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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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寧得知安慰他:這件事也沒有辦法,誰讓你父親賄賂賀氏高管延遲審查呢? 許寧是真的覺得白問秋運氣不好,他小叔懶得花時間在破落的白家上,聽他父親說明擺著是要對付老不死的陳明,偏偏白問秋惹了他小叔不痛快。 他小叔不痛快就不會讓別人痛快,這是他這兩年明白的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 許寧長時間生活在賀山亭的余威下,倒不覺得是自己小叔有問題,怪只怪白問秋姿態傲慢慣了沒有眼力見。 可他不能明說只能安慰白問秋說運氣差,白問秋一心著急著被拘留的父親,根本沒心思研究宋醉的身世了。 * 盡管賀山亭沒出席董事會議,但接二連三的事端令陳明不得不出來引咎辭職,賀山亭不沾一滴一血。 通常來說董事辭職或多或少都會有人挽救兩句,陳明走時沒有一個人挽留,只有賀山亭涼涼問了句:怎么就走了? 陳明氣得東西都沒帶就走了,邊上的方助理不禁抽了抽眼,陳明為什么會走他這個老板還不清楚嗎? 泰國開發案告了尾聲,方助理在辦公室也清閑了不少,午休時他看到滬市掃黃的新聞在心里記下。 中秋節方助理想起賀山亭那個包男模的親戚家的孩子,在去公館的路上問:您上次說的那孩子還在包男模嗎? 賀山亭瞥了眼無聲無息的手機。 差不多沒心思了。 這就好。方助理在前面出主意,男模都是很現實的,只要沒錢人家也不會搭理他,不用擔心掰不過來。 車在賀家的大門停下。 靜謐的客廳里又多了不少客人送來的月餅,在角落里一盒一盒堆成了小山,方助理欣慰說:您今年終于要過中秋節了。 按理說混血應該對一國的文化有歸屬感,但賀山亭不在此列,從不過華國的傳統節日,對德國的習俗也嗤之以鼻。 有什么好過的。賀山亭的語氣格外平淡,你們難道不是為了放假? 方助理被資本家的話堵得說不出來,他想了半天才開口:中秋節是華國團圓的日子,一個人要是一年到頭在外面孤孤單單的多可憐,還有人中秋節都回不了家呢。 他以為賀山亭會反駁說一個人有什么可憐的,可男人靜靜沒有說話,只是斂下那雙霧色彌漫的眼,仿佛是在思考什么。 * 校園里洋溢著節日的氣息,北區通往西區的隧道里繪滿了關于中秋節的手繪,宿管阿姨也在門口按個賣月餅。 下了課宋醉同吳縝走回宿舍,路過門口他問向阿姨:月餅多少錢一個? 八塊錢三個。 少年想了想放棄了,近三塊錢一個的月餅對他來說太貴,不如買食堂三毛錢的饅頭蘸上白糖。 忽然間宋醉放在口袋里的電話響了,大概率是阿亭打來的,他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接。 阿亭實在是太能花錢了,他是真的很可惜五十九塊的炒酸奶,吃了一周的白水煮青菜那股子可惜勁才緩過來。 少年最終還是劃開屏幕,不過打來的并不是阿亭,而是另一個人。 你以為換了手機我就找不到你了嗎?電話里的人語氣憤怒,我告訴你宋醉你這輩子別想躲開我,快點打五萬塊到我賬上。 我沒錢了。 宋醉平靜敘述。 你不是和那個姓許的在一起?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要給我搞來五萬塊,這是你欠我們家的。 他摁斷了電話。 吳縝聽不見電話里的內容,只是感覺少年身上的氣質忽然冷了下來,像是變了個人,完全不像平時的安靜內向。 之前宋醉說打了許寧他以為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可這個模樣的少年真像是冷不丁會動手的人。 準確地說少年平時的內向也同別人不太一樣,沒把書本以外的東西放在心上,從另一個角度說也是種不顯山露水的漠然。 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吳縝想象不出對方是什么人,他絞盡腦汁想了個答案:不會是前任的電話吧? 雖然他沒交過女朋友,但身邊的朋友大多對前任深惡痛絕,有人直言前任這種東西就該安靜死在角落里。 早拉黑了。 宋醉收斂了身上流淌的情緒。 吳縝感覺那個愛看書的小可愛又回來了,他的語氣不像之前的小心翼翼:你竟然還有前任,你們怎么分的手? 他以為宋醉不會對書本以外的東西感興趣,這件事比普物老師戴假發還震驚,不對物理老師戴假發沒什么好意外的。 他喜歡的是別人。 宋醉沒有波瀾開口。 你不恨他嗎? 聽到吳縝的話少年垂下漆黑的眼,他并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但或許因為那通電話,不知為什么他很想找人傾訴。 