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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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寧:???! 他遲鈍的腦子迅速轉動,難怪宋醉每次上課比他還積極,原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背著他學習。 許寧的心里浮出無端的怒意,明明自以為清醒的人是他,還在擔心這只金絲雀在外面如何存活,沒想到人家養好羽毛拍拍身子飛走了。 他還想再問時宋醉走上了臺階,正想拉住少年的胳膊但一拉之下竟然沒拉動,他差點跌坐到地上,這力氣大得未免有點過分了! 而少年只是站在臺階上冷漠俯視著他,細長的雙眼皮勾出清冷的弧度,挺拔的鼻梁落開一塊兒光暈。 他感覺眼前的少年變了個人,雖然眼神還是呆呆的,完全沒有以往的聽話,反而平添股鋒利感,找不出從前溫吞的影子。 少年仿佛嫌臟般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頭也不回走到自己的房間,從房間提上封好的行李箱準備離開。 許寧望著宋醉回過神,不可能這么快收拾好所有行李,一看就是早準備好的行李箱,是因為知道自己會分手才先說分手嗎? 以宋醉的個性怎么可能默默學習,養養花還說不定,肯定是不想讓他擔心說出來騙他的。 他望著少年落寞離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空了一小塊兒,感覺有什么東西酸酸漲漲的。 白問秋敷好藥走出房間倚在欄桿上問:分了嗎? 許寧點了點頭。 白問秋瞄見宋醉被趕出去的身影吐了口橫亙在胸膛里的氣,能在這里呆三年已經是莫大的恩賜,在他看來應該磕頭跪拜再走。 當然他想少年只會手足無措,可下一秒他聽見許寧艱難說了句:不過是他提的分手。 * 宋醉不在意兩人的驚愕,提著行李箱走下樓梯,宋天天還在客廳的沙發上跑酷,舌頭像小狗一樣哈氣。 他伸出手準備摸宋天天的頭,小貓鉆進沙發躲了躲,他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腦袋輕輕說:你留在這里吧。 宋天天對旁人比他親近,傭人們都很喜歡這只怯生生的小貓,只有找他要吃的或者休憩時才會主動趴在他腿邊。 宋天天住慣了開闊的別墅,住在這兒好歹不用跟他住宿舍,不過仿佛察覺出他的想法般,這只嬌氣的小貓抱住他的腿不放。 他嘆了口氣抱上小貓,在仆人們非議的目光下走出別墅大門。 他到滬市以來便住在許家的別墅,在精致的籠子學習,到過最遠的距離是八公里的文法學院站。 當他踏在別墅外地面的那一刻,胸膛里彌漫出無比自由的氣息,像是回到了自由自在的西南。 宋醉搭上了環城公交車,這三年里他從沒好好看過這座城市,他趴在窗邊目不轉睛看著,從過江大橋到標志性的銀色高塔。 他在熟悉的文法學院站下了車,走到大門邊的早點鋪要了碗咸漿,豆漿里不僅有油條片還有蝦皮,撒上切碎的蔥花紫菜,再淋上勺加了醋的醬油入口鮮美。 他剛來滬市就想吃了,但許寧不喜歡滬市的食物不讓他吃,他坐在椅子上瞇了瞇眼,把滿當當的一碗咸漿全吃完了。 他找不到可以分享好消息的人,約出了馮思文在甜品店見面,馮思文摸了摸宋天天的肚子:你怎么把宋天天帶出來了? 宋醉點了杯白水平淡說:我分手了。 分手?! 馮思文自動默認許寧說的分手,當他知道是宋醉提的分手后語氣透出nongnong的不敢置信。 你身上一窮二白的分手以后能干什么?聽我的還是回去吧,你哭哭許寧就心軟了,馬上挽回還來得及,金絲雀在外面活不了。 他認為許寧不是那么沒心的人,只要宋醉呆在對方身邊對許寧好肯定能感動許寧,在溫室里呆久了根本難以適應外界的生活。 總有辦法活下去的。 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只是這么說,馮思文感覺性子綿軟的宋醉像變了一個人。 * 下午書房里窗簾將光遮得嚴嚴實實,方助理站在文件柜邊整理文件,鄭秘書低頭在向賀山亭作報告。 不知為什么男人望著書桌上放的小玫瑰有點走神,對于賀山亭來說是不該犯的錯誤。 當然老板是不會犯錯的,鄭秘書開口攬下責任:對不起,是我把表格上的數據看錯了。 方助理只能歸結為賀山亭從許家回來后工作太疲憊,當鄭秘書離開后他開始說工作外的東西。 今天許寧分手,宋醉在滬市沒依沒靠的,在外面住不安全。方助理大著膽子開口,您看要不要把他接過來??? 賀山亭向來喜歡獨居,一點大的動靜都忍受不了,他以為會被拒絕時對方竟然默許了。 畢竟兩人關系冷淡,他趁著賀山亭還沒改變主意撥通了少年的電話。 同馮思文告別后宋醉坐上去滬大的車,他閉眼在座位上休憩,日光灑在他的皮膚上如同浸在光里。 