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家的小娘子 第37節
他萬萬沒想到,趙歸竟然這么痛快地給錢,況且現在還不到半個月。 回去后,林大財將銀子拿給徐有剩。 徐有剩也有些驚。 林大財感慨:“想來趙歸手里的確有錢,為人這般大方,當真是讓人想不到?!?/br> 徐有剩點頭:“哪像孫老大,那般小氣巴巴的,壓根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里,每次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還得咱們將他當大爺捧著?!?/br> 趙歸之所以利索的付了銀子,便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騙人。 他是個說話算數的,即說出了口,便不會反悔。 但他卻也不是冤大頭,之所以愿意多給那二兩銀子,自然是因為有自己的算計。 與那些不務正業的混混而言,只要給些小錢,便能驅使他們為自己做事。 都是些見錢眼開的,平時又沒有收入,為了些蠅頭小利,什么下作的事也是愿意做的。 趙歸自己過著舒服的日子,自然不愿招惹那些人,但只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愿意與他們做交易,回頭若是有個什么麻煩事,也不愁找不到人幫忙。 徐有剩不敢惹他,從這次不受孫老大驅使拆他鋪子便能看出,這般尋常無事他們不會主動招惹他,若真有事也貪圖錢財,送上門與他談籌碼。 趙歸獨自一人混了這么多年,憑借的絕不是這一身蠻力和兇悍的相貌,而是他看似不近人情,實則心中自有謀算。 若有人覺得他是個沒心眼的粗糙漢子,便注定會在他面前吃虧。 趙歸打開地窖下去。 逼仄的地窖因著他的進入而更加擁擠。 這里面堆滿了他從州府帶回來的鐵料。 這次的鐵料都是些生鐵,與先前賣給西街鐵鋪的雜料不同,都是些整塊的鐵板鐵棍。 生鐵鍛造起來更費勁,但勝在便宜,比熟鐵便宜了一倍不止。 這些都是在官家的鐵礦弄來的。 既然已經弄來了鐵料,鐵鋪自然得抓緊開業。 趙歸心中默算,當下便將開業的日子定在后日。 臨去州府前,他已經又在木匠那定了門和匾額,到了下午便去木匠那將銀子付了,讓對方幫著按上。 這般便算萬事具備,只需等著開門。 第33章 開張(二更合一,補18…… 想著趙歸剛回來,周梨花便將晚飯做的豐盛些。 先是蒸了碗雞蛋,又將曬干的小魚拿些出來,用油炸了。 普通人家沒有舍得用油炸魚吃的,只是上次小劉氏見她家小魚子,嘴饞,想買些回去炸著吃,她想著兩人這般好的關系,便送了些給她。 次日小劉氏便端著半碗炸好的小魚給她,她吃了,覺著簡直是人間美味,要香化了她的舌頭。 但即便美味,她也是不舍得自己在家做的,費油。 她這般在廚房炸魚,香味飄到隔壁的劉家,不一會兒劉家鬧騰起來,小孩哭著喊著要吃炸貨。 當然,隔壁的聲響,在廚房忙活的周梨花是聽不到的。 趙歸收拾將鋪子的門鎖上,正打算回家去,被正巧下了值回家的何捕快叫住。 何捕快面色凝重的指了指鋪子門:“你先將門打開,我們坐著好好說?!?/br> 趙歸觀他神色,知道應當是大事,道:“不如去我家里說?” 何捕快點頭。 兩人便并肩進了巷子,又走進趙家院子。 一進院子便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何捕快忍不住伸長了腦袋往廚房聞了聞,然后笑道:“想來我是趕巧了,你家正在炸東西呢?!?/br> 趙歸勾了勾唇,請何捕快進屋坐,同時道:“是挺巧,既如此便留下吃晚飯?!?/br> 何捕快想拒絕來著,畢竟他家就住對門,但那股炸貨的香味實在是饞人的緊,他動了動嘴巴,最后嘿嘿一笑,點了點頭:“那成,我常常嫂子的手藝?!?/br> 趙歸與何捕快往常也并不怎么說話,但要仔細說起來,整個巷子的鄰里,他與何捕快的關系倒算是最好的了。 當然兩家的關系,也是因著周梨花和小劉氏才能維持著親近。 這邊周梨花早就見到何捕快了,雖則何捕快是第一次上門,但兩家就住對門,倒也無需客套。 只是趙歸這人性子不好,這會兒難得有朋友上門,她也是十分歡迎的,連忙給兩人燒水喝。 水燒好,拎著茶壺走到堂屋門前時,卻正巧聽到何捕快說道:“你可是沒有拿到衙門的批文就去進鐵料了?” 周梨花手一抖,看向趙歸,只聽他道:“同知與西街鐵鋪是舅甥關系,壓著我的批文許多日不批,我自是得想別的法子?!?/br> 何捕快拍了拍桌子:“那你也不能進私貨??!你可知這是要坐牢的!” 周梨花手又是一軟,手中茶壺掉到地上,茶壺摔破了,開水撒了一地,也撒到她裙子上,燙的她一陣痛呼,淚頓時就從眼眶涌了出來。 趙歸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將小婦人抱到臥房去,將她濕了的衣裳褪了,一看,小腿上紅了一大片,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怎么這么不小心?!?