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書迷正在閱讀:沙雕反派被迫團寵[穿書]、系統總是在告白[快穿]、鳳后歸來、我以為的窮鬼都是大佬(穿越)、穿成渣攻皇帝的橘貓、和影帝上戀愛綜藝后我爆紅了(穿越)、小白花他不裝了!、金絲雀帶球跑了[娛樂圈]、王爺寵妻忙、墨少寵妻夫人又爆馬甲了
謝玟伸出手來,搭在他肩膀上,哄孩子似的道:我又沒有罵你,我不是還來看你了嗎? 蕭玄謙看著他的臉,早就怒火全消,但還睜眼說瞎話,面無表情地道:你是專程來輔佐天下的,不是專程來找我的。 謝玟道:這難道不是你的天下嗎? 蕭玄謙見他竟然如此理所當然,以為對方還真是半夜過來檢查功課的,而不是因為想他了。小皇帝委屈得冒酸氣兒,烏黑的眼睛盯著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繃住這張沉穩的臉:老師真是普渡眾生,心懷百姓,你真該是個天上的神仙轉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謝玟心中咯噔一下,像是本就綿軟的車輪遇到一個坎兒似的,不僅沒撞過去,還在泥土里下陷沉淀,窩心得厲害。 他沉默了一下,語調溫軟地道:你這么大個人,怎么總在我的話里挑刺找茬,要我哄,要我寵,一句沒說到你心坎上,你就過不去,覺得我不疼你。 謝玟推了推他,對方不情不愿地稍微讓開,他便自然地后退一段距離坐起身,拉出一個正常對話的情形。 我第一次見你,你那么堅韌沉默。后來我考察你,也覺得九殿下堅毅剛強、隱忍低調,跟別的皇子不同,怎么一到我這兒就變了。謝玟道,當年你在我房門外磕頭,自己說要登臨九五、要做治世明君,現在我稍微過問兩句,你就嫌我記掛著朝堂政務,沒在你身上分心。 他語氣雖緩,但一字一句,說得沒有半分虛言??粗駛€事業股,怎么長成個戀愛腦。謝玟低聲地批評一句,不管對方有沒有聽懂,就繼續說下去。我以前以為你是渴望權力,渴望說一不二、唯我獨尊,到了最近我才逐漸明白,原來不是這樣,是你這人算了,不說了。 他越說越覺得,這話不可能鋪墊出告別來,只能讓他越來越徘徊猶豫。謝玟停下話,對面挨訓的小混賬便又貼了上來,湊到眼前給他解下衣扣、卸下玉簪。 謝玟背對著他,寬大的一張床,他就只靠在一側,被子掩在肩頭,就占那么一點兒地方,閉上眼睛也不困,心中翻江倒海地想著自己為什么來,來了怎么又說不出實話?既然要走,既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故鄉,怎么還平白生出這些矛盾和不舍? 謝懷玉自己檢討自己的檔口兒,身后忽地伸出一只手臂,從一側環住他的腰,活像是變態吸貓人把床邊趴著的貓咪費勁巴拉地拖進懷里一樣輕柔但執著地把他勾進床榻中央,陷到蕭玄謙的懷里。 謝玟要真是一只貓的話,也是剪了爪子的貓,只在被褥上留下一道輕輕拖拽的痕跡。他被小皇帝扳過來,轉身面對著他,呼吸直直地撲入耳根脖頸。 蕭玄謙低下頭埋到他肩窩上,深吸一口氣,然后側過身把人緊緊地摟進懷里,聲音低柔:你在我身旁,卻不在我懷里,我受不了。 謝玟閉著眼道:我的皇帝陛下,伴君如伴虎所言不虛,你可真是麻煩。 蕭玄謙不在乎這種評價,他被我的這種形容燒得心頭火熱,根本選擇性過濾了伴君如伴虎這幾個字,忍不住湊過去親他,熱意難耐地舔咬他的唇瓣,鬧騰得要命:我這么麻煩,你還對我這么好,為什么? 