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養小青梅 第38節
“哇,今年這狀元郎又年輕又俊秀,將來前途怕是不可限量啊?!?/br> 紀姝也驚訝地感嘆了一句,樓下的男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一雙犀利的眸子望過來。 枝枝嚇了一跳,連忙屈了屈身子,往窗后躲了躲,謝翼抬頭瞥過來的時候,只看見了紀姝的身影。 枝枝躲在窗后撫著怦怦作跳的心,長舒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第一反應是想躲,她只想這么遠遠地看著他,并不想讓他看到她的存在。 短短一年,他們已經形同陌路,一個是新科狀元,一個是侯府小姐,怎么可能還能回到從前在東吳縣那般的時候。 待樓下動靜小了些,枝枝平復了心情,對紀姝道:“我們回去吧?!?/br> 紀姝點點頭:“好?!?/br> * 兩人回府后過了些日期,很快就到了及笄禮的這天,紀家也算熱鬧極了,侯府雙生女同時及笄,幾乎半個京城的世家貴族都來觀禮赴宴了。 枝枝起了個大早,被丫鬟仆婦按在梳妝臺前一頓打扮,丫鬟綠意煞有其事道:“今日可是小姐一生一次的大日子,可不能馬虎大意?!?/br> 枝枝哭笑不得,怎么這話聽起來像是她要成親似的呢。 綠意又道:“我們今日可得好好打扮一番,可不能被芙蓉院那位壓了下去?!?/br> 枝枝又無奈,她還沒說什么呢,這小丫頭總是喜歡處處和芙蓉院攀比,她提醒道:“下次可不許再這么說了,若是讓人聽到了,還以為我是故意針對二jiejie呢?!?/br> 綠意聽著又忍不住了:“明明我們小姐才是正正經經的侯府嫡女,被她占了位置不說,還要喚她為jiejie,奴婢替小姐不服,憑什么不能說?” 枝枝笑了,還反過來安慰綠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快別多說了,不然趕不上時辰了?!?/br> 綠意也怕耽誤及笄禮,這才收拾了心情,拿著篦子給枝枝梳頭起來。 與此同時,侯府的前院里也正熱鬧著,今日前來的賓客眾多,且都是世家貴族的上流人士,所幸這次cao辦及笄禮的是侯夫人許氏,這么多年她作為貴夫人也cao辦過許多宴席了,這個及笄禮倒是也cao持得井然有序。 及笄禮還未開始,此時賓客尚且坐在前院隨意閑聊著,他們今日前來也是報了好奇之心,畢竟他們這么些年也只見過紀家二小姐紀姝,并未見過這個三小姐紀妤,聽說這是紀二小姐的雙生meimei,因身子不好從小在寺廟養病,直到去年才接回府,且這一年之中從未在京城中露過面,這世家之人自然對這位神秘的紀三小姐也十分好奇,就等著及笄禮見上一見。 “嗐,不過是個在外面長大的丫頭,說不定粗鄙不堪上不來臺,紀家才把她藏了一年都不露面?!?/br> “若是正經的嫡女怎么會在外面養了十多年都不曾聽說過,說不定是紀家的外室之女,不是什么正統血脈?!?/br> “可我怎么聽說這紀三小姐長得像極了侯夫人,若不是親生母女如何會容貌相似,況且侯夫人年輕時容貌一絕,想來這位紀三小姐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吧?!?/br> 眾人的八卦議論又是給這位從未露過面的紀三小姐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大家紛紛翹首以盼,等著見這位傳說中的紀三小姐。 此時,紀家門前施施然走進來一人,瞬間吸引了眾人的一片目光,又是一番熱烈討論。 “這人是誰,怎的如此面生?” “好像是今年的新科狀元?!?/br> “新科狀元也來參加紀家的及笄禮了?” 謝翼就是在這樣的議論與好奇中,來到了紀家的宴席上坐下。 他今日是代替他的翰林院老師前來赴宴的,世家貴女的及笄禮上多有朝堂臣子,這也是結交人士的一個好時機。 此時已有不少人認出了他,都紛紛上去和他攀談著,謝翼皆是從容不迫應對。 前院的喧鬧沒過多時,便到了及笄的吉時。 開禮后賓客入席,眾人紛紛安靜下去,好奇地觀望起來。鼓樂奏響下,兩名穿著正紅吉服的少女,由丫鬟婆子從后院緩緩攙扶出來。 走在前面的正是紀姝,她自小在京城世家貴族中長大,這一眾的賓客早已見慣她了,此時看見她這么一身莊重打扮,也只會贊一聲“姝姑娘端莊大方”,并不會有多驚艷。 后面的才是賓客想看的重頭戲,他們的目光草草在紀姝身上停留了片刻,就瞬間移到了身后的枝枝身上,紛紛伸長了脖子張望著。 紀姝呼吸一滯,腳步也不由頓了一頓。 她走過去后,枝枝才緩緩出來,蓮步蹁躚下得以露面,正紅色的吉服襯得她艷比花嬌,細若約素的腰肢更顯身段裊娜,膚如凝脂,朱唇似丹,眼眉下的一顆紅痣讓人看了更是眼熟。 