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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稀奇, 往日是她喝兩杯就醉了,顧昀才是那個酒量好的。也不知道今天他自己灌了多少。 陸雨昭走到他身側拍了拍他的肩,“喂,能走得動路嗎?” “嗯?!鳖欔罁沃雷诱酒饋?,默不作聲就往外去了。 從肥羊酒店出來,夜色漸濃。 顧昀除了腳步幾分虛浮, 認不得路整個人還算可控。陸雨昭領著他回了家,他一沾床就趴下睡死了, 陸雨昭扯也扯不動。 歲微端著打滿溫水的銅盆進來,放在床邊小幾, 詫異問:“郎君喝醉了?” “嗯?!标懹暾讶∽甙咨磷? “我來吧?!?/br> 給他擦個臉得了,就不弄醒他了。 “郎君醉的樣子比娘子好多了, 娘子不知道有多鬧騰?!睔q微驀地說了句。 陸雨昭:“……?” 歲微一臉認真看著她,“真的, 多虧郎君照顧體貼你,不然早就被扔出去了?!?/br> 陸雨昭哭笑不得,“他不洗澡就上床, 鞋襪都不脫, 我還沒把他扔出去呢!” 真是的, 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頭。 陸雨昭瞪了歲微一眼, 把她趕出了內室。 歲微抿了抿嘴, 小聲說:“娘子,你們走后,白天祠堂那事兒太夫人知道了,素秋來找你們時你們都不在……大家都說太夫人憋著氣呢?!?/br> 陸雨昭斂容問:“很生氣?” “都這樣傳的?!睔q微猶疑道,“等郎君醒了,娘子不如和郎君談談,去同太夫人認個錯?!?/br> “好,我知道了?!标懹暾腰c點頭,“你早些睡吧?!?/br> 歲微關上門離開了,陸雨昭替顧昀擦了臉,又脫了鞋襪和外衫。拉開被子給他蓋上,她坐上床沿拍了拍他,“明日跟我去認個錯,???” 似在回答陸雨昭一般,顧昀含糊應了聲。 陸雨昭滿意起身,準備去洗漱,顧昀驀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又跌坐在床沿上。 床上的人闔著眼沒有醒,應當是下意識的動作,陸雨昭小心翼翼抽回手,一邊嘀咕,“你這人自己不洗澡,咋還不準我洗呢?” 顧昀沒應聲,將陸雨昭的手遞到自己唇邊,自手指到手心,熨燙下一個流連的吻。 陸雨昭感到手心的呼吸黏熱,她臉微微紅,“干嘛呢,死小子?!?/br> 而后緊接著,拉著陸雨昭一拽,壓在后腦勺枕上她的半個手臂。 陸雨昭不得已半個身子趴在他身上,這一副無論如何也不放她去洗澡的駕駛,陸雨昭徹底沒轍了,“算了,反正你也臭烘烘的,床上也被你搞得臭烘烘的,洗跟不洗沒啥兩樣了……” 陸雨昭跟著側躺了下來,拉過被子把兩個人蓋得嚴嚴實實,決心就這樣睡了。 - 顧昀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從他大約四五歲開始,那時候逐漸記事,對生母有依稀記憶。 那是一個眉眼溫婉的女人,她躺在庭院的貴妃椅上。庭院一顆梧桐樹下,正值深秋,枯黃落葉墜落,如同金蝶紛舞。 他站在她的身側,一個黑衣男人始終牽著他的手。 她摸了摸顧昀的頭,“跟他走吧,阿昀?!?/br> 女人的身體孱弱而瘦削,抬起手臂去觸碰他的頭,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始終是笑著的,那是一個如釋重負的松愜笑容,在紛紛墜落的落葉里,她跌下了手臂。 仿若終于要奔赴向她的情人,女人的唇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四五歲的小孩子還不懂生離死別,呆呆地問:“阿娘睡著了?” “他去找你父親了?!蹦腥硕紫律眢w,恭謹地朝女人行了一禮,“我會好好照顧阿昀的,您走好?!?/br> “我父親?”自他降生的那一刻,四五歲的記憶里,就不曾出現過父親的身影。在母親的教導里,也從來沒提起過父親,似乎是諱莫如深的存在。 父親是什么?對于他來講,這個詞語太陌生了,他不明白。 男人沒有多做解釋,轉而又說:“以后我就是你的父親?!?/br> 小孩兒眨了眨眼,“哦?!?/br> “你還有一個兄長和jiejie,將來或許還有meimei或弟弟?!蹦腥藢λf,“大家都會歡迎你,你要同他們好好相處?!?/br> 男人一直牽著他,他看不清男人的身影,他只覺他高而偉岸。即便他蹲下來,他也只瞧得見他寬闊的雙肩。 …… 慢慢地,梧桐葉由黃轉綠,似乎變了庭院,他終于看清了父親的臉。 男人眉宇剛硬,氣勢威嚴,符合他所有對父親的想象。 但他不茍言笑,總是崩著臉不停對他講“你與眾不同”、“你是天才”,這個念頭在他肚子播下一顆種子,慢慢生根發芽直至根深蒂固,小孩兒對自己說,我必須優秀。 他都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斷定他是天才。 畫面一轉,他看到了阿姐和阿兄,是三人一同去上課的路上。 阿兄和阿姐走在前面,阿姐瞧見一個賣栗糕的攤位,阿姐拉著阿兄的胳膊撒嬌要買,他吞了吞口水,默默上前,小心翼翼出聲,“哥哥,我也想……” 話未落,阿姐的臉瞬間拉下來,她冷冷瞥過來,頭也不回地拉走了阿兄,“他是我阿兄,不是你哥哥?!?/br> 那是一個看多余累贅的神色。 就譬如暗地里不下多次,阿姐轉過頭來,抬著下巴,神色輕蔑而挑釁,嘴巴無聲張合:小、雜、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