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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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我還以為是讓我占便宜了呢。 謝玟看著他那顆毛絨絨的腦袋,慣性地想去摸一摸這傻孩子的頭發,就跟摸個小動物似的,但他瞥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太監侍女們,只好又摩挲了一下手指,收回這個興趣。 你年紀輕輕的,當什么采花賊。謝玟道,你看,出手就落網了吧? 簡風致泄氣地埋怨:要不是因為你,我能落網嗎?我肯定把他的后宮都糟蹋個他的聲音驟然一停,賊眉鼠眼地瞄了一眼侍女們,又悄悄道,我們怎么跑? 跑?謝玟聽到這個字就腦仁疼,他真心實意地同情道: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狗皇帝把你放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簡風致一聽狗皇帝這三個字兒,震驚了一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轉頭趕緊看看那群近侍的反應,可這幫人聽著這個字眼從謝玟的嘴里說出來,竟然毫無動靜。少年登時佩服至極,打算自此唯這位大人馬首是瞻,湊過去大聲密謀道: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謝玟溫柔文雅地道,我要是跑了,他就把你咔嚓。 簡風致脖頸一涼。 然后,啪。謝玟抬指很抽象地比了一下。 小采花賊已經腦補出數萬字的劇情,冷汗津津,后背發麻,急促地吞咽口水。 最后,呼啦一下子謝玟收回手,擬聲詞大師意味深長地停下話。 簡風致被這豐富的留白震住了,他雖然身手敏捷、功夫不錯、記憶力又超群,但終究沒有經歷過什么風風雨雨,也不知道帝師大人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哭腔哽在喉嚨里,囁嚅道:那你別跑了。 謝玟深深地嘆了口氣:誰知道蕭玄謙會怎么對待我呢,你在民間肯定也聽說過我的故事。 簡風致本來是不認識他的,但經過這么一遭,用腳后跟想也都明白了。他垂著腦袋抹抹眼淚,道:我知道,我早就聽說過了,你跟咱們皇帝搞得人盡皆知的,陛下后宮空虛還不是因為你。 謝玟微微一怔。 昨兒晚上還一口一個要綠了狗皇帝,今天就是咱們皇帝了。小孩兒年紀不大,見風使舵還挺快的。 帝師大人雖然功勞很多,但犯下的惡事也不少,要不是你跟陛下情好日密,從中作梗,有些忠良重臣也不會告老還鄉,心灰意冷有更甚者 謝玟瞇起了眼:撞柱而死,是吧? 簡風致噎了一下,沒敢繼續叭叭。 度支尚書撞柱而死,是因為他知道今天必死。本朝日日講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可你知道他這個大夫都干了什么嗎?謝玟手頭沒有什么好拍一下的,抬起手空落落的,又悶悶地放了回去,數落道,就算這蛀蟲不撞柱而死,我也要拔劍殺了他。 血染金殿嗎?簡風致弱弱地道。 我血染金殿,小皇帝只會給我遞刀。謝玟冷冷地道,貪污受賄、jian/yin良家、知法犯法、結黨營私,哪樣不該殺! 簡風致恍然大悟:噢怪不得陛下為你平反了,謝大人,咱們現在是忠臣了。 忠臣跟采花賊一起被關在這個宮殿里,面面相覷,連對話的溫度都冷了三分。謝玟緩緩地吐出口氣,低聲道:他也不問我愿不愿意做這個忠臣,況且,都這么久了,有什么用呢? 就在簡風致分外不解的時候,謝玟卻又懶得跟他說了。兩人就著周勉的處境交流了一番,簡風致被周勉幫過大忙,深受其恩,他無以為報,愿意為周大人驅馳,所以被綁來時并不怎么難受。但一聽自己效忠的周大人這時候也自身難保,危機重重,立馬就急了:那怎么辦?那怎么能行?咱們得想想辦法吧? 謝玟道:從長計議 簡風致腦袋里靈機一動,冒出來個鬼迷日眼的想法來:既然大人您跟咱陛下情好日密,那能不能 他抬起兩個手,虛虛握拳,將兩邊的大拇指放在一起點了點:能不能整一個。 你還挺會犧牲我。謝玟不冷不熱地道,我跟他沒好過。 簡風致有點急,不信地道:那怎么可能呢?你看咱們陛下,千辛萬苦地找回你,這個架勢是為了什么呀,還不是為了讓你跟他好。 我們只是睡過。謝玟道。 你們睡過也???