我有什么恨的資格呢?我也沒什么真心。宋醉的語氣客觀得如同生人在審視自己,我住的房子是他的,用的錢是他的,僅僅因為他不愛我就能大發脾氣? 吳縝張大了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訥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在都過去了,趕明我帶你去認識新的人。 兩人走進宿舍,吳縝開始收拾中秋節回家的東西,他家就在滬市,加上這次的假期只有三天,帶回去的東西不多。 你不回去嗎? 他問向在桌邊看書的宋醉。 不了。 吳縝對此也不意外,西南離滬市畢竟還是遠,只不過他走了以后宿舍就只有少年一個人了,他于心不忍說:回來我給你帶月餅。 過了一陣吳縝提著小行李箱離開了,隨著木門的叩上,宿舍里只有宋醉一個人。 沒了吳縝在身邊說話,空氣變得更安靜了,像在醫院的沉默,壓抑得令人說不出話。 他翻開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通訊錄里只有寥寥幾人,唯一能說話的只有阿亭。 宋醉像是同類抱團取暖般,撥通了對方的電話,當電話接通后他抿了抿唇:你今天可以來嗎? 片刻安靜。 你摸摸自己口袋里還有錢嗎?電話那邊的語速不徐不疾,我不接待沒錢的客人。 我有五塊錢。 宋醉反駁后對面沒說任何話,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錢太少了,他捏著五塊錢垂下頭:那算了。 他這句話還沒落下,對方偏低的嗓音出乎意料在他耳邊響起:在你宿舍樓下了。 第四十五章 如果對方直接說在宿舍樓下,宋醉還有一兩分的感動,不過察覺到對方是把自己當小孩兒逗,那兩分感動立馬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禮貌婉拒:我不在宿舍。 是嗎? 對方稍拉長了尾音,泛低的音色顯得懶洋洋的,仿佛將他的心理活動猜得清清楚楚。 宋醉鎮定掛了電話,他坐在桌邊開始看書,沉浸在學習的海洋里他什么也不用去想,如同把自己封閉在冰冷的文字里。 中秋節回家的人陸續收拾行李離開,宿舍樓里異常安靜,他瞥了眼熄滅的手機屏幕,視線很快離開。 他掛了電話阿亭肯定走了,說不定以后也不會再來,他告訴自己沒什么大不了,可少年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 忽然間門外響起敲門聲,應該是吳縝忘了什么東西,他放下手里的書走去開門。 手握在扶手上輕輕轉動。 接著門吱呀一聲從內向外開啟,當門打開后宋醉的身體僵住了,男人松散靠在墻面,旁邊是一盒盒堆成山的月餅。 * 宋醉的呼吸不由得一滯,阿亭好像每次都是這樣,送東西總是鋪天蓋地送,這讓他完全沒有思考的余地。 感受到男人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打量,宋醉避開目光解釋:剛回的宿舍。 對方挑眉哦了一聲。 宋醉壓下一閃而過的心虛:進來坐吧。 他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宿舍的空地上,因為知道對方有潔癖特意用紙巾擦了好幾遍。 令人棘手的是門口堆成小山的月餅,絲綢裹住的盒面包裝精美,先不說這些月餅得多少錢,他吃到三十歲也吃不完這么多月餅。 你家里還欠著錢,過個節不用買這么多月餅,宿舍樓下都是按個賣的。 他斟酌著語言說。 客人送的。 賀山亭隨意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擱在椅背上微微枕著頭,語氣透著股漫不經心。 這些的確是別人送給他的,每逢年節總有人變著方子送東西,他向來不吃月餅,只有沒長大的小孩子才愛吃。 宋醉愣了一下,他感覺以對方的性子不會有什么客人,可實際上客人比他想象里還多,送的都是他買不起的名貴月餅。 他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是碳酸飲料里不停冒著細微的氣泡,留出一分分空隙。 他抓著頭發猛然冒出一句話:我這學期會拿獎學金的。拿了獎學金他就有錢了。 賀山亭抬頭望著少年,這個動作顯得凌厲的下頜鋒利鮮明,他竟不知道獎學金是這個用途。 宋醉面臨直勾勾的注視,不由得有點發慌,正當他想開口打破沉默,他的衣襟被往下一拉。 他猝不及防往下一個俯身,差點跌在椅子上,椅子上的男人慢條斯理問他:目的這么不單純??? 兩人的距離隔得不算近,但因為四周安靜能聽見面前人的呼吸聲,他頓時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幸好宋天天不知從哪兒鉆了出來,小貓先是喵了一聲,見沒人理會再咬著他的褲腿要吃的,動作極其熟練。 