忽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劃開屏幕是方助理的聲音:聽說你跟許寧分手了? 雖然想不通為什么對方知道自己分手,但他感覺方助理就像自己的一個大哥哥,輕輕嗯了一聲。 你在滬市有住的地方嗎?電話那邊的聲音浮出溢于言表的擔心,如果沒地方住要不要來賀家? 經歷上次同在柜子里的尷尬,少年不好意思再麻煩賀山亭:我找好了住的地方。 真的找好了嗎? 見方助理還欲再勸,宋醉開了個玩笑:同賀先生住一起的心理壓力太大了,每天提心吊膽會不會被趕出去,不如住橋洞踏實。 電話開的免提,少年話音落下方助理感覺書房里的空氣都冰凍住了,皮膚蒼白的男人看不出喜怒說:讓他去住。 方助理在心里咯噔了聲,這下他也愛莫能助了,在令賀山亭生氣這方面宋醉從來沒怕過誰。 * 少年不知電話那邊的情形,車在公交站停下,掛了電話走到滬大的新生接待處。 他走到接待處問工作人員:我是今年入學的新生,請問可以辦理提前入住嗎? 不可以的。工作人員開口,只有在開學前一周才能辦理入住,這是學校的規定。 原本堅定拒絕方助理的少年緩緩低下脖子看了眼手機,不知道現在答應還來不來得及。 他準備轉身離開時瞄了眼學費,加上宿舍費五千五一年。 宋醉的思維還停留在五百塊的學費上,工作人員似乎望出他的想法走過來建議:生活上有困難可以開學領貧困生補助,如果成年可以去打點零工。 什么零工最掙錢呢? 工作人員聽了這話笑了出來,一聽便是沒打過工的小少爺,沒上大學的學生大多去餐廳里端盤子或者去發傳單,掙不了多少錢。 望著纖細的少年他開玩笑說:發傳單洗盤子一天頂多一百,旁邊賀氏的工地正缺人,一天掙三百不是問題。 謝謝。 宋醉禮貌地離開,不過令工作人員沒想到的是少年真去往離學校最近的工地。 身上只有九百塊的少年拉著沉重的行李箱抱著貓,走到灰塵彌漫的工地。 工地上到處是灰塵,戴著紅色安全帽的工頭在指揮工人,他走上去客客氣氣問:您好,請問您這兒招人嗎? 就你? 工頭望著少年柔弱的外表差點沒笑出來,皮膚白得跟女孩子似的,就這樣的小孩子他一只手能分別提一個,別說綁鋼筋估計推泥水車都推不動。 邊上一個皮膚黑的工人顫顫巍巍把一袋水泥扛在背上:你知道這袋水泥有多重嗎? 然而緊接著少年輕松扛了兩袋水泥,神色沒有絲毫改變,聲音還是文文弱弱的:這樣可以嗎? 包工頭:????! 天氣熱工地上正差人手,他立馬安排少年在工地上入住,他領著宋醉走進邊上的宿舍。 工地上的宿舍都是易于拆卸的活動板房,一個房間八張上下鋪,床上擱行李床下住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貴重物品不要留在房間。工頭瞧了眼少年身上的好衣服說,白天工地別穿好衣服,弄臟了可惜了。 少年點了點頭。 工地上人員流動復雜,他把脖子上的玉墜仔細收起放在衣服內側的口袋,重要證件不放心留在宿舍也隨身帶著。 放好行李后他戴上黃色安全帽走到炎炎烈日下的工地,工頭本來還怕宋醉不習慣工地生活。 沒料到少年對小工駕輕就熟,無論綁鋼筋還是運水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半點沒想象中的嬌氣,如果多在工地上住段時間想必大工也沒問題。 非要說的話就是有點潔癖,大家都直接坐在臺階上吃飯,少年先用紙巾擦了擦地面再墊上層報紙,才坐在臺階上吃盒飯,在工人里顯得格格不入。 還有一點工地上的米飯是不限量的,令工頭心痛的是少年的飯量格外大,一個人就能吃四碗飯,這是招了個什么怪物回來。 夜里工人們在打牌,只有宋醉坐在床上安靜看書,一個工人打趣:這么晚還不睡是不是想家了?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笑笑,當其他人睡去他才放下書和衣睡覺,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是枕頭下藏著把鋒利的小刀。 他就這么在工地上留了下來,工地上實行計件工資,他每天都是件數最高的人之一,包吃包住每天能攢下五百塊。 他對滬市這么高的工資不可思議,他從西南到滬市后便被許寧養在別墅里,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只停留在摩天高樓上。 在存夠一萬塊后少年白皙的臉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宋天天大概體會到了養他的不容易,不甘心住在床底下,開始每天去工地上找東西叼回來,有時是易拉罐有時是廢銅線。 工地上散養小動物是很危險的,即便他每天最后一個離開宿舍,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宋天天總能找到機會鉆出去,叼著東西朝他飛奔而來,不像是小貓反而像是小狗勾。 大家打起精神!