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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觸電的感覺從脊背流竄至大腦,沒有人不為此感到驚心。 很難說那究竟是人還是什么野獸。 罐子里的生物全身赤裸,只有上半身還勉強保持著人的形狀,自腰部以下,他們看到了一條又粗又長的蛇尾盤旋纏繞,規整的鱗片交錯排列,在森冷的燈光下折射出詭譎瑰麗的色彩。它裸露的胸口乃至臉頰同樣覆蓋著一層鱗甲,嘴唇被割裂,隱約能看到細長分叉的舌頭。 這樣一個“東西”,簡直就像是用什么邪惡的黑魔法將人和蛇的一部分精心拼接在一起——它并不丑陋,甚至稱得上美麗,就像造物主悉心鍛造出來的黑暗作品,從頭到尾都透露著綺麗和詭誕。 更恐怖的是,這個生物還活著! 遲白親眼看到那條蛇尾的末端在輕微律動,那“人”的胸口還在規律的起伏,仿佛它只是陷入了短暫的沉眠—— 一旦施加在它身上的桎梏被撤走,它就能重新醒過來。 這樣一個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活物,真難為瑪麗能一眼認出它的身份。 蘭奇無法接受這樣的場景,早就已經退出這間屋子,蘭博從進門起就縮在墻角,一句話都不說。 安德烈同樣沉默的可怕,幽暗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罐子里的生物,仿佛一座被壓抑的火山,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是奔騰涌動的熾熱巖漿,時時刻刻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遲白放眼看了一圈,半人半蛇生物的旁邊,還有貓耳貓尾的、半大孩子,長著狼腦袋人類身體的狼人,僅在傳說中出現的人魚…… 這里幾乎可以被稱作“獸人”展覽館。 她現在總算知道,為什么看了那么多書都沒能弄清楚獸人的來歷了。 之前遲白一直以為獸人是一個被德爾雅人征服的種族,是被打碎了脊柱不得不跪著的種族。 真是笑死了! 獸人從來都沒有站起來過,還談什么脊梁? 甚至于,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獸人,那些被貴族們牽著繩子帶出來炫耀的“貓人”“犬人”,曾經都是、或者祖上曾經是,和其他德爾雅人一樣的,活生生的人! 除了這一小塊地方,遲白還在其他罐子里看到了被截成一半還沒來得及進行改造的人,和被小心泡進溶液里保持活性的器官。 耳朵,尾巴,爪子,心臟,腸子,皮毛…… 分門別類,排列整齊,還貼心的附上詳細的說明介紹。 遲白再也忍不住,轉身奔出人間煉獄,扶著墻一陣干嘔。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慢慢來到她的身邊,溫暖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你還好嗎?” 低沉溫和的聲音傳進遲白的耳中,緩緩撫平她內里翻江倒海的難受。 是安德烈。 “我……”沒事 遲白很想這么說,但她真的不是沒有事。 將人當成動物一樣隨意切割、拼接,這里甚至包括信仰虔誠的信徒和還沒有長大的孩子! 能做出這樣的事,這些教皇的走狗們還真的能算是人嗎?怕不是連畜生都比不上! 難怪虛無之地的怨氣會越聚越多越聚越快…… 她實在難以想象,那些倒在實驗臺上的無辜之人死去時心中究竟充斥著怎樣的不甘和絕望,以及對這個冰冷世界的怨恨和詛咒。 真是……該死! 遲白的手在顫抖,牙齒止不住打顫,體內如海一樣龐大的混沌魔力洶涌澎湃,隨借激蕩的情緒沖破軀體的束縛無差別摧毀她身邊的一切。 “……白……停下……” 模糊的低語斷斷續續,當她回過神來,她已經被攬進一個堅實的懷抱之中。 狂暴的混沌魔力在接觸到安德烈順間變得溫和起來,如同咆哮的巨獸收攏起可怖的爪牙。 “對不起,白,對不起……” 安德烈難得強勢地將心愛的女孩緊抱在懷中,恨不得用自己的血rou筑成一道鋼鐵的城墻,讓她不再傷心,不再顫抖,再不能為世界所傷。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樣黑暗而殘忍的一幕;對不起,過去的我親手蒙蔽了雙眼,對這樣的罪惡一無所知,對不起,你想要拯救的世界是如此的殘暴和破碎。 遲白從安德烈懷中抬起頭,反過來緊緊抱住安德烈。 不需要解釋,她聽懂了安德烈沒有說出口的話。 連她一個外人都會震驚于教皇的陰狠和歹毒,那么曾經將教皇視為信仰和航標的安德烈呢? 他所遭受的沖擊和傷害絕不會比自己少一星半點! 感受著肩膀上漸漸被濡濕的一小片冰涼的衣料,遲白輕柔地撫在安德烈背上,眸色逐漸加深。 安德烈是她……在意的人,艾希特是她的朋友,還有瑪麗,霍朗,蘭奇……她認識的、真心喜愛的人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她是世界意識選中的救世主—— 她絕不會任由整塊大陸被毀,成為這世上第二個廢土! 第63章 德里特研究院占地不小,除去剛剛那個房間,還有不少地方。 實驗臺,休息室,餐廳,儲物間…… 看著一屋子整整齊齊碼在墻角的魔石,凱爾大手一揮,和瑪麗一起忙碌起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整個房間搜刮一空。 這…… 遲白看看干凈的能照出人影的地板,再看看明顯沒有盡興的凱爾,對方搜刮地皮的動作專業又高效,一舉一動都透著讓人心酸的熟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