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08節
他揶揄霍傳山,你怎么像個婦女之友,這是要做“老干部人設”嗎。 霍傳山當時的表情可搞笑了,他似乎真的很困惑,說這難道不是情感類雜志嗎,可以更好地了解到人類感情世界的讀物? 白岐玉笑得不能自己,說沒毛病,確實可以更好地了解人類感情世界。 也不知道霍傳山是不是上網搜索了,還是問了學生,明白了《知音》到底是本怎樣的魔性讀物,那一抽屜的雜志后來消失了。 但在不通世事這點之外,一談起歷史,談起藝術文學,各地風土人情,霍傳山就侃侃而談,宛如百科全書再世。 在某些西方文學上,白岐玉有很多獨特而專業的觀點,二人興趣相投,又有共同語言,經常天馬行空的聊,不覺東方之既明。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周。 12月初,霍傳山開啟了新課題組。 是和文學院一大拿聯合,研究什么板塊變遷與民族遷徙對“算卜術式”的影響。 不過霍傳山解釋說,這個方面聽著高大上,其實很難開展,以后肯定要改方向。 無論如何,霍教授的行程表都忙碌了起來。 12月中旬,霍教授帶徒弟們去黔北進行民俗考察,說是在云貴高原一山溝發掘出了濕地氣候特有的小農耕系宗教遺址。 這一串名詞砸的白岐玉特感興趣,他粗略翻了翻立項表,說是當地一個小眾信仰的野神竟起源于泰國某小山村。 無論形象、淵源都如出一轍,正符合霍教授之前的課題。 他看不懂,但大為震撼:“且不談封建迷信了,信也去信點兒正兒八經的宗教吧,為何要信仰這么一個邪不拉幾的山寨貨?” 這一串話實在是褻/瀆而無禮,可兩人都沒覺得不對,或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信仰給予的底氣。 霍傳山搖頭:“或許是因為靈驗?!?/br> “這種山寨貨,怎么會靈驗……” “信仰少,工作少,可不就隨叫隨到么?”霍傳山冷淡地說,“你可以想象成無證經營的野攤子診所。那些蒙古大夫大多24小時營業。三甲醫院的專家可不是?!?/br> 說這話時,不知為何,他的眼中是漫不經心的鄙夷。 “人類……或者說生物們,都不約而同的討厭不能立刻變現的利益,這關乎于許多,信任問題,沉沒成本……” 見白岐玉若有所思,霍傳山修長的手幫他倒了杯水,繼續說道:“舉個例子,一個人可能能堅持每天早上0點給軟件打卡,以獲得一袋衛生紙或一瓶洗潔精。但學生時代就不一定能如此刻苦。即使誰都知道后者的收益更大。信仰沒有來路的神也是如此?!?/br> “會有報應的吧?”白岐玉突然蹦出來一句。 霍傳山笑了:“怎么能說是報應呢?會被索取‘過多’的報酬,而已?!?/br> 日期定下來了,行程為期一周。 霍傳山不放心白岐玉,想要帶他去,白岐玉拒絕了。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這幾日我聽你的,規律作息、按時吃藥、多做運動,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幻覺幻聽了……我不能在你的襁褓里躲一輩子啊?!?/br> 霍教授停下收拾行李的動作,安撫的抱住了他。 “別說這種話?!彼ひ羿硢?,“什么躲不躲的。你既然在這里,我就不能看著你痛苦不管?!?/br> “嗯?!?/br> 霍傳山深深打量了他幾遍,知道自己勸不住他了。 他叮囑了白岐玉許多,不放心的寫了寫便簽,貼在冰箱上,又扔了他之前攢下的泡面。 “自己不做飯,起碼也要出門吃飯。外賣我是管不住你的……點的話,也葷素搭配起來,少吃垃圾食品?!?/br> “好好好,霍mama……還有嗎?” 