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汴京城里,家家戶戶皆插柳滿檐,御街車馬紛然,走走停停。喧鬧的街市間,她看到不少賣稠餳、棗糕、炊餅、麥糕、乳酪的攤販。 大約都是擠在同一天出城郊游或掃墓的,陸雨昭笑,堵車這一幕多么熟悉,節假日的交通管制該出現了。 正這么想著,就看到開封府的知府大人擦著滿腦門的汗出現在視野里。 陸雨昭懶洋洋地趴在窗沿,沒忍住抿唇笑了下。 “笑什么?”一道熟悉男聲傳來。 陸雨昭一驚,偏頭,這才發現她馬車旁邊的顧昀。少年郎白衣白袍,騎著駿馬,一直隨性馬車徐行。 顧昀:“我怎么感覺,你對什么都感到新鮮?” 嘿,被你猜對了。 陸雨昭心里這么想,嘴里卻不知作何回復,于是干脆拉上了車簾,回到車內。 她和姚汐,還有歲微、嶼月兩個小丫頭在同一個馬車。 姚汐垂首捏著本閑書看著,歲微和嶼月嘰嘰喳喳,從顧宅大廚房的某個廚娘的寡婦表姨母和勾欄跳雜劇的年輕后生勾纏在一起了,扯到她們在后門口見過一只叫阿黃的流浪狗,她們竟然同喂養過…… 陸雨昭登時眼皮子一沉,昏昏欲睡。 隱隱約約之間,她感覺一雙溫柔的手給她輕輕蓋上了薄毯。 - “娘子醒醒,到啦?!?/br> 陸雨昭一睜眼,歲微正湊在她跟前準備搖醒她。 她揉著眼睛下車,外面已是另一幅天地。車馬已經出了城,停在金明池堤畔。 池中彩舟畫舫,有隱隱樂聲縈繞。 金明池四處是人,各岸堤有人,曲廊長橋亦人擠人,摩肩接踵,不要太熱鬧。 或許是此處離畫舫也比較遠,人比較少,倒落得清凈。 今天天氣也是好的,春和景明,天朗氣清。 陸雨昭遙遙就看到垂柳濃蔭處,鋪了長篾席和蒲團,圍坐一起的虞太夫人、顧暉姚氏、還有立侯一旁的素秋嶼月等人。 陸雨昭有些懊惱:“怎么沒人叫醒我???” 歲微抿嘴笑講:“是郎君見你到金明池還未醒來,吩咐我不叫醒你,讓娘子多睡會。他講出來玩,如何舒服如何來,不必拘束?!?/br> 陸雨昭稍稍訝異,顧昀他這么通情達理的???你這種說法深得我心啊。 她朝垂柳岸堤走去,聽到姚汐和老太太在閑聊。 “說好過完寒食清明再走,父親此行匆匆,也不知何時能見了?!?/br> 老太太搖著團扇淡笑搖頭,“這是他的仕運,脾氣又臭又直,外放做官比較適合他?!?/br> 顧暉:“祖母,父親是個清要之人,不屑于那些拐彎話術?!?/br> 清高還是圓滑,老太太不予置評,只說:“阿暉比他爹爹更懂得為官之道?!?/br> 嶼月注意到走來的陸雨昭,作了一禮:“陸娘子醒啦?!?/br> 姚汐拍了拍身側,“雨昭來,這里坐?!?/br> 陸雨昭看了一圈四周,沒看見顧昀,他剛剛不是一起出城的嗎? 于是象征性問了句,“二郎呢?” “二郎呀,他小孩子心性。我娘家的表侄女纏著他放紙鳶去了?!?/br> “你不若去隨他一起玩去?!?/br> 似乎看她一醒就找顧昀,覺得她們感情變得很好,姚汐促狹笑著往遠處指了指。 陸雨昭循望過去,顧昀正和一個扎著三個朝天揪的小姑娘玩得正嗨—— 只是小姑娘舉著風箏到處跑,跑得氣喘吁吁,嘿嘿傻樂,顧昀卻跟二大爺一樣舉著搖輪拉著線,懶洋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在遛小孩兒。 他還散漫地指揮著傻姑娘,“阿芫,紙鳶舉高些,繼續跑,跑遠些就起來了?!?/br> “?。?!” 陸雨昭怒了,沒你這么欺負老實人的!是你玩風箏還是你玩小姑娘啊混蛋! 陸雨昭忍住腹誹,轉回視線,怕自己忍不住上去吐槽他。 然而姚氏非要推她起來,“雨昭走走,到處轉轉醒醒神?!?/br> 陸雨昭無可奈何,往顧昀那兒去了。 她一把拽了他手里的紙鳶,而后叫停了傻姑娘。 “阿芫,你暫且停一停,紙鳶不是這么玩的?!?/br> 她講了一遍,把紙鳶的搖輪塞進了阿芫手里,“是你放紙鳶,不是這個壞蛋放紙鳶?!?/br> 八九歲的小姑娘眨巴眨巴眼,懵懵懂懂看著她。 “誰是壞蛋?”顧昀眉梢一挑。 就你啊混蛋,陸雨昭腹誹。 她假笑了一下,把話鋒一轉,“我鮮少來金明池,我去四處轉轉?!?/br> 池畔人多,小食攤販也集中,陸雨昭轉去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一個約莫十一二的小男孩喊住她。 “娘子,嘗一嘗我們家的子母春繭,很好吃的?!?/br> 她腳步稍頓,春繭就是后世的春卷,這個她知道。 子母春繭又是什么? 她打量那小孩子一眼,攤位前只有他一個人,瘦得竹竿一般,一臉機靈勁兒。 小小年紀,出來營生,陸雨昭心里感嘆不已。 “那便來幾個吧?!?/br> 小男孩登時眼睛一亮,“好嘞?!?/br> 攤案上置兩個大簸箕,簸箕上鋪著薄被,他手腳麻利掀開了一個小薄被。 聲音嘹亮地問:“娘子要幾個?” 陸雨昭覺得他挺不容易的,干脆都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