沉寂片刻后,宴席間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容貌簡直是和當年的侯夫人一模一樣!” “這長相怎么可能不是紀家的親生女兒!” “看這紀三小姐舉止氣度皆是不凡,倒是更有侯府嫡女的風范?!?/br> 人群議論之中,唯有一人在席間捏緊了拳頭,目光緊緊地瞇起來。 怎么可能?這是枝枝,他做夢都不會認錯,枝枝現在怎么會在紀家,還成了侯府小姐! 謝翼驚詫之下憶起一年前的舊事,他在半個月的時間內匆忙解決掉所有事情,然后迅速去郡主府找枝枝,卻被告知枝枝已經離去。 郡主始終不愿告訴謝翼枝枝究竟去了哪里,謝翼無奈之下只得自行調查,發現枝枝的離開似乎跟溫映寒有關,兩人都從東吳縣去了京城。 謝翼就這樣以為枝枝最終選擇了溫映寒,既是后悔那些時日冷落了她,又是痛心她不告而別離自己而去,所以在后來來到京城禮從恩師,也從未去打聽兩人的消息。 卻沒想到,枝枝并沒有跟溫映寒在一起,而是轉眼間成了侯門之女。 謝翼是何其聰慧之人,借著眾人方才的八卦議論,也將這件事猜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席間及笄禮正在繼續,今日及笄禮請來的正賓是國公府的夫人,她平日里就和許氏相交甚好,此次也是主動愿為許氏的兩個女兒插笄。 紀姝和枝枝先揖拜了父母,接著給國公夫人行禮,國公夫人也回小禮,盥手后為兩位姑娘梳頭理妝。 這時執事也呈上來兩個小匣子,這是早已準備好的冠笄和冠朵,需要國公夫人插戴在兩個姑娘的發髻上。 第一個受禮的自然是紀姝,國公夫人也算是看著紀姝長大的,微笑著從執事的手中打開了匣子,取出翡翠寶石的冠笄戴在紀姝頭上,隨后要拿出冠朵點插在冠笄之上。 只是從匣子里取出冠朵的時候,國公夫人面上的微笑卻頓了一頓,這冠朵遠遠看著耀眼翡翠,拿在手中卻似乎不太對勁,仔細一看冠朵下的寶石明顯缺了一顆。 如此一來,國公夫人就不能將這殘破的冠朵插在紀姝頭上了,這么多賓客看著的及笄禮,小姑娘戴一個殘破的冠朵太過失禮,國公夫人瞬間用求救的目光看了看許氏。 在一旁觀禮的許氏也不由愣住了,萬萬沒想到自己籌備了這么久的及笄禮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紕漏,她完全都沒發現這支冠朵是什么時候殘破的,一顆心也揪起來。 她下意識去看另一個匣子里裝著的冠朵,那支一模一樣的冠朵卻是華美萬分,幸好并無什么異常。 及笄禮準備的冠笄和和冠朵都是沒有備份的,今日的一式兩份,一份是為紀姝準備,一份是為枝枝準備,現在完好無損的冠朵只剩下了一支,許氏就這么陷入了困境。 若是這支給枝枝,紀姝就只剩一支殘破的冠朵;若是這支給紀姝,枝枝就沒有了冠朵可插。 一心想著一碗水端平的她,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十分為難。 兩個都是她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rou,她實在不知道該將這支完好的冠朵給誰。 紀姝看到了國公夫人和許氏的難題,連忙笑著狀若不在乎般推讓道:“娘,夫人,這冠朵戴在meimei頭上才好看?!?/br> 國公夫人是看著紀姝長大的,對小姑娘的感情也頗深,聽見她對meimei如此退讓,也不由得看了看身后那個從未見過紀家三小姐。 沒料到,枝枝也對她露出一笑:“夫人,給jiejie吧,我不在乎這些虛禮的?!?/br> 她知道世家長大的女孩都在乎這些名義上的條條框框,她從小就在鄉野之中長大,對這冠朵的意義并不看重,無論今日有沒有這支冠朵,她都是一個已經及笄的女孩了。 兩個姐妹這般的友好推讓落在賓客眼里又是另一番意象,他們倒是耐足了性子等著看好戲,雖然只是一支小小的冠朵,卻也是代表著永樂侯夫人的心,一個是從小養在身邊的女兒,一個是在外長大的女兒,看看侯夫人到底會向著誰些。 許氏更加為難了,緊蹙著眉頭望著兩個女兒,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將這支冠朵給誰。在一旁默默看了好久的紀嬈終于忍不住了,她是紀家的嫡長女,從小被老太太抱去養,對許氏和紀姝的感情算不得多濃厚,在這樣的事件中也看得最為清醒,當即出聲道:“冠朵給妤兒吧?!?/br> 畢竟感情再如何,妤兒才是她的親meimei,紀家的嫡親女兒,怎可讓她在外人面前失了下乘。 