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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嘉樹一想到她從小到大總是被錢為難,就非常窒悶。 “這錢,你以后要還我的?!彼p聲強調。 ICU一天開銷6000朝上,爺爺一場病,讓她所有的努力都成空,而且遠遠不夠。這種感覺,非常壓抑,就像一個人在沙漠里找水,在絕望中看到的綠洲,最終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幻影,周天挺直了背抿唇說: “我知道你是好意,張孝晨答應先借我十萬塊了,應該能撐一段時間?!?/br> 卡又被她輕輕退回,“我已經欠你很多,我不想再欠了,欠太多,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還清?!?/br> 梁嘉樹沒跟她拉扯,他點點頭:“也行,你有需要再和我說?!?/br> 他開車出來,透過后視鏡,看到周天一直站在原地,人清減太多,像團影子一樣安靜目送他,雖然一臉疲倦,但女生在拿主意時永遠一臉的堅定,沒有猶疑,整個治療過程中,除了偶爾流露焦慮,他沒聽周天喊一聲累,也沒見她掉過一次眼淚,她的積蓄很快花光,明明身體心理都已經到承受的極限,可女生此刻,只是靜靜站在那兒,像個無聲恪守的戰士。 別人的二十歲,在父母面前還是小孩子,放假回家可以一覺睡到中午被mama吼起來吃飯,卻不耐煩地一翻身繼續睡。 梁嘉樹望著那個纖細身影,眼睛很痛。他應該向她學習,無論生活發生什么變故,都要咬牙挺住。 醫院門口賣小吃的很多,周天買好飯帶上來時,張孝晨到了,他拎了水果,還有燉好的湯。 問了一些情況,張孝晨讓周天和堂叔回去休息。 “反正只能定期探視,留醫院也沒用?!?/br> “好貴啊?!敝芴燧p聲喟嘆,因為消瘦,那雙眼睛顯得更大,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生不起病?!?/br> 說完,又像是自我安慰,“錢沒了還能再掙?!彼龥_張孝晨笑笑,“你的錢,可能我得還慢點了,你不急著娶媳婦吧?” 張孝晨欲言又止,想了想,先問:“梁嘉樹走了?” 周天的笑便一點一點斂去,鼻音濃重“嗯”了聲:“這些天,太辛苦他了?!?/br> “他是你男朋友,應該的?!?/br> “不是,我們分開了?!敝芴煲恢睕]跟張孝晨說這件事,事實上,也沒和馮天賜說,好像要把這件事解釋清,同樣是個浩大工程。 張孝晨驚了一剎:“為什么?” “別問了,我不想說?!敝芴煲荒樉肴?,“他這次幫我,純粹是看在大家都是高中同學的份上,你知道,他本來就很慷慨,換個人,他也不會袖手旁觀的?!?/br> “但他不會每個人都給十萬塊,周天,你傻不傻,梁嘉樹為你的事奔波不停,就因為你們是附中同學?”張孝晨忍不住說,說完,意識到說漏嘴,他不吭聲了。 “什么十萬塊?”周天敏感抬首。 張孝晨一副“我就知道他沒說”的表情,他沉默片刻,說:“當年,黎姨走后,梁嘉樹來找過我,他說他要離開附中了,他知道你一定會還他家里的十萬塊,但他說,那是他家里不準備要的錢,所以,還是放在我這,如果你將來有需要,能用上?!?/br> 有什么東西猛地浮出水面,張牙舞爪,撲到心口,她強笑:“我怎么不知道?他找過你?” “找過,那會兒他狀態不太好,他說你可能對他有些誤會,但他覺得不是解釋的時候,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睆埿⒊炕叵肫鹉莻€遙遠的午后,梁嘉樹的樣子便也準確地浮現在眼前。 東巷散發著腐敗落后的氣息,到處油膩,污水橫流,有人起了爭執在那罵大街,干凈清俊的少年出現在他燒烤攤前,和東巷整個世界永遠格格不入。 “他不讓我告訴你,后來,你說你跟梁嘉樹在一起了,我聯系上他,問那十萬塊怎么辦,他說還是放我這里,那錢是給你應急用的,但永遠不要告訴你,這錢是他的?!?/br> 仿佛有一股穿堂風,洞穿過去,又竄進當下,最后呼嘯著從周天胸口過去,像漫無邊際的海洋,失去邊界,只剩無比空茫的一種感覺。 “周天,你說我跟馮天賜是對你最好的朋友,可我們都是沒什么大能耐的人,只有梁嘉樹,他不僅對你好,而且他有能力對你好?!睆埿⒊客蝗豢酀匦α诵?,剩下的話,他沒再說出口,他本來打算回老家的,因為周天和梁嘉樹在一起了,他覺得自己可以離開了,因為他知道梁嘉樹會把周天照顧的很好,他終于能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可周天永遠這個樣子,你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她要什么,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又倔又硬地往前沖,讓人始終不放心。 “他有沒有說,為什么要轉學?”周天聽見自己巨大的心跳聲,像激流中的礁石,任由海浪沖擊。 她其實不必問的,但她就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她自己猜的不算,聽別人說的也不算,周天忽然站起來,她搖搖頭:“我自己問他?!?/br> 晚上,回到學校,周天終于洗了個清爽的澡,頭上懸著的那塊石頭雖然沒落,但爺爺住在重癥監護室,她進不去,擔心也無用。過度焦慮只會壓垮神經,周天吃了很多東西。 天氣不覺轉暖,窗外有月亮,還有一朵飄忽不定的游云。 周天在撥他手機時,指尖在抑制不住的心潮下微微顫動,可讓她非常意外的是,她沒打通梁嘉樹的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