郅玄 第121節
漂亮是真漂亮,強悍也是真強悍,飯缸也是真的飯缸。 用過膳,婢女送上甜湯,郅玄和趙顥又談起造城一事。 “我有意在新城鋪設下水管道?!臂ば巳硪恢荒鞠?,箱子里裝滿絹布,都是提前繪好的圖紙。只是大部分都沒有完成,只有簡單的線條,很難一眼看出究竟是什么。 郅玄取出其中兩張,展開之后,對趙顥說道:“在城內挖掘下水道,鋪設陶管,雖然麻煩一些,卻遠勝地面溝渠?!?/br> 聽著郅玄的講解,趙顥拿起絹布細看,不時點頭或開口詢問,很快對這項工程有了清楚的概念。 “工程量不小,此前少有人做過,我意在新城建造?!臂ば?。 據陶老口述,類似的工程,除了已滅亡的陶國,連中都城都沒有。 這種情況下,對現有的城池進行改造,勢必會遇到不小的阻力。如果強行開工,不曉得會出現什么樣的麻煩。 左思右想,郅玄決定在草原新城試手。 趙顥建的城池暫且不動,在第二座城池破土動工時直接開挖,不給任何人質疑和反對的機會。 如果這次能夠成功,讓氏族看到切實的好處,今后對城池改造就會容易許多。 在遷都的條件未達成前,他一年中有大半時間要留在西都城。冬天還好,遇到盛夏,城內的氣味著實是一種煎熬。 “兩城同時動工?!壁w顥放下絹布,對郅玄道,“我手下有陶奴,可盡數調來借君使用?!?/br> “恐會有人反對?!臂ば?。 他知道下水道的好處,兩國氏族卻不知道。沒見到成果,直接在城內動工,必然會遇到阻力。 趙顥搖搖頭,道:“我建之城,旁人無從置喙?!?/br> 正如當初和郅玄定下婚事,趙顥決定的事,別說滿朝文武,連北安侯反對都沒用。也正是這種專橫,讓北安國氏族對他既懼又喜??v觀各國,包括中都城在內,趙顥會是最強橫的氏族代表,無人能出其左右。 既然決定兩城一同開工,各項準備工作都要提前做好。 還是那句話,兩口子明算賬,郅玄出技術出材料,趙顥出人,各項成本仔細核算,該給的必須要給。 涉及到利益,兩人不能說錙銖必較,卻也不會輕易讓步。 人情歸人情,再親密的關系也不能在大事上隨意模糊。 “石料,木材,再加上石涅,如何?”郅玄道。他主持造城急缺建筑材料,燒窯也需煤炭,這三樣趙顥都有,而且數量不少。 “可?!壁w顥頷首,繼而提出,“開窯后,我要銅器,五千箭簇?!?/br> 郅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趙顥,道:“銅器?” “然?!壁w顥頷首,篤定郅玄不會拒絕。 郅玄沉吟片刻,忽然想要嘆氣。 難怪趙顥會提這個條件,吃飯用的銅鍋樣式絕無僅有,不是明擺著告訴對方自己手里有銅,還有能鑄造銅器之人。 失策。 郅玄暗中告誡自己,今后再不可如此大意,隨即打起精神,開始和趙顥討價還價。 制作箭簇可以,材料需要趙顥自己提供。如果不能提供,價格就要提高。此外,制作出的青銅箭只能武裝趙顥的軍隊,絕不能用于北安國。 “此事不容商量?!臂ば蒯斀罔F。 趙顥考慮片刻,答應郅玄的條件。他手中沒有銅礦,礦石由郅玄來出,他按價付出糧食和金絹。 這筆生意做得不虧,郅玄還算是滿意。 唯一不滿的是,自己行事缺乏謹慎。 吃一塹長一智,今后務必要警惕起來。畢竟他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偏安一隅的公子,而是掌控一國的大諸侯。 和之前一樣,兩人談妥之后,當即落筆成文,一式兩份,和之前刻好的竹簡放到一起保存。 回想成婚以來的種種,尤其是這兩筆買賣,郅玄的表情忽然變得古怪。 趙顥目光掃過來,不免有幾分奇怪。 郅玄無意解釋,心情好轉之下,單手撐著桌案,半身探過去,扣住趙顥的后頸,啄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君美甚?!?/br> 趙顥默然兩秒,忽然握住郅玄的手腕,另一手扣住他的腰,輕松將他扛在肩上,起身向內室走去。 被拋到榻上的一刻,郅玄有點懵。 這是犯規吧? 下一刻冷香襲來,郅玄握住滑過頸側的發,托起趙顥的下巴,看到因動情泛紅的眼尾,忽然輕笑出聲。 管他呢,美人主動投懷送抱,放縱幾次又有何妨。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都城 近段時間以來,王子淮很是春風得意。 從西都城帶回的貨物銷售一空,尤其是果酒和丸藥,可謂是供不應求,他日進斗金,賺得盆滿缽滿。 丸藥實屬暴利,若非郅玄透露過成本,他簡直無法相信全天下還有如此賺錢的買賣。相比之下,鹽井的利潤都要遜色一籌。 