壇酒的風味已經相當不錯,遠勝于之前出現的任何一種果酒。但和今天宴上的相比仍遜色不少。 據聞王子淮的酒是從西原侯手中購得,如消息屬實,不需要多長時間,相同的果酒就會出現在中都城。 思及此,使臣腦中閃過靈光,如果他提出購買果酒,未知西原侯能否應允?如果對方應允,購買多少比較合適? 他不會和王子淮搶生意,利用家族渠道,大可以將果酒運往他國。 懷揣著心事,使臣翻來覆去睡不著,暗自后悔出發前沒有多帶金絹,如今想要買酒,手頭卻不寬裕,很是捉襟見肘。 夜間沒能休息好,隔日,使臣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大雪不斷,天氣陰沉,正午也難見陽光。抬頭望去,天空中層層疊疊聚滿烏云。 使臣喚來家仆,命其下去備車,他有意再去拜見郅玄。 “君上今日出城,大概要晚間才會歸來?!必撠熜腥朔坏南麓蠓驎r刻關注使臣一行,獲悉他要拜見郅玄,主動過來說明,以免他白跑一趟。 “君若無急事,暫且稍待半日。如實在著急,吾可派人送信?!毕麓蠓虻?。 “并無急事?!笔钩紦u搖頭,謝過下大夫的好意。心知郅玄出城必然有事,不想去打擾,決定將求見的事情緩上一緩。他要在城內盤桓數日,大可以再等等,無需急在一時。 下大夫離開之前,試探出使臣口風,得知他和祝賀聯姻的隊伍一樣盯上了果酒,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鑒于他來自中都城,下大夫不敢輕忽,很快派人出城,將消息送給郅玄。 彼時,郅玄剛剛處理完兩家糾紛,正駕車前往一處密林。 密林位于玄城東北,面積廣袤,生長的都是參天古木,樹干筆直,需要兩三人合抱。木材十分堅固,經過一番處理,是極好的建筑材料。 這片密林早被圈劃,屬郅玄所有。邊緣處延伸的部分也被瓜分,分屬于幾個西原國氏族。 建造玄城時,部分材料由趙顥提供,其余大多由此處獲取。另有幾座氏族的林場和采石場作為補充,每日車馬絡繹不絕,忙著運送木材和石料。 郅玄此次前來為的不是木材,也不是要在林中狩獵,而是伐木隊上報在森林深處發現熱泉,泉眼達十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