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養小青梅 第39節
枝枝沒回答他,她完全沒想到謝翼居然膽子這么大,大晚上來她家不說,還翻窗進了她的寢居,枝枝下意識看了眼屋門,幸好現在綠意出去了,若是讓人看見,他們倆都要完了。 枝枝瞬間板起了臉,對謝翼道:“你快出去!” 謝翼卻是垂下了眸子,捂著自己的手腕,他方才翻窗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手腕,擦破了皮正流著血。 枝枝顯然也看見了,她語氣頓了一下,卻還是固執道:“你快點走,我的丫鬟一會兒就要回來了?!?/br> 謝翼聽見她這話抬起了眸,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從前哥哥長哥哥短,如今哥哥受傷了都不管?” 枝枝愣了愣,心頭似乎軟了軟,背過身悶悶道:“……我有哥哥?!?/br> 她的嫡親哥哥是紀軒,才不是他。 枝枝雖然還氣著,卻是不忍心看見他受傷,從屋子里取來了藥箱,在里面找著東西要給他上藥。 謝翼卻笑了笑,想起今日的及笄禮,反問道:“是么?可我看你那哥哥好像也不怎么樣啊?!?/br> 還不如他呢,不向著自己meimei,還一心向著別人。 枝枝一時語結,生氣地把藥箱一蓋,抬起頭沒好氣看著他:“你還要不要上藥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敝x翼好笑地抬起手掌認輸,老老實實讓枝枝給他上藥。 枝枝這藥箱里的東西很全,給他上藥的手法也很熟練,謝翼不由好奇道:“你這里怎么會備著藥箱的?” 枝枝愣了愣,想起她去年剛來侯府時,第一件事就是被府中的嬤嬤訓練禮儀,她從小在外頭長大,那些世家閨秀們的行走坐立她完全學不會,當時也受了很多苦,她在那時就給自己備上了藥箱。 枝枝并不想將這件事告訴謝翼,可謝翼一看她的臉色就明白了,不由又扯著笑道:“看來你這侯府小姐做的也不是很舒心嘛,還不如跟我回去呢?!?/br> 枝枝一時失笑,回去?她如何回得去?今日一禮,全京城都認識了她,知道她是永樂侯府的嫡小姐,她還能去哪兒? 她是不可能回去了。 這么想著,枝枝手上擦藥的動作又重了重,謝翼當即皺眉抗議:“嘶,輕點兒——” 枝枝又愣住了,她想起小時候在雞鳴村時,那時候謝翼還是個不學無術的小子,偶爾也會在外面跟人打了架回來,枝枝都會給他擦藥。 那時候的謝翼非常不屑,一邊說著這點小傷擦什么藥,一邊又被她不熟練的上藥手法疼到叫出聲。 在這一刻,枝枝竟然覺得似乎又回到了當年,他們都還沒有變的時候。 就在她這樣的恍惚之間,突然聽見了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綠意推門的聲音:“小姐,奴婢回來了?!?/br> 第四十三章 我好想你(微修了點) 枝枝聽見綠意的聲音心頭一緊,眼見著那扇門就要被推開,她一手抓起謝翼的手腕鉆進了床榻之上,一手迅速拉下帳幔。 綠意進來的時候,就見屋里沒有枝枝的身影了,床幔卻放了下來,里面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綠意試探問了聲:“小姐,你睡啦?” 枝枝心里還緊張著,生怕綠意要撩開帳幔來看她,連忙扯了扯嗓子:“嗯,我累了,先睡了?!?/br> 綠意點了點頭,雖然有點奇怪現在時辰還早,但想想今天這一場及笄禮下來太累了,早點休息也是正常的,她便道:“小姐那我出去啦?” 枝枝巴不得她快點出去,生怕被她發現了床上還有個陌生男人,連忙應聲:“嗯嗯好?!?/br> 可就在綠意要退出去的時候,似乎發現了什么東西,突然提起了嗓子:“小姐你受傷了?” 枝枝一愣,想起方才太著急,連藥箱都沒來得及收,此時正零散地打開放在床邊呢。 她連忙道:“我沒事,就是剛才找了個東西,忘記收拾了?!?/br> 綠意不放心地看了床上一眼,可枝枝的聲音聽著確實沒什么異常,她只好點了點頭,“那小姐早點休息吧?!?/br> 待到屋門關上,室內恢復安靜,枝枝才長舒一口氣,回頭望向身后。 綠意臨走時還將她房里的燈火吹滅了,此時屋內灰暗迷蒙,只有窗外的淡薄月光透過帳幔照在床上,枝枝看見男人斜倚在床頭,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濃密的眼睫覆蓋在眼瞼之下,眉頭卻還緊緊皺著,似乎有什么不開心一樣。 枝枝心里軟了軟,也沒叫他醒來,反而順著躺在了他身邊,撐著頭仔細打量著他的模樣。 