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著聞潮進到市醫院，熟悉的護士jiejie一看到她，笑瞇瞇地走過來問：“怎么今天這么晚才過來，你是要給小江送夜宵了嗎？”

    李成蹊一愣。

    “小江站在側門口等了你一個多小時，李成蹊你可真有意思，連著大雨天的時候你一日沒落下，怎么天一放晴，反倒不見人了？”護士jiejie又看向站在李成蹊身邊的聞潮：“這也是你同學？他是怎么了？”

    李成蹊忽然覺得手里的月亮燈變得很沉，沉得讓她整個人都在下墜。

    “江寄余……”李成蹊看著護士jiejie，一時覺得難以啟齒——整個下午加晚上，她都忘記江寄余了。

    護士jiejie往李成蹊身后一指：“真巧，小江就在那兒呢?！?/br>
    第48章 醫院 3

    李成蹊回頭，只看到一個江寄余的背影。他看到了李成蹊和聞潮，但只是沉默地轉身走上樓梯。

    江寄余好像忘記了江奶奶的病房在七樓，竟然要爬樓梯上去。迎面而來的人都是從上往下走的，只有他逆著人潮的方向，一言不發地往上走。

    李成蹊抱著手里沉甸甸的月亮燈，在這一瞬間，她覺得周遭所有的景象都開始褪色模糊，只有江寄余的背影是清晰的，但這背影即將拐過樓梯角消失不見，于是在李成蹊眼里，這道瘦長的影子就像在抽象畫里一樣被無限延長。

    護士jiejie問李成蹊：“怎么，還沒想好選哪一個？”

    李成蹊回過神來，她看著護士jiejie，簡直有口難言。她覺得自己真像個猶豫不決的渣女，之所以遲遲做不出決定，不過是因為她這也想要，那也想要。

    “你……可以自己嗎？”李成蹊硬著頭皮問聞潮，“我——”

    “嗯?！甭劤闭f，“但我不知道各個科室怎么走?！?/br>
    “先去掛個號，骨科就在一樓，順著這個方向數第四間……”李成蹊生怕聞潮找不到似的，連左和右都要幫聞潮分清楚。

    聞潮很輕地笑了一聲，李成蹊抱在懷里的月亮燈勾住了她的裙子，聞潮輕輕地替她分開。

    “騙你的?！甭劤闭f，“我來醫院很多次了，就算真的是第一次，不是還有路標嗎？”

    “對，掛號就在那邊，那我一會兒就回來找你?！崩畛甚桴谀_看了一眼電梯層數，目光已經從聞潮身上移開了。

    聞潮也順著李成蹊的目光看過去：“不用來找我了，我還有其他的事，你早點回家。電梯要到一樓了，你快上去吧?！?/br>
    “好的，好的?！崩畛甚柰娞萏幣芰藘刹?，又回頭朝聞潮舉起手里的月亮燈，晃了兩下，“謝謝?！?/br>
    “慢點走?！?/br>
    聞潮說話的聲音很輕，李成蹊沒聽到，她轉身就跑進了電梯里。電梯門在最后一個人進入后就立刻合上，顯出一種機械的冰冷，李成蹊沒來得及透過人群縫隙看一眼外面。

    江奶奶的病房里很安靜，江寄余拉上了簾子，病床上的老人在昏迷，江寄余守在床沿，手上拿了本題集在很輕地翻頁。

    這是李成蹊帶給他的。

    “江寄余?！崩畛甚璋言铝翢舴旁诹艘慌?，她從簾子后面探出半個身子，用氣聲問，“你吃晚飯了嗎？”

    江寄余沒抬頭，說：“吃了?！?/br>
    李成蹊看江寄余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說謊：“你等我一下?！?/br>
    說完，李成蹊把月亮燈放在窗臺上，轉身就往外跑。江寄余的目光從書本上挪開，落到那盞月亮燈上，很精致的工藝品，是江寄余從來沒有見過，甚至買也不知道該去哪里買的東西。

    李成蹊在十五分鐘后再次回到病房，江寄余手里的習題集還在李成蹊離開時的那一頁，想必這一頁的兩道題目一定非常深奧復雜，才能困住江寄余這么久，江寄余絕不是為了旁的什么事走神到李成蹊再次出現。

    “我給你買了小餛飩?！崩畛甚枋掷锪嘀粋€塑料打包盒，她把餐盒放到小桌板上，笑盈盈地說，“這家千里香餛飩在市醫院的醫生護士里很出名，他家基本上都在夜間出攤，但每次都有很多人在排隊。不是我夸張，這個rou餡兒比我媽做得都要香，湯底也是大骨湯。欸，把我自己都說饞了，我應該買兩份跟你一起吃的！”

    李成蹊是真的有一點饞，跟聞潮吃完的日式定食帶來的飽腹感并不強，其實她一直不太喜歡生鮮口的食物，比起昂貴的生魚片，她更喜歡熱騰騰的小餛飩和炸排骨。

    江寄余看了一眼小餛飩，又看向李成蹊，他說：“那我下去再買一份?！?/br>
    “嗯？”李成蹊有些詫異，“你這就不生我的氣啦？”

    如果換成余深深或者宋斯懷，他們非得把李成蹊扒掉一層皮，才會勉為其難地接受李成蹊的道歉。

    江寄余竟然還愿意給她買小餛飩。

    “我本來就沒有生你的氣?！苯挠鄤e開頭，目光掃過那盞月亮燈，又落到小桌板上那碗還未拆開的小餛飩，“你沒有義務負責我的晚飯，不管你今天來不來，我都要感謝你?！?/br>
    江寄余一邊接受著李成蹊帶來的溫暖，一邊隨時做好失去這一切的準備。他是個總習慣于想太多的人，對于生活里出現的任何變化，江寄余都會去排演這個變量帶來的全部后果，尤其是那些不好的結局。只有這樣，當變故真的出現時，江寄余才不會驚慌失措，甚至很多時候，事情的發展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壞，于是江寄余還能獲得一點異化了的慶幸和滿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