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11節
林明晚家里,至少還有一個家庭成員,而且應該是爸爸,小概率是哥哥/爺爺: 玄關門口,整齊的擺放著兩雙大小款式相同的男式棉拖。 旁邊,是與棉拖尺碼相近的男式皮鞋,擦得錚亮,沒下過地一樣。 皮鞋旁,是一雙均碼的橡膠工靴。濕漉漉的,似乎剛洗過,應該是最近做過臟活兒。 女孩家里似乎還養狗,而且是大型犬:玄關后的衣架底部,扣著一串很粗壯的皮革混鐵鏈。鐵鏈不遠處,是一個狗食盆。 這狗應該挺聽話的,食盆不新了,可一點啃噬痕跡都沒有,保養的很好。 像是印證白岐玉的猜測,突然,屋內傳來了含糊不清的叫聲。 低沉、模糊,又有力,明顯是大型狗在叫。 只不過,這只狗的叫聲挺奇葩的,聽起來不是標準的“汪”或者“嗷”,而是“啊,啊”的,那種中年男人的破鑼似的嗓門兒,讓白岐玉想起一只網紅狗,叫起來像青蛙,更奇葩。 不知為何,狗叫聲響起的一瞬間,林明晚渾身rou眼可見的緊繃起來。 她握住門把手的手一瞬收緊,似乎下一刻就會關門。 白岐玉趕緊說:“養狗了是吧?” 林明晚僵硬的“嗯”了一聲。 “養狗挺好……你家狗,呃,聽著挺有精神的?!?/br> “嗯?!?/br> 二人緊繃的對視了一會兒,林明晚突然笑了。 她明明挺漂亮,笑起來卻一點也不好看,甚至可以說丑。白岐玉忍不住盯著看了一會兒,猜測可能是骨相問題。 “……不好意思,我一開始以為你們是來找事兒的?!绷置魍斫忉尩?,“我家養狗,你也聽見了,動靜還不小?!?/br> “401經常上門找事,說他女朋友怕狗,要我把狗扔了……因為你剛才看著挺詭異的,我差點把你也當成那種人了?!?/br> 原來是這樣。 白岐玉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這個女高中生,遇到不講理的男鄰居,也會對其他男鄰居產生戒備。 “辛苦你了,不是所有人都有同理心的,”白岐玉溫和地說,“講道理不通的話,你下次可以報警,或者喊胡叔來調節?!蛘?,少讓你的狗發出聲音?” “嗯。我會考慮?!绷置魍砗膽艘宦?,突然后退了一步。 這是邀請他們進家做客了。 招呼二人在皮沙發上坐下,林明晚去廚房找飲料。 正如白岐玉的猜測,林明晚說,她和爸爸住在一起,母親過世很久了。 趁機,白岐玉打量了一番四周。 水泥墻,裂紋蔓延的地磚,木質老家具,處處訴說著年代感。 只有電視機是新換的,很新的65寸大彩電,柜子里碼著一堆游戲光碟,角落有一個足球,和一雙很舊的釘鞋。 客廳外所有的房間都關著門,估計是怕狗到處亂跑、搞破壞。 “可樂?” “好的,謝謝?!?/br> “你那個朋友呢?” “他……給他淡鹽水就好了?!?/br> 林明晚扔了一罐可樂過來:“我以為喝白開水就很酷了,現在對酷的要求已經上升到淡鹽水了?” 這個問題白岐玉也吐槽過。 他笑著睨了一眼霍傳山:“他是大學教授,高知分子么,在養生方面很講究的?!?/br> 聞言,林明晚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教授?什么方向的???” “歷史?!被魝魃綔睾偷卣f,“你喜歡歷史嗎?” “我學理的,你說呢?!?/br> 霍傳山失笑:“可惜了,我私以為,歷史是一門很有韻味的學科?!?/br> “倒也不是不喜歡歷史,”林明晚端了一杯淡鹽水給他,“我記性差,背不過。所以沒什么好感官?!?/br> 霍傳山不贊同的搖頭:“學歷史從來不該靠‘記’?!?/br> “那該靠什么?” “語言?!蹦腥说统链判缘穆曇羧羯虾玫拇筇崆?。 “語言是包涵力量的,只有掌控語言,才能從根本上掌控歷史。它們不單是表達,而是一串事實的載體與刻印。過去、現在、未來,語言控制走向與意識的流動……” “漫無目的的語言毫無用處?!绷置魍矸瘩g,“無法被表達、傳承、理解的語言只有破壞性?!?/br> 白岐玉不解道:“掌控語言也并沒有太大意義吧?你們不關心接受與否的問題嗎?” “偷換概念?!绷置魍硭季S清晰,“你在說‘傳播’,我們在說‘掌控’。媒介誠然重要,卻也沒有那么重要。