而紀嬈身旁的紀軒也聽不慣了,他是紀家的嫡子,紀姝和枝枝的哥哥,枝枝“死”的時候他還小,對這個親meimei的印象不深,而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是紀姝,他們兄妹倆的感情也最為深厚,心也是向著紀姝的,反駁道:“姝兒是jiejie,這冠朵該給姝兒才是?!?/br> 這下許氏還未決下心來,這對姐弟倆又矛盾上了,眾賓客看好戲的心情又加重了些。 枝枝到底是無奈,低下聲吩咐了一句,綠意很快回了一趟后宅,替枝枝取回來一支簪子。 “夫人,請以此為冠朵,為我插笄吧?!敝χ⒛囚⒆荧I到國公夫人面前。 取出來的簪子就是那支比翼連枝簪,枝枝當初離開時什么都沒有帶,只帶了這支簪子回來,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場。 國公夫人接過這支比翼連枝簪,見簪子鸞枝纏繞得雕刻一絕,絲毫不比那冠朵的顏色差,她詢問道:“你確定用這支?” 枝枝點點頭。 國公夫人順應地為她戴上了翡翠寶石的冠笄,又將這支比翼連枝簪斜插在了冠笄一側,卻見這支碧綠清透的簪子點綴在紅艷欲滴的冠笄發間,竟比那支冠朵更顯嬌艷俏麗。 眾人也看得愣了愣,沒想到這紀三小姐只用素簪點綴,竟也艷比冠朵。 接下來就是及笄禮的后續,國公夫人唱詞祝酒,枝枝和紀姝拜禮答禮,程序一步步順利完成。 待禮成后回了后院,綠意才伺候枝枝褪下莊重的服飾,綠意捏著那支比翼連枝簪看了許久,奇怪道:“這支簪子是什么時候添置的,奴婢怎么都不記得了……” 枝枝笑了笑,拿過簪子隨手插在了發間,道:“走吧,去前院?!?/br> 及笄禮完成了,宴席還在繼續著。 換下了繁復厚重的服飾,枝枝走路也輕快了許多,待到前院的時候紀姝還沒有出來。 她坐在許氏身邊,任由許氏給宴席上的各家賓客介紹道:“……對,這就是我從小長在外面的小女兒,名為紀妤……” 枝枝也順著母親向宴席上的賓客微笑致意,她在府上已經待了一年,各方面禮儀都挑不出一絲錯處,看著就和一個從小長在世家的貴女沒什么兩樣。 待枝枝的目光在眾人面前一一掃過之后,她的微笑卻忽然滯住了,眼光動也不動地盯著對面坐著的男人。 謝翼也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深暗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許氏注意到女兒的僵硬,順著她的目光向對方看了一眼,問道:“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怎么,妤兒也認識?” 枝枝被母親的話打斷恍惚,慌亂地收回了目光,狀若不經意地看向了別處,漫不經心道:“……不認識?!?/br> * 是夜,枝枝在昏暗的燈火下拆散了發髻,只穿一身單薄的里衣坐在銅鏡前,用篦子一點一點地梳著長發。 今日的及笄禮發生了太多事,她不僅身體上有些勞累,心思也還在不斷波動著。 她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的及笄禮上碰見了謝翼,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她連躲都沒法躲。 他不僅看見了她現在的身份,還看見了今日及笄禮的狀況,甚至還看見了她用他送的簪子救急。 枝枝忽然覺得心口堵得慌,若是他日后在朝堂上發展得宜,兩人今后見面的時機恐怕只多不少。 綠意將她換下來的衣服整理好,要拿出去送到后院的漿洗房去,臨出門前看了眼透著風的窗子,問了聲:“小姐,夜里涼,奴婢將窗子關上吧?” 枝枝心口還賭著,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想吹會兒風?!?/br> 綠意點頭退了出去,枝枝坐在銅鏡前又靜坐了片刻,任思緒發散著,可春日的晚風到底清涼,枝枝只穿著單衣,一會兒便覺涼意沁骨,連忙站起身去關窗。 就在她手臂碰上窗扇的時候,忽然覺得底下有什么溫熱的東西觸上了自己的手腕,緊接著眼前就看見窗戶外面躍進來一人,踩著窗戶縱身一跳就躍進了屋。 枝枝第一反應是想驚叫,可待她看清此人的模樣之后,卻是不由得愣住了,驚詫地睜大眼睛:“你……” 謝翼□□的時候似乎是蹭到了什么東西,他垂著眸子隨手抹了一把唇角,而后對她揚起了下巴:“怎么,不認識?” 枝枝以為他是問自己不認識他了,怔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他分明是聽到了今日席間她對許氏說的不認識他,反過來問她呢。 畢竟她今日剛在及笄禮上戴了他送的比翼連枝簪,轉頭就說不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