工頭大早上拿著喇叭說,今天有集團過來的記者拍攝。 宋醉不知道工地上有什么好拍的,不過同他也沒什么關系,他認真扛起水泥倒在桶里,沒察覺閃光燈對準了自己。 另一邊賀氏的內部會議上,因為泰國開發案復登上政治舞臺的陳明講著江淮的開發進度。 在加班加點下江淮一期工程結束,第二期工程將會在明天準時開啟。他此時容光煥發,全然不見過去的步履蹣跚。 主位上的賀山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陳明,這讓陳明沒有任何顧忌大談自己的計劃。 然而當工地的畫面在投影儀上出現時,神色從容的男人忽然挑起了眉,眼里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明不禁疑惑自己哪句話沒說對,他性子向來想三步走一步,謹慎停下來沒再繼續講。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竊竊私語不知發生了什么,只有方助理看見了畫面上的少年。 站在角落的少年戴著明黃色的安全帽搬著水泥,原本白皙的皮膚在烈日下曬成小麥色,漂亮的唇干燥發白。 他看到照片心都揪起來了,當時以為說住橋洞只是開玩笑,少年如今灰頭土臉的模樣同住橋洞也好不了多少。 賀山亭灰藍色的眼眸收了下來,落魄成這樣也不吭聲,性子這么倔不知像誰。 他的神色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對陳明語氣平靜說了句:繼續。 陳明懸著的心落了下來,打定注意回去要重新對一遍報告,壓下心底的古怪繼續說著對江淮的計劃。 方助理不禁想賀山亭未免太不近人情,他還以為好歹會皺下眉,會議結束后他整理著會議資料,突然聽見冷漠得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開口:去工地。 他收攏文件的手一停,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而賀山亭走出會議室對他說了句:帶上水。 他沒想到他老板這輩子會紆尊降貴去工地,畢竟噪音還有灰塵是賀山亭深惡痛絕的東西,他忍不住問:您是不是也放心不下宋醉? 宋醉同他見過的孩子都不一樣,從沒聽過少年的抱怨,看起來溫吞綿軟可好像什么都明白。 正當他對賀山亭的良心有點期待時,男人泛冷的聲音傳來:去看看他住的是莫伊蘭德還是格呂克斯堡。 方助理被賀山亭的話噎住了,無論是莫伊蘭德還是格呂克斯堡都是德國知名宮殿,果然資本家是沒什么良心可言的。 * 葉今坐上司機的車去金融中心上課,當車經過滬大旁的工地時他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少年用推車搬運水泥。 停車。 他讓司機把車停在了路面,原本大熱天還要上課心里不耐,但一看到在工地上的宋醉樂了,饒有興致走過去。 宋醉同許寧分手的消息傳遍了二代圈,他本來還在想這只金絲雀離開籠子還能干什么,沒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居然會淪落到在工地上打工。 好久不見。葉今笑吟吟沖少年打招呼。 少年眼也沒抬推著車往前走,完全沒把他放在心上,這令葉今有種被無視的氣惱感。 這種感覺從以前就有了,盡管少年安安靜靜站在你面前,可總會覺得他壓根沒在看你。 他抬高音量說:換個地方就不認識我了?誰不知道你偷東西被趕出來了,沒有學歷只能搬磚,半點比不上白老師。 他說到最后還不忘夸白問秋一句,所有人的視線朝宋醉望過來,沒料到這么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孩子會偷東西。 真該讓許寧來看看,沒了他你過的什么日子。葉今對著少年評頭論足。 因為他知道無論怎么說少年都不會出聲的,被人罵到頭上不過是低頭自己走開,面團一樣綿軟的性子誰也能捏一把。 工人們都圍了過來,工頭看到這個場面也無奈,對方的穿著打扮看著便知不是能惹得起的。 葉今望著眼前木頭般的少年正要繼續說,然而令他沒料到的是宋醉輕輕開口:再說一次好嗎? 盡管對方的語氣很輕,但他心里忽然有不太好的預感,他還沒反應過來宋醉拎起桶水泥,徑直澆在他頭上。 手抖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依然客客氣氣的,眼里沒有任何溫度,葉今緩緩用手摸了摸頭上的水泥,不敢相信宋醉會用桶倒水泥在他頭上。 他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在學校便因為打架被開除只能出國,可當他望見標在桶面上的重量后咽了咽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