他們已經有足足一年未見了,謝翼似乎變得陌生了許多,眉眼之間愈發成熟,但熟悉的輪廓還是讓她覺得有一種安心感。 這么近的距離,枝枝才聞到謝翼身上一股酒味,原來他是晚上喝了酒來翻她的窗的,難怪膽子這么大,還一眨眼就睡著了。 就在這時,醉酒而睡的謝翼似乎是夢見了什么,眉頭抽動一下,嘴里呢喃了句:“……我好想你?!?/br> 枝枝的心頭瞬間觸動了一下,他低低細語的夢中呢喃就回蕩在她耳邊,微弱不可覺的聲音與他那硬朗的面容格外不符,枝枝心疼地撫摸上他緊蹙的眉心,想將他一切的不悅都撫平。 其實這一年,她也很想他啊。 翌日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經沒有謝翼的身影了,毫無痕跡的床榻讓枝枝恍惚以為昨夜都是她的一場夢,直到她看見枕邊的一張字條。 是謝翼的字跡,上面寫了京城里的一處住址,又跟了一句“有麻煩就來找我”,枝枝摸了摸字條上的墨跡,在丫鬟進來之前塞到了枕頭下面。 向往常一樣梳洗過后去居安院給母親請安,今日侯爺休沐,一家人倒是聚在一起吃了頓早膳。 侯爺忽然問起她:“妤兒,你之前是在東吳縣對吧?” 枝枝咬著筷子點了點頭,侯爺又問她:“那你可見過東吳縣的縣令?” 枝枝搖頭,雖然在那里生活過幾年,可是縣令卻是從未見過的,她疑惑地看著侯爺。 許氏也不由奇怪,問丈夫:“怎么忽然提起這個?” 侯爺卻是嘆了口氣:“我原以為窮山惡水出刁民,卻不曾想在這等偏遠小城連做官的都如此黑心,那個縣令做了這么些年父母官,從未給自己縣里謀過什么福利,也不曾救濟過一方難民,反而還貪污受賄了不少銀子,私庫里富得流油呢?!?/br> 許氏驚訝地“啊”了一聲,雖然知道這縣令并未對女兒做過什么,可想到女兒曾在這樣的地方生活過多年,不由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又問道:“那這狗縣令如今如何了?” 侯爺冷哼一聲,繼續道:“他做過的壞事還不止如此,聽說他這官位都是謀害了別人才得來的,那被他謀害的人家只剩下了孤兒寡母,他都不肯放過,竟又放火想將他們一家人活活燒死!” 枝枝方才聽著還覺得沒什么波瀾,直到聽到最后一句話,心里忽然涌起一陣不對勁,怎么感覺這故事那么熟悉呢。 而后就聽見侯爺接著道:“幸好放火當天那家兒子不在,生生逃了一命,竟叫那寡母燒死了,這兒子倒也爭氣,自己一個人憋著仇恨搜集了多方證據,終于將那縣令的所作所為全部告發,將那惡人拉下了馬?!?/br> 枝枝聽到這里,已經顧不上吃飯了,這故事的相似之感,已經讓她心里升起一個不確定的想法,她緊緊地盯著侯爺,想從他的嘴里聽到更多。 緊接著侯爺就放出了答案:“——聽聞這被害的兒子,便是咱們今年的新科狀元?!?/br> 這話一出,連許氏和紀姝都開始驚訝了:“新科狀元竟是這樣的經歷,著實不容易啊?!?/br> 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枝枝握著筷子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垂下來的眸子更是驚慌失措,薄如蟬翼的眼睫不住地撲閃著。 原來……當初的真相就是這樣的嗎?林姨的死是縣令所為,那縣令是害了謝翼一家人的幕后真兇! 枝枝多么敏感的人,當初的情形在腦子里迅速過了一遍,她就瞬間明白了那時謝翼的所作所為的用意。 他一定也是怕連累到她吧,所以這樣一個驚天的仇恨,讓他一個人背了過去,一個人扛下所有。 原來……終究是她錯怪他了。 許氏也不甘心地感嘆了一句:“那縣令著實恨人了些,可不能輕易放過他?!?/br> 侯爺點了頭道:“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的,這事有翰林院的傅學士出面,他就算死一百次都不為過,據說已經于昨日午時菜市口處斬了?!?/br> 許氏聽聞壞人得以繩之以法,才覺得舒心了些。 而枝枝想到謝翼,自然也就明白了他昨日的所作所為。 才因為父母的大仇終于得報,才喝了一身的醉酒,還□□跑到了她這里來吧。 枝枝心底頓時泛起一陣酸澀,原來他這一年竟比她過得還要艱難…… 侯爺把故事講完,紀姝也沒耐心繼續聽下去了,起身道:“好了,爹給我們講這些討人厭的事做什么,你看三meimei都嚇到了,我們今日還要去赴春日宴呢?!?/br> 枝枝這才想起來今日有京城世家的春日宴,這是簪纓世族每逢春日籌辦的宴會,名義上觀景賞春,實際上卻是各家相看親事,或是結交同盟的好時機。 