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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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又過了兩個月,十一月末的冷空氣來勢洶洶,喬煙穿著一件黑色毛衣,正坐在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實驗室里開著空調,外套掛在一邊,她專心致志,而旁邊的幾人還在討論要去打卡溫泉。 組織者當然是周遙,吃喝玩樂上面她一貫頗有心德,“我們就去那個雪山溫泉,快過冬了,泡個溫泉多舒服?!?/br> “年末這么忙,還老惦記玩?!?/br> 張知欣淡淡地說,“都研叁了,畢業論文準備了嗎?你看煙煙都在準備投《生命》了?!?/br> “我跟煙煙哪有可比性!” 周遙很有自知之明,轉頭找上了跟她志趣相投的賀亦,“雪山溫泉,去不去?” 賀亦擺出一個哭臉來,“我也想啊,這不還得看補貼還剩多少?!?/br> “不是有那個什么補助金嗎?你去申請一個唄?!?/br> 他們的話有一句沒一句地飄進喬煙的耳朵里,她敲下這一段的最后一個字,論文的初版便完成了,放下鼠標伸了個懶腰。 她準備的是打算投《生命》,國內生物界首屈一指的期刊,溫如許就在上發表過幾篇論文。 這是她第一次投《生命》,她曾在其他刊物上有過一些經驗,但影響力不比這個。 對此,她還打算拿去找他指點一二。 研叁其實在校的時間很少,之前那么忙是因為上半年的項目拖到了現在,做完了也就完了。 接下來主要準備的是未來職業規劃,以及畢業論文答辯。 畢業論文其實不是什么大問題,對喬煙來說,多投幾篇權威期刊更重要。 畢竟無論是進科研院還是做輔導員,或者繼續讀博,這都是非常具有參考價值的經歷。 喬煙把論文大致需要的數據整理好,手機就響了,徐懷柏的名字亮起。 她接通,拿著手機出了實驗室。 “喂?” 聽筒里傳來懶洋洋的一聲喚,相處下來的經驗,讓她一下就又猜到他在忙里偷閑了。 “你忙完了?” “沒,等會還有個應酬?!?/br> “那行,你忙?!?/br> 他不忙的時候,不會這么早給她打電話,只會在到了校門口時再打電話通知她去吃晚飯。 她偶爾一忙,就給他晾在那半個小時,他也不催,就等她忙完了下去坐進車里才開始陰陽怪氣。 喬煙夸他一句有耐心,他就堵一句某人所迫。 她不夸了,直接問他去吃什么,這人又說被晾得氣飽了。 不過徐懷柏也沒真氣她,就是時不時想找找茬。 顯然今天他沒那興致,誒了一聲,“我今晚八點就能回?!?/br> “喝酒嗎?”喬煙問。 “喝?!?/br> 她便默默記下,回去給他把蜂蜜水解酒茶什么的給準備好。 “喬煙?!?/br> 徐懷柏突然叫她,她嗯了一聲,他問,“你是不是研叁了?” “嗯?!?/br> “畢業了有打算嗎?” “不知道,再看?!?/br> “要不要考慮來我這兒走個后門?” 他笑,“女朋友的待遇,一般人我可不給?!?/br> “不用?!?/br> 喬煙慢騰騰地反駁,“我還是要為祖國的科研事業或者教育事業添磚加瓦?!?/br> “行,那我給你遞磚和瓦?!?/br> 電話結束,她劃了劃手機屏幕,打給了溫如許。 “喂?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一些關于期刊投稿的事想問你……” * 喬煙坐上車,才發現忘記把筆記本電腦提回來了。 她開的是一輛白色奧迪,是徐懷柏送的那輛。 他送的時候在車里放了香薰,車后放了抱枕和毛毯,是花了心思的。 無法,她只得又下車,上樓去到實驗室,門把輕輕一轉就推開,內里卻沒有人。 她的電腦正安安穩穩躺在桌上,她走過去,外殼還泛著余溫。 里面沒人,但門也沒鎖,喬煙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鎖過門,但實驗室的鑰匙不止她一個人有,也就沒多想。 她收了電腦,轉身走出門,順手落了鎖。 * “回來了?!?/br> 柏薈瀾山別墅內,大門被嘭一聲關上,似乎是因為關門的人沒控制好力道,聲音很響。 喬煙正在叁樓看期刊的往期專欄論文,聽見這摔門聲連忙走去樓梯間,探出身子往下看。 “徐懷柏——” 樓下傳來一聲含糊不清的應答。 她便踩著拖鞋下了樓,邊走邊說,“給你泡的茶在流理臺上,你看看冷了沒,冷了我重新給你泡一杯?!?/br> 結果走下樓梯,就看到流理臺上那個空杯子,茶業還攀附在杯壁,最高的已經到達杯口。 