謝玟道:我是你的老師 還有呢?蕭玄謙問,我不相信只是這樣。你總藏著自己,我看不清楚你。 或許是回到現代所帶來的心頭壓力,又或許是對方真情流露地太過熾熱,謝玟也無法含蓄內斂、獨善其身,他像是被一只手拖著拽著、拉進熱切沸騰的水澤漩渦中,唇瓣動了幾下,很輕微地說道:我對你是不同的。 他沒有看對方,所以也就沒見到蕭玄謙熠熠逼人的眼眸。小皇帝渾身上下都充盈著一股靈魂的安定和滿足,他簡直恨不得跟這個人融為一體,讓他長長久久地跟自己契合、纏綿,成為他的骨中骨、血中血。 他極大地被安撫到了,那些狂躁和抑郁都降服在被愛著的感受之下。 蕭玄謙道:再說一遍好不好?我還想再聽你說一次。 謝玟沒有再說,但他卻抬起頭,摸索了一下,很生疏地堵住了對方的唇,不過很快又分開,忽然問道:敬之,如果有一個地方會讓我感覺到很開心,會讓我很放松,你愿意讓我去嗎? 這個問題太過突兀,蕭玄謙一時沒能體會到其中更為深沉、更為幽然的內涵,而是道:你有想去的地方? 謝玟點頭。 只要那個地方在啟的國土上,我便能陪同你前去。如果是塞外之地,無論是雪山、大漠、還是向南的海島,給我一些時間取得,也沒有不能去的地方。 是你不能去的地方。謝玟道。 蕭玄謙怔了一下。 他意識到對方說得是你,是自己不能抵達之處。別人或許不會將這話放在心上,但是他不同,他跟蕭天柔一樣,對懷玉身上那股格格不入的疏離冷寂感受至深,熟悉得簡直達到了畏懼的地步。 對方的超脫并不是名士的超脫,好像已經見慣了另一番天地的風景和文化,所以對眼前的這些就算喜歡,也無法產生歸屬感。而這種歸屬感缺失,曾經讓蕭玄謙恐懼窒息、患得患失,那些對方時刻會離開的模糊感覺,早就幾次三番地占領他的理智、滲入他的骨髓里。 但蕭玄謙沒有聽謝玟說過世外之地,他剎那間沉默下來,呼吸聲沉得像一塊厚重磐石,他的臂膀越收越緊,似乎在泥濘深潭里喘不過氣,半晌才道:我讓老師不舒服了嗎? 謝玟只是輕微地提及了一下,對方便難以接受地蹭了蹭他:你告訴我,我會改的,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懷玉,是因為我執意親征,你生氣了么? 謝玟無言以對,他光是這么試探著詢問一下,就已經耗費了許多心理準備。小皇帝這么難過地一拖,他哪敢直白坦誠地掀開,告訴對方我要回到你找不到的地方了,這不是真要把人逼死嗎? 不是因為那個,謝玟道,我只是問一問,你不要多想。 蕭玄謙抬手按住了額頭,長長地調勻了一下呼吸,聲音低?。何視芎ε碌?。 他一受刺激就會頭痛,但因為謝玟在身邊,就算疼得再厲害也能收斂住,這次也是一樣。蕭玄謙重新環抱住他,受傷似的解釋道:我不是任性妄為,老師,我知道你對我不放心,但我實在等不及了那些立后納妃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下去。我想平西北,根除此患,等不及名將出世,更想掃蕩積弊、斬除貪官,再為謝童鋪路這算下來要多少年?三年、五年,還是十年?我如今還不著急,什么時候著急? 謝玟靜默傾聽。 你可以不要對我說這種話么?他問,或者老師是氣不過我以前做錯的事,所以才這么說來懲罰我那這樣也好,你別不高興、別生我的氣,一直都是我辜負你。 他握著謝玟的手,不住地揉捏著對方的指節,仿佛要在這反復的動作中尋取到一絲安慰。 