枝枝方才聽聞了這么大一個事情,還沒來得及消化過來,只得小聲了道:“娘,我今日有些不舒服,這春日宴我就不去了吧?!?/br> 許氏仔細詢問了她幾句,在確定她確實沒有生病之后,才勸道:“這春日宴是京城世家貴族每年最盛大的活動了,娘昨日才將你介紹出去,你今日更得借著機會多結識些朋友,和京城里的這些人熟悉起來?!?/br> 紀姝也勸道:“三meimei,你不用害怕,有我帶著你,不會出什么岔子的,你多結交些世家貴族的閨中之交,以后也不必日日悶在府中?!?/br> 紀姝從小在京城長大,性子也活潑外向,京城中熟識的朋友不少,反而枝枝才回來一年,又不曾露面過,所以對此等情況十分陌生。 眼見著許氏和紀姝都這么勸了,枝枝才只好點了頭道:“好,那我先回房換身衣裳?!?/br> * 母女三人梳妝打扮得宜后,一同乘坐了馬車出府,春日宴的地點在京郊別苑,大片的春色之景供人觀賞,也正是視野開闊的聚眾熱鬧的好地方。 枝枝下了馬車后,才知曉這春日宴有多隆重,家家戶戶的馬車在別苑門前停了一整條街,無論是貴族女眷還是世家子弟都盛裝打扮了一番,相比起來,枝枝這一身藕粉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倒還算樸素的。 不過昨日的及笄禮已經讓京城多半的人都認識她了,今日倒也不必多么莊重,許氏領著兩個女兒和幾位夫人打了招呼,便一同前往著廊亭里坐去了。 如今枝枝和紀姝都已及笄,正是將要出閣的年紀,許氏這次前來,也是抱著給兩個姑娘相看親事的想法,貴夫人之間何其默契,有意與紀家攀親的人家早已坐在廊亭里等著了。 許氏和各個夫人們寒暄了幾句,聊這些事總不好讓年輕臉皮薄的姑娘們在場,便揮了揮手道:“聽說后院在比賽投壺,你們倆若是無事便去看看吧?!?/br> 枝枝對投壺這種事情是不怎么感興趣的,可她也看出許氏是想支開她們,只好和紀姝一同退了出去。 兩人漫步走到后院,遠遠就聽見熱鬧之聲,投壺到底是年輕人喜歡的游戲,少年少女們圍著長桌聚坐成一圈,中心正好是個狹窄的壺口,里面稀稀疏疏插著幾支羽毛令箭,看來中的人不多。 紀姝到底是在圈子里受歡迎的女孩子,她一出現便有不少姑娘們起身招呼她,給她留了位置,紀姝連忙拉著枝枝坐過去。 昨日的及笄禮上他們也見過枝枝,對她的出現并不奇怪,只是到底不熟,搭話的人不多,只有幾道好奇的目光掃過來。 枝枝不是個善于交際的人,也不怎么說話,安安靜靜坐下來后,便抬起眸子看他們投壺。 也是在這一瞬間,她抬頭看見了對面的男人,穿著月白色錦袍閑坐著的謝翼,也正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枝枝沒想到謝翼也會來赴宴,想到早上才得知的事情,她心里更是對他產生了些愧疚,揚著眸子對他淡淡露出一個笑容。 春日宴在京城已經有十多年的歷史了,每年都是由京城的各個世家貴族輪流籌辦的,今年恰好輪到翰林院的傅學士家cao辦,也正是謝翼的恩師。 傅家早已把謝翼當做半個自家人,傅家的嫡子傅庭華更是拿他當好兄弟,謝翼此次赴宴也是被傅家人邀請過來的。 兩人剛對上一眼,就聽見坐在主位上的傅庭華開口說話了:“今日我們傅家籌辦宴會,我也算主動做個東,桌子上的這盞春日飲,便是我送給大家的一份小禮?!?/br> 他此話一出,眾人才發覺每人桌前都有個杯盞,方才只以為是普通的茗茶,這會兒聽他說是什么春日飲,便都起了興致,端起來揭開看著。 可除了顏色特殊些,也看不出什么奇異,眾人便紛紛問傅庭華這是什么,傅庭華一笑,反倒賣弄了起來:“說出來多沒意思,大家不妨嘗一口,猜猜看?” 眾人倒也被傅庭華這話勾起了好奇之心,聞著味道確實鮮美,便有人開始品嘗了起來。枝枝看著大家的反應,也耐不住抿了一口。 傅庭華看見大家都紛紛品嘗了起來,才開始解惑道:“所謂這春日飲,便是采了春日里的十多種鮮花釀制而成,口感便富含了百花之味,最是新鮮甜美?!?/br> 枝枝聞言臉色一變,她顯然也嘗出來了,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小口,可她卻敏感地捕捉到了桃花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她對桃花過敏啊,只要入口與桃花有關的東西,便會在臉上起桃花癬。 枝枝扔下了茶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春日里的皮膚最是敏感嬌嫩,她似乎都能察覺到臉上已經開始隱隱有些瘙癢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