徐懷柏襯衫領口解開了兩顆扣子,正單手解第叁顆,領帶早就被丟在杯子旁邊,他面色泛紅,連著耳根都紅透了。 “你不會把茶葉一起吞下去了吧?” 喬煙放慢了腳走過去,皺著眉,目光掃過杯子和他不正常的臉。 “……不知道?!?/br> 那雙瀲滟的桃花眼像月色下的洞庭湖色,映出面前人的倒影,他眼尾微紅,瞧著竟讓人看出幾分委屈來。 “你這是喝了多少?” “沒…” 徐懷柏收了手,鎖骨已經完全暴露在空氣里,連著小片泛粉的胸膛,熱度牽連了周遭的空氣一同升溫。 “有點上頭……不礙事?!?/br> “你連關門的力道都控制不住了,還說不礙事?” 喬煙扶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果不其然觸到一片guntang。 她收手,“好了,你去坐著休息,我再給你泡一杯解酒茶,然后洗洗睡吧?!?/br> “不想喝……” “為什么不想?” 徐懷柏抿了抿唇,低頭過來湊近她,低低道,“我說了不礙事……” “你的不礙事就是破事多?!?/br> 喬煙毫不留情地吐槽,這人的確不算喝醉,只是上頭,但她知道他上頭比喝醉難搞多了。 喝醉了只是躺著睡覺,上頭了那可真一等一的助興,腦子都給助沒了。 那次“為愛撞花壇”的情景還歷歷在目,誰知道這人上頭了會不會突然抱著她去跳?!?/br> 然后第二天海城頭條再上一條:震驚,深夜某孤男寡女殉情大海,浪漫不渝…… 浪漫你個鬼。 但徐懷柏不動,眼神亮晶晶的,一喝酒就回歸了哈士奇的本性,直勾勾又討好地看著她,喬煙避開他的視線,索性抓住他的手就往沙發拖。 好在哈士奇拆家是拆家,但攻擊性還是接近于零的,乖乖地跟著她坐下。 回眸撞見他不知所云的視線,喬煙突然有了養狗的感覺。 尤其是他喝了酒,濕漉漉的眼睛,更像大哈士奇了。 喬煙把電視打開,隨手給他調了個《動物世界》,正好講的狼,“你看會你的祖先,我去給你泡茶?!?/br> 她語速很快,徐懷柏沒聽明白,但視線不在電視上,反而直直落在她身上,樣子莫名的乖。 她沒忍住擼了一把他的頭發。 摸完,就進了廚房,剛燒好的水她忘了放保溫杯,這下有些涼了,只好接水重來。 家里凈水器這兩天壞了,還沒修,暫時只能用燒水壺。 水龍頭被打開,水嘩啦啦地沖進水壺,橫沖直撞出巨響,完全掩蓋了沙發上某人講電話的聲音。 等喬煙終于把茶泡好,順手丟了兩顆冰塊進去調溫,端著玻璃杯出來的時候,徐懷柏剛放下手機。 這次她用茶壺泡的,杯子里青綠的茶湯散發著裊裊香氣,沒有飄來飄去的葉子。 杯底磕到茶幾玻璃,碰出響來,又很快消失。 徐懷柏端過茶,眼都不眨的一飲而盡,當酒似的。 “好了,去洗洗睡了?!?/br> 喬煙還站在他身前,彎腰對他說完就要走,沒成想剛轉身腰間就被一帶,整個落入他懷里。 “去睡了?!?/br> 徐懷柏不說話,抱著她站起來,接著把她整個扛了起來。 她下意識勾住了他的脖子,掛在他身上,一臉懵地看著他抱著她往玄關走。 “你要去哪?你放我下來?!?/br> “不放?!?/br> 得,什么戰斗力接近于零的小醉狗。 他鼻尖離她的胸口很近,一手托臀一手抱腰,埋頭就能感受到她的柔軟,然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上面。 他隨便踩了鞋,單手開門出去,喬煙腳上的白色毛茸茸拖鞋還穿著,有一下沒一下晃得滑稽。 “那你總要告訴我你要去哪???” 夜色已深,大門旁那棵樟樹孤零零地搖著它的葉子,窸窸窣窣掩蓋了他們的動靜。 徐懷柏就這樣抱著她,進了車庫,隨手拉開一輛車給她塞進了駕駛座。 又是這個命運般的駕駛座,又是一輛黑色奔馳。 喬煙被他一頓cao作整的頭皮發麻,“你到底要干嘛?” “我喝酒了,不開車?!?/br> 他思路清晰,“所以你開,我給你指路?!?/br> “我是問你去哪???” “對啊,所以我給你指路?!?/br> 的確沒有邏輯毛病。 只是這個人有點毛病。 她放棄了。 她還踩著拖鞋。 “走吧?!?/br> 徐懷柏坐在副駕,指揮道,“上路,出小區后左轉?!?/br> 喬煙認命地用拖鞋踩上了油門。 * 所幸時間不早了,加上柏薈瀾山遠離鬧市,車流量并不多,喬煙一路上戰戰兢兢,終于到了他說的地點。 但還沒下車,剛打開車門,她就沉默了。 月明星稀,鳥都不叫一聲,他們的車停在道路的盡頭,面前大門敞開,而里面黑燈瞎火,什么都看不見。 只知道大約是一片空地,旁邊還有幾個建筑物。 “下車?!?/br> 徐懷柏走下去,走出幾步后見后面沒聲,又回頭,瞧見喬煙一手推著車門,還坐在座上一動不動。 