這樣一個位高權重、天性冷酷的人,也會因一絲一毫的態度轉變而乍喜乍悲,患得患失。最強大的力量不在于權勢地位,而在乎掌控了軟肋。盡管謝玟并沒有要拿捏住這一點,他從不會依仗著得到的東西而去肆意傷害。 謝玟甚至不知不覺中有些心疼,溫柔地哄了好幾句,又被對方懇求似的索取承諾。他無奈低語道:我真沒有要拋棄你的意思,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不是永遠都站在你這邊嗎? 他抬頭親了親對方,眼眸濕潤多情,被這雙眼睛注視時,仿佛會產生一股得到全世界的浪漫幻覺:真拿你沒辦法,快睡吧。 蕭玄謙盯著他的眼睛,好半天也沒說出個回應來,而是情不自禁地低下頭追逐過去,加深了這個輕盈的吻。 謝玟被他握住手腕,這種充滿壓迫力的姿勢,竟然沒能激起他對彼此親密的創傷后應激障礙。他的心平靜如水,仿佛沉沒進一股徐徐散開的波紋中,他忽然深刻意識到在此刻,不,在更久之前,盡管一直逼迫、索取、一直推著他向前走的人是蕭玄謙,但在兩個人的關系中,他才是那個始終高高在上,保持冷靜,不肯施舍情愛的人。 他才是感情中的士導,是左右天平的砝碼,是逮捕野獸的陷阱、制服怪物的牢籠。 他是那個掌控走向的決定者,是制造對方軟肋、掌控對方的軟肋的人。在親手塑造了這樣的蕭玄謙之后,又一點點地把他掰成眼前的樣子,那些帶來痛苦徘徊、令人難以支撐的傷患和舊事,其實也是他賦予蕭玄謙另一種生命后,對方傳遞而來的反饋。 直到如今小皇帝強悍而出眾,完全可以憑借才能做一個千古名君,自己只能起到修正輔弼的作用。但同樣,這個人也脆弱得一碰即碎,只要他愿意,他隨時可以摧毀對方。 我會摧毀他么?謝玟捫心自問,我能做出決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嗎? 作者有話要說: 骨中骨,血中血: 原句是《圣經》你是我的骨中骨,rou中rou,此處為改編。 第50章 朝會 一夜的沉思沒有結果。 啟明六年正月二十四,早春。 春寒料峭,今年的冬日褪得格外慢,蓬松土地上還沒冒出新芽,猶有殘雪未消。 對宣政殿久曠多年的謝帝師,也終于結束了漫長的休整與假期,重新出現在了文武百官的視野當中。朝堂之上早已換了數批新血,過半的朝臣只聞其名,而不曾見過,但一些位高權重、資歷日久的老臣們,卻忍不住悄悄地注視、考量著他。 無論是皇帝的旨意、還是那位突如其來的鎮國公主蕭潼,他們都無法被這樣單薄蒼白的解釋說服,只不過必須在皇權面前低頭罷了。而謝帝師死而復生這四個字,從來都帶著格外玄幻的色彩。 帝師看上去容貌如初,神情氣度也與之前并無不同,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這重返朝堂里是否有什么內幕、更無法驗證京畿中的傳聞。而在眾臣行禮過后,這位第一次公開露面的帝師大人還未有任何動靜,位居上首的陛下便開口道:老師身體未復,不必久立。 此言說罷,垂立在天子身側的崔大監便拾級而下,將帝師一直請到陛下的身旁在龍椅的右手邊,格外設立了一個御座,上面鋪著毛絨軟墊,柔軟地蔓延過椅背。 在啟朝的先例中,只有國主年幼、太后或太傅聽政輔佐時,才會特設此座。 這是什么意思?群臣之中,馮齊鈞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腦子亂糟糟地思索著,又是調任文士、起復舊員,又是特設此座,一身圣眷陛下這是要干什么? 