果酒更被氏族追捧。 糧食釀酒用于祭祀,平時不得飲用,否則就是大罪。 果酒不耗費糧食,色澤亮眼,風味極佳,無論自飲還是宴客都拿得出手。甫一面市,短短時間內就風靡中都城,大小氏族家中都要備上幾壇。 貨物售空之后,王子淮清點庫房,饒是早有心理準備,也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如郅玄所言,這真的是暴利。一次合作,金糧就堆積成山,長此以往,必將貫朽粟陳。 “來人!” 離開庫房,王子淮決定派人再去西都城。 別的生意全都停下,專注出售藥丸和果酒,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鋪開商路。按照郅玄的說法就是打通渠道,占領市場。 侍人躬身應諾,出府傳達命令。 考慮到郅玄可能身在草原,王子淮寫成書信,命家臣帶在身上。萬一郅玄不在西都城,可憑此信去往草原。 “諸事謹慎,速去速回?!?/br> “諾!” 家臣領命離開,立即著手準備。 對于王子淮行商事,他們起初很不理解,每天好說歹說,日夜唇焦舌干,始終無法讓他回頭。 面對家臣的苦口婆心,王子淮最初的辦法是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見。同郅玄達成合作后,他直接把家臣帶去庫房,如山的錢糧堆積在眼前,震撼不言而喻。 家臣們的意志開始動搖,從最初的不理解到如今的接受,從王子不可為商事到如今的鼎力相助,完美詮釋出兩個字:真香。 家臣們私底下碰面,都有些汗顏。 奈何錢糧擺在面前,都是正規渠道獲得,說不動心是假的。既然心動,那就只能合流。反正全族榮耀都系在王子淮身上,不能在朝堂上名垂青史,索性在賺錢上一路走到黑。 仔細想想,這也沒什么不好。 家臣懷揣王子淮的親筆信,點齊人手,當日就離開中都城,策馬西行而去。 隊伍剛離開不久,王子淮就被人王召見。 “大王召我是為何事?”王子淮更換衣袍,臨登車前,拉過一個臉熟的侍人詢問。 侍人侍奉人王多年,雖不是近侍,消息卻十分靈通。聽到王子淮的話,侍人微微一笑,道:“王子放心,是好事?!?/br> 聽聞此言,王子淮心頭一松。不是他杞人憂天,而是近段時間以來,朝中卿大夫不再蹦高參他,幾個兄弟突然開始看他不順眼。 說白了,他積攢的財富太過惹眼,即使再三表明無意于朝堂,也難免會惹來忌憚。 即使如此,王子淮也從沒打算放棄和郅玄的生意。 他終歸是人王嫡子,有天生的驕傲。他可以退讓,卻不能一退再退。人都有底線,他已經讓出朝堂利益,不參與政權的爭奪,若還想得寸進尺,讓他賺錢都要束手束腳,就別怪他翻臉。 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他從來不是軟弱可欺。 真翻臉的話,幾個兄弟必然會知道,他的刀鋒有多利! 王子淮登車之后,隊伍打出旗幟,象征王室的圖騰繪于旗上,莊嚴威武。 車輛穿過長街,兩側行人紛紛走避。 王子淮推開車窗,看著路旁低矮的坊墻和房屋,對比郅地新城,不由得皺眉。心下暗自決定,日后就封一定要重建城池。 隊伍一路前行,在宮門前停下。 眼前是宏偉的宮殿群,經歷代人王擴建,占地近千畝。 大殿以巨石和古木建造,壯闊宏偉。王座是一整塊玉石雕鑿而成,價值不可估量。 殿前設有一尊青銅鼎,由陶國鑄造,初代人王時就立于此。歷經歲月風雨,鼎身出現朽蝕,反而愈顯莊嚴厚重。 殿前有雕刻花紋的石階,階梯兩旁立有石柱。石柱前是手持長戟的守衛,全身披甲,靜立猶顯殺氣,均為百戰之士。 王子淮拾階而上,繞過正殿,隨侍人去往后殿。 等他進到殿中,發現太子也在,正坐在案前和人王說話。聽到侍人稟報,轉頭見到他,神情不是太好。 兄弟倆對視一眼,王子淮率先收回目光,上前兩步正身行禮。 “見過父王?!?/br> 人王年將半百,鬢角已有霜色,身體仍十分硬朗。面龐剛毅,輪廓如刀刻斧鑿。目光掃過來時,仿佛刀子在身上刮過。 “起?!?/br> 人王喚起,命侍人設座。 王子淮站起身,始終規規矩矩,禮儀半點不錯。太子看著他,眼底浮現冷色,嘴角緊抿。 人王視線掃過,將兄弟倆的表現盡收眼底。 “淮,你想娶西原侯妹為側?”太子突然開口。 王子淮抬起頭,沒有回答對方,而是看向人王。果不其然,因為太子搶先開口,人王感到不愉。 “太子?!比送蹰_口,聲音中充滿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