宋醉立馬站直身去倒貓糧,倒貓糧不費什么功夫,打開包裝封口,一粒粒貓糧從上往下撒在瓷碗里,叮叮咚咚后全填滿了。 宋天天在吃上從不讓人擔心,小腦袋全埋在了碗里,每吃一口,拖在地面上的尾巴便會左右動一下,像只上發條的公仔。 宋醉把剩下的貓糧系好封口裝進柜子里,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不是為了展現自身的優雅,他和優雅也沒什么關系。 僅僅因為他不知道怎么同對方相處。 宿舍里沒有供娛樂的東西,吳縝倒是有象棋但他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玩,以阿亭的敏感,說不定會誤會自己內涵他的年紀快趕上路口擺象棋的大爺。 總不可能問阿亭要不要看書吧,在中秋節這天看物理書好像有點奇怪,宋醉這么一思索便是十分鐘。 從賀山亭的角度看到的是少年在柜子邊站定,像貼了符紙的小僵尸一動不動,就差沒吐出長舌頭了。 賀山亭的唇角往上揚了揚,然而當他的視線從薄得破洞的床單再到晾在衣柜掛鉤上的舊衣服時,唇邊的笑意驀地消失了。 致力于思考的宋醉沒察覺對方的注視,他終于想到可以在平板上看中秋晚會。 平板的主人一直沒找到,仿佛是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包里的,但他做好了若是主人出現他開口買下的準備。 這是他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了,有了這張平板他不用熄燈后在被窩里盯狹小的手機屏幕,可以構建知識網圖無紙化學習。 他細心地從抽屜里取出平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還用紙巾擦拭屏幕上印下的指紋。 賀山亭的唇緊緊抿著,第一次對宋醉的窮有了直觀認識,窮成這樣還學別人包男模。 我們看中秋晚會好不好? 宋醉轉頭問向男人,他聽見一句聽不出情緒的好。 他搬來另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或許是太久沒過中秋了,即便只有兩個人過,他也心情很好地瞇了瞇細長的丹鳳眼。 * 每一年的中秋晚會都大同小異,準確地說任何晚會都大同小異,宋醉看著喜慶的舞蹈看得昏昏欲睡。 但不得不說晚會導演是一個很善于讓觀眾打開遙控器的精通人性的導演,一個乏味的舞蹈節目后跟著個慷慨激昂的女聲獨唱。 尖銳的高音陡然劃破屏幕,宋醉馬上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被震醒了,他的手忽然摸到溫暖的毛邊,低下頭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披上了層毯子。 難怪他在打盹時睡得這么香,原來是阿亭給他披了東西,他突然感覺自己對阿亭有點敷衍。 看晚會好歹有看晚會的樣子。 少年打起精神看節目,努力來一個人點評一句:這個唱歌的人怎么老躲漢子。 這個短片還挺好的,在娛樂至死的年代有自己嚴肅的風格,我看的時候全程不敢笑,達到了最初的表演目的。 賀山亭撩了撩眼皮:這是小品。 宋醉: 他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因為笑點太高所以在人群里格格不入,他跳過了這個小品節目。 衛視的晚會上總不缺流量明星扎堆,被邀請沒什么好驕傲的,沒被邀請才丟臉。 一個流量小生出現在電視上時,他看著屏幕說順口了:阿亭,這個人和你有點像。 怎么像了? 賀山亭的嗓音平淡。 抬頭紋跟你一模一樣。 空氣一瞬間變得十分安靜,當男人站起身宋醉知道肯定是不高興了,他下意識轉移話題:今天中秋還沒吃月餅。 他從月餅堆成的山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他們兩人一人一塊兒恰好可以吃完。 他把水果味兒的遞給阿亭,男人挑起形狀利落的眉,無比自然開口:吃月餅五塊錢。 少年猶豫了下說了聲好。 因為月餅個頭比較大,他把吃月餅的勺子遞過去,還沒等他過去對方繼續說。 接勺子五塊錢。 他還是說了聲好。 他翻遍衣服把錢給出去,口袋里只剩下一粒糖了,當宋醉坐在椅子上拆開月餅的包裝,才發覺消費太高以至于他的手都在抖。 他從來沒聽過接勺子都要收錢的。 站著的賀山亭將少年的反應盡收眼底,他眉稍一彎:我們男模吃飯喝水都要收錢。 宋醉聽到吃飯喝水都收錢這句話停住了拆月餅的手,再一次意識到包男模相當燒錢,不知不覺錢就花出去了,還沒在手上留多久。 你以為包男模會開心嗎? 賀山亭輕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