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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方簡單告別,儀鸞衛便匆匆而去,剩下謝良驥站在宮門口,沉默地看著特地出來迎他的沈雁來。 沈雁來倒是客氣,上來就熱絡道:“是伯爺吧,這邊請?!?/br> 謝良驥未身于官中,卻也多少知道官場的門門道道,旁的謝家人或許不屑關心這些,他卻是不得不上心的。見了沈雁來的服色氣度,當即便知道他肯定是陛下身邊的大伴,很是跟著客氣起來。 “有勞沈大伴了,多謝?!敝x良驥笑道。 端看貴妃娘娘的樣貌,也能知道家中父母定是不差的,如今再看這位滿瑯琊都有名的謝氏長子,卻也很叫人心生嘆服。 就看他穿著一身竹青儒衫,一頭黑發盤成發髻,只簡單一柄木簪,卻能把他一身風骨全都襯托出來。遠遠一看,便是一位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 他的眉眼跟貴妃娘娘還有幾分相似,也是一樣的漂亮精致,叫沈雁來看了,竟還生出些親切之感。 “貴妃娘娘對臣很是體恤,可當不得您這一聲謝?!鄙蜓銇淼?。 謝良驥一聽這話,心里卻嘆起氣來,大妹就是這般純善,便是幽居深宮也能寬待宮人,如何境遇都不曾變過。 想到這里,謝良驥不由又有些擔憂起來,見前頭宮殿還遠,便低聲問:“請問沈大伴,貴妃娘娘在宮中過得可還好?” 這幾年他都擔心著大妹境遇,若不是家里的那些老古板們沒人看著不行,他早就想進宮來看望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二弟也穩重許多,腦子也沒太過愚鈍,他這才迫不及待進了京。 哪怕只能遠遠看一眼,他也能心安一些。 沈雁來原以為他能問些陛下的事,結果只看他猶豫半天,卻是問貴妃娘娘過得如何,倒是十分意外。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話:“謝伯爺盡可放心,如今貴妃娘娘掌管東西六宮事,上有太后娘娘關懷,下有宮人伶俐勤勉,日子過得別提多舒心了?!?/br> 謝良驥的眉眼一點點軟和下來,他露出一個懷念般的笑容來:“大妹自幼聰慧機敏,沒有一件事是她辦不好學不會的?!?/br> 他說完,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有僭越之言,只得補充道:“聽聞貴妃娘娘過得好,我心下十分開懷?!?/br> 沈雁來點了點頭,卻輕聲道:“陛下自來重情重義,娘娘陪伴陛下經年,以后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伯爺無需擔心?!?/br> 謝良驥道也沒成想對方能跟他講這些肺腑之言,忙拱手道:“多謝大伴提點?!?/br> 沈雁來便是個閹人又如何,到底是陛下身邊的上監,人家可有正七品的官身,比尋常的縣令鎮使都要高得多。就連那些閣老尚書們,對這幾位大伴也都很客氣,他自來也沒什么好傲慢無理的。 再一個,大伴們日常就在陛下身邊,說是陛下的心腹也不為過。他多客氣幾分,沈雁來便也能多關照幾分,最后這個善緣總能落到謝婉凝身上。 跟父母和族人相比,謝良驥身上少了清高傲慢,卻是多了幾分平和溫良。 沈雁來觀其面相氣度,發現這位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少爺確實是一腔誠懇,他不由在心里感嘆:貴妃娘娘家中倒也是人才濟濟。 說話工夫,兩人就到了御書房外間,沈雁來領著謝良驥進去,囑咐他略等一等,便進去通報了。謝良驥便也老老實實站在堂中,不坐也不言。 不過多時,沈雁來便快步而出,朗聲道:“宣瑯琊謝氏榮恩伯入內覲見?!?/br> 謝良驥拱手行禮,緩步而入。 剛一進御書房,便能聞到一陣清爽的薄荷香氣,沒有重香那么繁復,倒是令人神臺輕靈,耳目聰穎。 一道靛藍色的身影坐在御座之前,冬日午后斑駁的陽光照進殿中,混著若有若無的煙塵,仿佛天宮之中的仙主。 謝良驥不用吩咐便自行跪下身去,先行叩拜之禮:“臣謝氏良驥,參見陛下,陛下萬安?!?/br> 他跪得端正,身子挺直,一如山中冷竹,好生叫人傾慕。蕭銘修淡淡看著他,見他面上絲毫沒有厭惡不耐之色,這才道:“伯爺快快請起?!?/br> 能叫陛下叫一聲伯爺,倒是很給謝良驥臉面了。謝良驥便迅速起身,拱手道:“謝陛下?!?/br> 蕭銘修放下朱筆,起身往茶室走,沈雁來就在后面小聲提醒:“伯爺且跟緊陛下?!?/br> 謝良驥這才回過神來,匆匆跟了上去。茶室里布置雅致、茶香四溢,讓謝良驥漸漸放松下來,人也不那么緊繃了。 蕭銘修悠閑坐下,一邊示意沈雁來煮茶,一邊指著邊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br> 謝良驥便小心翼翼坐了下來,腰背也依舊挺直。 時隔三年,大舅哥和妹婿才得緣見上一面。蕭銘修抬起頭,淡淡看向謝良驥,卻發現對方也在偷偷看他,顯然對他的人品很是上心。 蕭銘修心里的不愉和謹慎就去了大半,只問:“不知伯爺千里迢迢從瑯琊入京,所為何事?” 謝良驥答:“回稟陛下,臣知道每年三月宮妃親眷都可入宮探親,便特地從瑯琊趕來,想見一見貴妃娘娘?!?/br> 在大妹入宮這件事上,父母態度強硬而冷漠,他兩方規勸卻發現無論如何結果都無從更改。他不明白父母為何能對親生骨rou心硬到如此地步,難道宗族禮法竟能比骨rou至親更重要?可他勸不了父母,只能這樣看著大妹轉身離去,再也沒往家里送過只字片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