他順著她的拖鞋看下去,地上很多零碎的石子,樹枝什么的,的確不方便。 “這是哪兒?” 她問,沒得到回答,徐懷柏走回來,俯身過去把她撈了出來。 剛落地,他又蹲下去,把她背在背上。 大門旁有一個門衛室,徐懷柏就背著她走過去,里面的人正打著哈欠,見狀忙直起了身子。 “徐總?!?/br> 那是個身形彪悍的男人,面相卻憨厚,“都準備好了,我去給您把燈開上?!?/br> 說完就跑出去,徐懷柏仍背著喬煙不疾不徐地走著,進了門。 一步,兩步,叁步,四步,五步。 燈開了。 嶄新的路燈沿道路延伸,一盞盞照亮了周邊,道路盡頭,類似單位行政中心的建筑亮起,立在黑夜里。 喬煙這才看清這里是什么。 這里是正在建設中的海城機場,但顯然是半成品,道路設施剛做好,路燈都還沒鋪設完,遠處模模糊糊可見黑色巨型建筑的輪廓。 他們的右手邊建設得要完善一些,亮燈的建筑物跟路燈都更多,還有一條路延伸的遠方有序鋪設著一些小燈。 喬煙直覺那是剛建完可以使用的部分,機道。 事實上那的確是的。 而那棟亮燈建筑物是徐懷柏他們才有使用的權利,不是核心建筑,類似于他們的候機樓。 “你們這是以權謀私?!?/br> 直到去那邊徐懷柏重新給她找了雙鞋換上,再被他打橫抱上私人飛機,喬煙都是懵的。 “嗯,對?!?/br> 他不可置否,“這邊以后會跟那邊民營機場隔開,私人使用?!?/br> “那我們去哪兒?” 喬煙望著窗外漆黑的云夜,心想私人飛機國內起飛是需要次次審批的,徐懷柏到底是一時上頭還是早有預謀。 “帶你去過冬?!?/br> 他笑,“上次不是說了,有空去享受雪山溫泉?!?/br> * 飛機落地,他們就跟H城夜里零下七度的氣溫打了個照面。 得虧徐懷柏早有準備,提前讓人送了羽絨服過來,下飛機就給喬煙裹上,再開車走。 此時距離起飛已經過了一夜多,正是第二天中午,避開了早高峰,其實路況還好。 喬煙一路上睡得挺多的,這下有些睡不著了,百無聊賴地看窗外的情景,感受感受北方城市。 她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雖然母親是北方的,但她除了首都就沒去過其他的北方城市。 徐懷柏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車里開了暖氣,隔絕了車外冰冷的空氣。 他一睜開眼,就是喬煙好興致地看窗外,眼睛亮晶晶的。 奔波一夜,她頭發很亂,有幾縷發絲不聽話地貼著面頰。 “看什么呢?” 他的酒差不多醒完了,開口后聲音帶著淺淺的沙,喬煙回頭,只覺得他一臉睡意朦朧的。 徐懷柏清了清嗓子,他頭發其實亂得跟她不相上下,但還是耍嘴皮子道,“也不知道給你頭發梳梳,亂死了?!?/br> 她聞言果然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長發,順手用手梳了下,埋怨道,“又沒有梳子,而且,你的又好的到哪里去?!?/br> “那怎么一樣?!?/br> “怎么不一樣?!?/br> 徐懷柏啞然失笑,調整了坐姿,伸手去探她的掌心,“這會兒不冷了?” 剛下飛機的時候,喬煙被凍得臉都白了,本來就白,瞧著更可憐兮兮,讓他后悔搞這么突然。 原本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感冒了就不好了。 “車里這么暖和,早就不冷了?!?/br> 她回握他的手,柔若無骨地手輕輕撥開了他的指縫,鉆進去,十指相扣。 她心情很好。 徐懷柏垂眸,他這個驚喜,似乎沒翻車。 他們很快到了景區,開車到一半就坐索道上去,停在了半山腰的位置。 半山腰相對平坦安全,滑雪場還要往上走一點。 山峰連綿,大雪覆山,喬煙下腳到清掃出來的路面,旁邊原本的雪有她半個小腿高。 這里是一個雪山溫泉度假區,度假酒店采用了別墅式房間,溫泉有天然的,也有人工的,價格區分。 徐懷柏推開一棟別墅的門,內里陳設簡單大氣,比尋常的酒店更多了幾分煙火氣。 而客廳里有一個巨大壁爐,營造足了氛圍感。 喬煙放下東西,給手機充上電,等開機的間隙里,突然感慨頗多。 她沒想到,徐懷柏細心的性子,一直沒變過。 就連以前她以為的他順口的承諾,都能這樣猝不及防地給予。 心口泛暖,這是她從重逢以來,第二次想要就這樣跟他在一起的時刻。 上一次,是他看了她的微信聊天,一聲不吭給她送車子房子的時候。 高中時,他是她的避風港。 現在,她心底的柔軟,只有他能準確無誤地踩上去,讓她整顆心都為此發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