有些時候,掌控是最終手段,傳播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加選項?!?/br> “舉個例子,人說‘死螞蟻’,并在三維世界碾死二維的螞蟻,螞蟻是否知道這點重要嗎?” “對人來說不重要,對螞蟻來說重要?!卑揍駬u頭,“除了這個例子以外,大多數我們終將面臨的事實,帶入的,都該是螞蟻的地位?!?/br> 林明晚不作聲了,只是靜靜地盯著白岐玉過于白皙的面龐。 許久,她笑了起來:“就算你能有這種自覺,可被傷害的真正的螞蟻呢?他們甚至沒有帶入的權力,在理解‘死螞蟻’這個語言的一瞬,災難便降臨了?!?/br> 白岐玉還想繼續說什么,出聲前,一個劇烈的怪音響起。 像瀕死的人倒吸冷氣,或者死者在用不該被使用的器官發聲,那是一種褻\瀆常理的惡心聲音。 “嗬——” “嗬……呼呃……” 聲音似乎來自廚房旁,上鎖的門。 那是一扇非常老舊的鐵門,密密麻麻的釘著鐵釘。 正中一扇漆黑的鐵質小窗,卻不是開在上方,而是開在中央的。 像舊世紀城堡的地下室里,對傭人們施加私刑的那種牢門。 “什么聲音?”白岐玉有些不安,“那個房間里有什么……” 這樣一扇與溫馨的家格格不入的門是很突兀的,可那片角落昏暗,又有立式衣架層疊的衣物擋著,白岐玉竟一直沒發現。 “能有什么?我家的狗唄?!绷置魍砻鏌o表情的說,“你剛才不也聽到了么,我家的狗叫聲很奇怪?!?/br> 白岐玉不確定的看向女孩,后者一副極其平靜、習以為常的模樣。 “霍哥,你也聽到了吧,那……” 還未等他說完,短暫停歇的怪音,繼續開始發難。 并伴隨著劇烈的砸門。 “哐”,“哐”……那力度大到鐵門瘋狂震顫起來,每一下都砸的地面都為之震動。 鐵門開始變形、扭曲,像是千萬只手、千萬個怨念之魂試圖沖破桎梏,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嗬……嗬啊啊啊啊?。。?!” 白岐玉抑制不住的尖叫起來:“這是什么鬼東西!不是,你們都不覺得不正常嗎!” 霍傳山一把把白岐玉攬進懷里,沉聲向林明晚:“門后面到底是什么?” “狗?!?/br> “怎么可能是狗!” 白岐玉恐懼的抓住霍傳山的袖子:“霍哥,報警!快報警!那可能是個人,不不,可能是好幾個人,成千上百個人!對……302里的人山人海不是幻覺,是真的,是真的??!” “如果不想我們報警,”霍傳山厲聲說,“就打開門讓我們看看!” “……你確定?” 霍傳山態度強硬:“打開!” 砸門聲、低低的嘶吼聲一刻不停,仿佛聚集了整個筒子樓的惡與污穢,折磨人的理智。 在這片混亂無序中,林明晚神情不明的看了霍傳山一會兒,一言不發的起身了。 她繞過沙發,繞過埋在霍傳山懷中顫抖的白岐玉,繞過茶幾,抄起墻角的一支棒球棍。 無比平靜的走到正在劇烈震顫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的鐵門前。 然后,她打開鐵門—— 一團漆黑的,渾身上下覆蓋著蓬亂毛發的巨物,自陰影中咆哮撲來! 那是一個怎樣惡心的存在呢,它是rou瘤,或者說rou瘤包裹在黏糊糊的毛發里。 它分明沒有發聲器官,卻似乎擁有一張尖利猙獰的嘴。 它是臃腫、腫脹的,卻仍存在四肢,那種短小、崎嶇,rou芽一樣的四肢。 在白岐玉痛擊到大腦空白的恐懼里,林明晚無比平靜的拎起棒球棍,然后,狠狠地朝那團“rou瘤”砸去。 梆—— 一擊落地。 白岐玉從指縫中望去,驚懼的看到: 那似乎是個……人? 一個極端肥胖的,四肢的肥rou與肥rou幾近貼合在一起,渾身長著濃密毛發的,人? 過度生長的毛發、脂肪、皮膚,讓他的骨無法支撐,變成了這副臃腫惡心的rou山。 “霍哥……”他顫抖的喃喃, “你看,你看啊……那是人對吧,是個人對吧!” 霍傳山緊緊抱著他,一只手撫摸著他的頭發,另一只手拍著他的背,好讓他放松。 聞言,霍傳山抬眸看去,語氣卻儼然是松了一口氣的。 “不是啊,”他沉穩的安慰道,“林明晚沒有騙我們,真的只是一只狗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