他曾經經歷過皇權對權臣的排斥,目睹過登基之后的多年種種。盡管他歸根到底是屬于蕭家的忠臣,但依舊不得不承認陛下絕非仁善寬厚之君。 這一遭都要把人的腦袋打懵了。馮齊鈞不知道是先覺得謝玟能耐大、居然把天子治得服服帖帖,而是先想陛下才是真有本事,都作成那樣了還能把人哄回來。 他悄悄看了沈越霄一眼。同僚中的小沈大人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一臉我對他倆的事兒不感興趣的神情,在諸多麻木臉和疑惑臉中顯得格外突出。 御座離龍椅并不遠,但也說不上是觸手可及。不過謝玟身下的這個卻好似在距離上做了手腳,離龍椅近得有些過分。 蕭玄謙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低聲道:今早起來沒見你喝藥 小皇帝的舉止已經夠出格的了,謝玟光是掃一眼高琨、溫瀚宇等人的臉色,就知道這些鐵血帝黨、當朝重臣們的心都擰成一個麻花兒了。他如果不是一個男人、且還是天子年少時的恩師,估計現在就有上前死諫的言官,非得把腦袋交代在這金殿上不可。 他抬手抵住唇,輕咳了一聲,打斷道:干正事。 蕭玄謙只好移開視線。 朝中政務謝玟了解得七七八八,又與小皇帝促膝長談良久,所以對他們當前熱議之事很清楚。不多時,朝中的官員已經站成兩派,慷慨激昂、唾沫飛揚,彼此氣得臉紅脖子粗,攻捍不休,正是為西北之患。 出人意料的是,高琨等人極力反對,反倒是那些新入朝的文士武將,對蕭玄謙征平西北的意向狂熱不已。這位天子是先帝的九殿下,眾所周知,九殿下當時正是因為軍事才能而一舉被擁立為太子,他曾在一年之間清剿臨南八郡、剪除逆賊黨羽,更深入腹地,穿瓊州、過泰岳,所過之地至今仍太平安康,千里無匪患。 然而陛下當初,有諸位老將軍從側翼為助,直渡曲水,成絞殺之勢,才有大勝。當今我朝雖盛,跋涉千里入寒地,征游牧之族軍中積弊甚深,陛下萬金之軀,實在不能前往。溫瀚宇昂首辯道,難道就無人敢為此帥?天子親駕,足以讓天下武臣羞慚撞柱而死,爾等顏面何存! 顏面何存!他身后的諸臣跟隨著議論起來。 顏面豈有邊界百姓重要?豈有農時春耕重要?豈有啟朝國威重要?一個面生的健碩武臣道,末將不敢提領主帥,是因天底下最強悍無匹的主帥正在上首!玄龍纛旓立于冰雪寒地,皇恩浩蕩至此,軍士將領自當無有不從。一可破擁兵自重,二可解邊境之患,三可奪勝揚威,勢壓邊土除此之外,誰能提領主帥、誰能震懾邊將?溫常侍您么?! 健碩武臣身側傳來幾聲低低地笑。 下面吵得一團火熱,謝玟見眾人如此沉浸式議政,便小聲跟蕭玄謙道:一直這么吵? 蕭玄謙偏頭聽完,低聲道:兩天了。 謝玟:你不制止? 蕭玄謙理所當然:為什么制止? 謝玟:分明你心中早有定奪。 蕭玄謙順理成章地道:不聽他們吵架,我不好安排留守京都、監國理政之事。 謝玟感嘆:不知高大人、溫大人兩位重臣,可知道你這個沒良心的陛下在想什么。 蕭玄謙:他們逾越到我有些厭煩了。 小皇帝看起來真的被那些勸誡立后的奏折惹得不快。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龍椅的邊緣,時不時往謝玟身上看一眼,兩人置身事外、悄聲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