簡風致本想說睡過也行,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臉頰爆紅,訥訥地垂下手。 又冷場了。 兩人聊得稀里糊涂,最后也沒交流出一個正經辦法。簡風致作為威脅謝玟的道具,深知自己小可憐的身份,但他實在沒想到,宮人竟然以對待皇后的規格伺候帝師大人。 謝玟也沒想到。 鳳凰池在正經規矩里,是本朝皇后才能用的湯泉。只不過這樣的榮寵,已非是對待一個恩師、一個大臣的了。蕭玄謙更像是將自己當成他豢養的愛物、孌寵,或者是 霧色四起,謝玟閉上眼,并不想在腦海里冒出更嚴重的字句。整座紫微宮都浸泡在那股催人欲醉的香氣里,連原本精神奕奕的簡風致后來都困得睜不開眼,被宮人帶到偏殿暖閣里去了。 他撐了一會兒,這時候也有點腦子不清醒了。熱氣上涌時,似乎有人輕輕地叫他。 謝玟抬眸看了一眼,見到一個臉熟的小太監,這是之前在清雨殿教他養貓的小太監,名叫文誠,他凝視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笑:原來你身份不低,還能在蕭玄謙眼底下侍奉。 文誠垂著頭,眼睛時不時地稍微抬起,很不經意地窺向他的臉龐,但很快又消失,似有若無地壓下去:求大人諒解。 我猜到一些,但沒猜到全部。謝玟道,蕭玄謙要來? 文誠欲言又止,最后小聲道:陛下為了您神魂顛倒、夜夜夢魘,他是真心喜愛您、珍惜您、沒有了您就活不了的。而且我知道大人面冷心熱,為了不為難我們才會好好配合安排,否則您傷不了一分一毫,我們這些下人的腦袋,在這紫微宮中卻不珍貴。 謝玟轉過頭,他抬手從水里撈起不知道什么時候灑下來的花瓣,指尖將柔嫩花瓣碾出汁液:所以就像個禮物一樣裝飾我,留給他來享用嗎? 文誠一時無言,他盯著謝玟的手指,低微地道:您的手臟了。 他似乎很有想幫謝玟擦一擦手指的愿望,但很快,這種愿望被求生欲蓋過去了。小太監放置完新衣物和其他物件,最后依照吩咐退了出去。 在水熱霧濃的時候,謝玟沒有去等蕭玄謙的到來,他又不是小皇帝的妃子,何必像等候臨幸一樣泡在這個池子里。他按照自己的步調結束沐浴,擦干頭發,自己低頭一件一件穿衣服的時候,忽然察覺到了近至面前的腳步。 淡青長衫的扣子上,搭上了另一人的指節,熟悉而又猶如針刺的氣息彌漫而來。 蕭玄謙的手不止按住他的衣扣,還包裹住了他的手迫不及待地握住他。 就留在我這里吧,老師。他說。 謝玟看著他時,心里忽然想,人為什么要讓自己拼命地、死死地拼合起一面本已碎裂的鏡子呢,難道你不知道其中的裂隙、碎片,會割傷你的手嗎? 第6章 大雪 謝玟拂掉他的手指,從對方的掌心中掙脫,緩慢地將衣扣系好,垂著眼眸道:你不應該留我。 他的長發雖然擦干,但還有些濕漉的痕跡,潤澤過肩上的青衫,暈開一片水一般的光華。對方的手停在眼前,仿佛是想撫摸他的發絲,但最后還是落下來,執拗又小心地放在謝玟的手腕上。 我來幫你。蕭玄謙道。 皇帝怎么會伺候人呢,他只會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展現自己的笨拙罷了。 謝玟松開手,看著他給自己系好衣扣,正如他預料的那樣生疏稚拙,讓他想起蕭玄謙少年時的模樣,溫順的少年將他的手揣進衣服里,同樣得稚嫩青澀,但可以清晰感受到熱騰騰的氣息和心跳的溫度,他說怕老師的手凍傷了,他說他的心是熱的,放在他心口邊,什么都會熱起來。 蕭玄謙,你的心真的是熱的嗎? 謝玟抬眸看過去,琵琶扣嚴絲合縫,外袍落到肩上時,對方的手忽而停頓,從肩頭下滑,繞過一層衣料貼過他的腰。 謝玟后退了一步,蕭玄謙便不知不覺地上前,直到墻壁的冰冷抵到背上,他才徹底被這個人籠罩進懷里。 蕭玄謙低下頭,沉到老師的肩頸邊,他心里那只搖晃的風鈴忽然不響了,天地間的風如此浩大,但只要謝玟在,那些冰冷的風都會繞過他。 我嘗試過。蕭玄謙喃喃地道,我試過了,我不能放開你。 謝玟習慣性地抬起手想要安撫他,及時醒悟地停下了手,心中五味陳雜地道,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假死的? 我記不清了。 你的記性絕頂得好,連每一個欲殺之臣的半分罪狀都能倒背如流。謝玟道。 蕭玄謙的唇動了一下,想解釋又停頓,他只能低沉郁郁地重復: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很、很 居高位太久的人說不出示弱的字眼,他勾住了謝玟的手,臉頰貼著老師的手心,在這樣的安慰感之下,才繼續道:我把你的棺材挖出來了。 謝玟一怔,心里不知道是好笑還是好氣??