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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順琴喝著云知盛好的白粥,面容不善,盯著面前的菜,仿佛在等待什么。云知見此,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筷子也多伸向那盤土豆,努力減少存在感。 “砰”,就在她再次去夾土豆時,方順琴拍了下桌子,她終于找到發火的由子。 云知剛夾起的那塊土豆應聲而斷。 “不知道去拿個勺嗎,這么笨,偏偏生了你這個,跟你爸一個樣,說多少遍了,不回來要打電話,每次都不打。一個個的,上輩子欠你們家了!” 云知心里的石頭落下了。 暴風雨來了,總比暴風雨要來好過多。 “天天都是,我說什么才做什么,我不說就不做了?!?/br> 方順琴喝口粥又繼續,“從小都是,一點都不討喜,你看你堂姐,也是女孩,還克死爸媽,可你奶奶只喜歡她?!?/br> 聞言,云知開始咬唇。 “人家乖巧懂事都是真的,不要人喊,你呢,從小讓你嘴甜點,每次喊人都跟被逼似的,天天擺什么臉,不知道還以為是你爸媽死了?!?/br> 方順琴越說越氣,食指點著云知的頭,“你等著,過幾年你弟弟出生,誰還要你?!?/br> 這話跟魔咒一樣,每次只要一現,云知的眼淚就跟著出,無一例外。 “別在這兒裝,我都沒哭呢!” 云知知道,她哭只會讓方順琴更暴躁,但她就是忍不住。 盡管一年年過去,弟弟出現的機率越來越低,但這安慰不到云知,她有時倒想有個弟弟,母親能得償所愿,脾氣是不是就能好點? 可方順琴這些年肚子一直沒好消息,大前年倒是個男孩,卻自然流產,醫生再次提出警告,方順琴才又消停下來,35歲的女人不再嬌俏,身心屢遭巨創,生子之途的不順她全發泄在云知身上。 云知對此除了難過,還有同情。作為一塊專門吸收母親情緒的海綿,她自小就覺得方順琴又苦又悲。 “要哭去外面哭!”方順琴已處在咆哮狀態,食指點云知的頭點得更起勁。 “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桌上的手機響起,方順琴這才停下,瞪完云知,下一秒便切換了她的面容,“哥~” “順琴,吃飯了嗎?!?/br> “吃了,哥你們也吃了吧?!狈巾樓僭捳Z帶笑。 “嗯,最近生意怎么樣?” “這幾個月好點?!?/br> 頓了一下,方順琴又說:“唉,這才有點錢,明豐他非要寄回老家擴建房子,氣死了!你看我們現在租的地方!” “現在孩子大了,過年老房子確實住不下那么多人……云知不是過兩年得高考,不買房了?打算回來讀?” “她爸本想今年買房,這丫頭啥都不行,就讀書強點,給她在這里考??涩F在偏偏把錢用到老家房子上。哥,我心里真苦,老大家就剩云墨,老三也早嫁了,這些都不說了,可憑什么老二家不出錢,我們也沒錢!” 方順琴嘴不停地念道:“明豐就愛打腫臉充胖子,說什么明年也能買房,這款都催幾年了,明年有沒有錢誰知道?!?/br> “如果決定在那考,最遲明年也得有房產證,才好報名?!?/br> “誰知他怎么想,去年這丫頭考進市第一,她爸面上光彩,就決定讓她在這讀了,要我說女孩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br> 云知看著方順琴,她知道母親又在似貶實夸地炫耀她的成績,可她沒一絲被認同的喜悅,心里還想著項鏈的事,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提了,大不了還像初中那樣。 “云知呢,在干嘛?!?/br> “她在呢,云知,舅舅要和你說話?!狈巾樓侔央娫捊o云知,然后像每次一樣,用嘴型默默提醒她:“好好講?!?/br> 云知淚痕未干,但說話時熟練地染上乖巧,“舅舅~”。 “開學了吧,高中不比其他時候,得加把勁知道嗎?!?/br> “嗯,我知道?!?/br> …… 這種問答如云知所料,四五個回合就能結束。 云知父母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對舅舅舅媽這一對高知分子十分敬重,只要舅舅一來電話,她就要被迫“營業”,云知有時覺得她就是她家與舅家聯系的一個工具。 “洗完碗就去看書,我出去一趟?!彪娫捊Y束后,方順琴終于放過云知,因為她打麻將的時間到了,門“砰”地一聲關起來,正收拾碗筷的云知一驚。 第四章 夢外的云知也一驚,睜眼竟有點懵,靜默幾秒才恍然,原來她剛剛夢回了高中。 只是敲門聲還在,還頗有點不依不饒。 云知看了眼還在睡的樂寶,起身去房門口,從貓眼往外看,來人是趙亮的妻子許卉。 門一開,許卉就“撲通”一聲下跪。 云知去拉她,“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br> “妹子,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的錯,求你……” 這時對門鄰居出來了,他家這些天出了遠門,今天早上才回來。 云知感受到對門打量的神色,淡淡道:“你要是這樣談,什么要求我都不會答應”。 “我起來我起來?!?/br> 云知帶許卉進屋后,直言道:“說吧”。 許卉面含哀容,“我知道他混賬,昨天……我們吵架,他心情不好,喝醉了。要是我那時沒回娘家……” 說到這,許卉停了下來,云知并未接話,許卉又訕訕道:“警方說了,這是強制猥褻,情節嚴重,要得到諒解才可能減刑。妹子,他該千刀萬剮,可你能不能原諒我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