/br> 訓了她一句,轉身又從柜子里取出紅花油來給她涂上。 周梨花卻顧不上自己疼,抓著他的手追問:“何兄弟說的是真的?你真要坐牢?趙歸,咱不開鋪子了好不好?!?/br> 趙歸將她手拿來,給她涂紅花油,同時沉聲道:“莫說胡話?!?/br> 在鋪子上花了那么多錢,豈是說不開就不開的? 周梨花快急哭了,“你要是坐牢了怎么辦?趙歸,咱不開鋪子了,我不想你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我該怎么辦?全當我求你了,趙歸……” 趙歸聲音依舊聽不出半分柔和,但眉眼卻忍不住松散了些:“誰說我沒有批文,衙門不給我批文,我自是想其他法子弄到?!?/br> 說著他目光忽的冷凝,盯著女子道:“你即是我妻,這輩子便只能有我一個男人,絕不會有改嫁的機會,記住我說的話,嗯?” 周梨花莫名害怕,低頭心虛道:“那……那我先前還嫁過人?!?/br> 她原以為趙歸不在乎這事兒的,現在卻發現自己分明想錯了。 粗糙的手,握住那纖細的脖子,繭子磨著脆弱的脖子,趙歸口中帶著哄勸的意味:“要是有天我死了,你會再嫁么?” 這個問題她從未考慮過,但是這一刻心中實在惶惶,覺得面前的人十分陌生,不像她認識的趙歸。 她下意識道:“不、不嫁,我給你守寡!” 趙歸松了手。 她頓時松了口氣,感覺到那股威脅沒了,心中卻仍舊心有余悸。 沉默著,趙歸擦好了紅花油,將瓶子放回去。 她咬著唇,最后還是忍不住問:“趙歸,你是不是介意我先前嫁過人?” 趙歸卻淡定道:“不在意,將傷處晾干了再出來?!?/br> 隨后他便轉身出去。 見他那副樣子,周梨花心頭松了松,心想他應當是不介意的。 趙歸瞧著便不是個心口不一的,他既說不介意,便是真的不介意。 她這樣想著,卻不知早在兩人第一次真正同房后,趙歸就已經找孫媒婆打聽了不少事,從孫媒婆口中得知孫家二郎在拜堂時,就忽然一口氣沒喘過來死了。 兩人甚至沒拜過堂,周梨花是跟公雞拜的堂,因為新郎病重下不了床。 一個連她面見都不曾見過的男人,何須在意? 何捕快見趙歸出來,輕咳一聲,神色間十分尷尬。 沒想到趙歸面上冷得很,關起房門來卻那般……咳! 方才趙歸進門,何捕快擔心周梨花但真傷的嚴重,便想問問要不要幫忙把大夫叫來,誰知不巧在門外聽到那樣的曖昧話語。 這會兒雖然極力掩飾,但因著心中實在被趙歸兩副面孔驚著了,此時實在無法掩飾別扭之感。 何捕快遲疑一瞬后道:“你……算了,那事我也不勸你了,只是今日下值前,王同知特意把我叫去,叫我給你傳個話,說只要你愿意將當初坑了孫家兄弟的錢退回去七成,并保證不開打鐵鋪子了,就不為難你?!?/br> 他看著面色淡定的趙歸,心中多少有些復雜:“現下看來倒是我多跑了一趟?!?/br> 趙歸卻道:“還是要謝謝你,留下吃晚飯吧?!?/br> 何捕快連連擺手:“嫂子都受傷了,你還是照顧嫂子吧,別管我了?!?/br> 趙歸點頭,然后去廚房將炸好的小魚弄出一半來給何捕快。 何捕快咽了咽口水,拒絕的話實在舍不得說出來,便將碗接過,干巴巴地說道:“沒想到你竟是個客套的?!?/br> 隔日小劉氏跟周梨花抱怨:“我家那口子昨日不知發的什么瘋,非得追著我問,他要死了我給不給他守寡,可把我煩的,反問他我要死了他還再娶不,這下慫了不說話了,連騙一騙我都不樂意,個死鬼!” 小劉氏神色憤懣,沒注意到周梨花滿臉的不自在。 這天晚上,趙歸又要做那事時,周梨花腦子里不由想起小劉氏對她家郎君的反問。 她忽然竟還有些羨慕起她來。 小劉氏與她家郎君感情再不好,卻也敢隨意問那種問題。 而她卻是不敢這般問趙歸的。 同樣是這日,何捕快早晨去了衙門后,被王同知探問情況,何捕快佯裝憤怒的罵道:“往后這事兒你別找我,趙歸那種人說也說不聽,就是個一根筋!我瞧著他分明是忙著長身子去了,腦子是半分不長,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去勸他,他差點跟我動手!” 王同知聽了,面色不大好看。 其實這事兒,趙歸能按照他說的做了,對大家都有好處。 趙歸只要愿意,到時候整個縣城便只會有他外甥那一家打鐵鋪子,還收回了被趙歸坑去的錢,對他們來說自是十分好的。 而趙歸自己則無需坐牢,只要他圓滑些,便能老老實實過日子,甚至做些其他生意,無人會刁難他。 萬萬沒想到趙歸進私鐵還這般理直氣壯,簡直就是愚不可及,光長膀子不長腦子! 趙歸若非要開打鐵鋪子,那王同知自然會魚死網破,到時候將趙歸抓了,他的錢全部被當成私進鐵料的黑錢充入公庫,到時候王同知便也拿不到被他坑去的那些錢。 算是兩敗俱傷。 王同知氣的臉色陰沉,甚至懷疑是不是何捕快見不得自己好,所以故意在其中挑撥離間,但又見何捕快也是一副氣壞了的模樣,便勉強不在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