纯?,這個人就算把黃河給哭決堤了,也還是這個狗樣子。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謝玟問他。 因為,我很冷。蕭玄謙道,那個冬天太冷了,我想跟你睡在一起。 跟我睡在一起?跟一具骷髏待在棺材里嗎?謝玟無法理解,他抽回了手:我要是早知道今日,當初就不會教你學棋。 已經晚了,老師。蕭玄謙道,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了,你已經遇到我了。 他抽回的手指被抓住了一個指尖,小狼崽子箍著他腰間的手臂松了松,將他的指尖抬起,上面碾出的花汁痕跡被舔掉了。 溫熱的觸感滑過肌膚,謝玟眉宇不動,像是一點都沒有動容到。他忽然道:你怎么會怕冷呢? 我也不知道。蕭玄謙低低地道,明明我的五臟六腑都是冷的了。 謝玟死遁的那一年,皇權還未集中到這個地步。那張寫滿了不忠之臣的密折上,最后一個名字終于也被劃掉,用猩紅的、刺目的筆墨圈起來。 謝玟,謝懷玉。 這塊玉在天子少年時一路培養,教他運籌帷幄、謀定后動,教他三思而行、一擊即中,教他如何把持朝政,但也教他如何做一個好皇帝蕭玄謙登基之后,兩人的沖突一步步加劇,直到這個曾經的最忠之臣,竟然也淪為密折上一道血色的名諱。 周老將軍之死、長公主之病、捕風捉影的秘聞樁樁件件,哪一個不像是風刀雨劍一樣扎在他的身上,他們是師生,也是君臣。 帝師大人亡故在一場雪夜里。 那一夜滿天飛雪,帝都靜悄悄得沒有一絲聲響,謝府里沒有一道哭聲,雪白的幡跟四野融為一體,停靈前的燈燭長明不滅。蕭玄謙匆匆趕來時,那燭火正融化了一縷飄飛的雪。 他的手落在棺蓋上,冷冰冰的。他讓人打開棺材,沉重的棺木之下,對方的面貌溫潤如昨。蕭玄謙凝望了很久,他冷徹了的肺腑忽然涌起一股極致的guntang,灼得喉嚨里都滲血,皇帝冷卻著臉龐,抬手讓人放下棺蓋,掉頭離去。 他走了十步,百步,一直到馬車前,喉嚨里的那股熱氣才燙破了皮膚,突然痛得難以言喻,蕭玄謙踩到雪里,猛地吐出了一口血,幾乎站不穩地栽倒,一旁的崔盛連忙扶著他,天子圣駕周圍猛地亂成一團。 血液在茫茫慘白間滲透不見。 蕭玄謙閉上眼,然后又慢慢睜開,身后隨駕的臣子跪了一地,太醫跑得氣喘吁吁,但他仍舊沒有什么真實感,而是站起身,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靈堂。 陛下 他終于攥緊了一切權利,他終于可以擺布別人,而不是任人擺布。 蕭玄謙沒有讓太醫把脈,而是跨上了馬車回紫微宮,對這個人的離去有一種空虛的、不真實感,正如他所想的,他的五臟六腑都是冷的,驅逐誰、背叛誰、放棄誰他都已經想過一千遍,一萬遍。 他支著額頭,馬車里的熏香直沖腦海。過了半晌,他忽然道:崔盛。 崔盛俯身貼耳:陛下。 躺在那里的人,是謝懷玉嗎?蕭玄謙問,真的是他嗎? 崔盛猶豫了半晌:確實是謝大人。 他怎么會死了呢?蕭玄謙低低地道,朕沒有要殺他。 恕老奴直言,崔盛小心道,謝大人病故,您應該高興啊,這天底下就這么一個管著您的人了。 這天底下就這么一個管著他的人了。 蕭玄謙的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他抬起手,溫暖的大氅和爐火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冷意,但他的手指一直在發抖,他冷得發抖。 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天。 喪事從簡,蕭玄謙一切都沒有過問,那口棺材也葬下去了。之后的不知道第幾天,蕭玄謙批閱奏折時,忽然又感覺到一股凜冽的寒意,紫微宮已燒得暖熱,殿內連厚外袍都穿不住,但他還是覺得很冷,他無法落筆,似乎喉嚨里那口血吐出來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怎么會這樣呢? 之后的日夜,對于他來說幾乎都是一種煎熬,他徘徊躊躇,將每一本曾經謝玟教過他的書翻出來看,每看到老師的批注時,就會忘卻折磨但僅僅一瞬,又驟然墜回無間地獄,重復著這股蠶食般的煎熬。 這天底下就這么一個管著他的人了。 這天底下,就這么一個人了。 他重新想起這句話時,燭火燒痛了他的手才回過神來,撲火的飛蛾在火光里茲茲作響,噼里啪啦地炸作飛灰。當天晚上,圣駕出了紫微宮,他站在風雪夜里,那些風像是刀一樣切割著他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