霍傳山失笑:“最后一條:遇到鄰居直接繞開,晚上記得反鎖門?!?/br> 霍傳山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細枝末節的觀察中,二人發現,白岐玉這單元的人多少有些奇怪。 當時,是霍傳山訂了十只四寸堅果巧克力蛋糕,陪著白岐玉挨家挨戶送喬遷禮,以尋找“幻聽”“怪聲”的來源,打消白岐玉的恐懼。 卻沒能找到疑似“怪聲”的來源,因為,每一戶都有嫌疑。 他們送喬遷禮的時間選在是周六上午十一點,這個檔兒是霍傳山提議的,因為按常理說,人會在周末第一天睡懶覺,不宜太早;又不至于太晚出了門。 可一出門就吃了癟。 3樓的另外三個用戶,竟一戶都不在家。 303的女主播可能在睡覺,304的傳道士估計早早出門傳道了。 樓道中沒窗戶通風,即使是白日,也漆黑沉悶,依靠久年失修的過道燈照明。在這種昏暗,灰塵與霉味兒遍布的環境待久了,人會不由自主的煩躁起來。 白岐玉又敲了一下302,泄氣的說:“這人是不是故意不開門???” “你見過302的人?” “見倒是沒見過……”白岐玉想了想,“302搬來這兩個星期,我總聽到他家傳來各種各樣的動靜?!?/br> “是你最初聽到的怪聲嗎?” “倒不是。有那種有東西在上躥下跳的感覺……像是養了貓狗,或者有小孩子。反正是有人住的?!?/br> 霍傳山安慰他:“那就晚上再來?!?/br> 房東胡叔家的101沒打通成小loft,所以一樓沒有102,租戶在103和104. 胡叔笑吟吟的收了蛋糕,和二人寒暄的檔兒,突然,背后傳來了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103的門幽幽的開了。 白岐玉下意識回頭,對上一雙陰森的眼。 沒人看到103的住戶是什么時候站在門與墻角的陰影里的。 他似乎出來很久了,就那樣一聲不吭的,如生長于潮濕角落的會呼吸的霉菌,幽幽地盯著三人。 比他存在感更強的,是他的衣服。 初冬,5度左右的天氣,他竟然只穿一個破破爛爛的白襯衣,能看出瘦如搓衣板的崎嶇肋骨排。 他手里端著一個搪瓷杯子,剝落脫漆的外壁滿是惡心的油光,感覺幾百年沒洗過了。 此刻,泡面味兒與紅油星從杯蓋中溢出,似乎是他的午飯。 “嚇我一跳……”白岐玉扶著心口喘氣,“你是……” 霍傳山不著痕跡的把他擋在身后:“你好,我們是新搬來的301?!?/br> 那人卻不說話,一雙狹小猥瑣的眼咕溜溜轉了一下。 白岐玉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他在看白岐玉手中的蛋糕。 “啊……這是喬遷禮,請收下?!?/br> 猥瑣大叔卻不接,只是幽幽的看著他們:“你們這幅態度是瞧不起我吧?要不,要不是我出門,你們肯定就當,當我不存在,不會敲我的門的……” “不是,”白岐玉連忙解釋,“只是先去了101,還沒到你家而已?!?/br> “不,不用解釋了。你們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一群勢利眼,我是不會慣著你們的……” 說著,他磕磕巴巴的轉身,就在白岐玉以為他要回家的時候,猛地一個箭步沖上來,把白岐玉手中的蛋糕盒“啪”的搶走了。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秒,難以想象瘦雞一樣的大叔竟有這份速度。 直到103同樣油膩骯臟的門“砰”的一聲關上,白岐玉才反應過來。 “什么人??!”他不敢置信的望向霍傳山,后者也無奈的搖頭,“不是,他這陰陽怪氣的幾個意思???” 胡叔趕緊打圓場,拉住白岐玉朝101的門后帶:“別生氣別生氣,不要與他一般見識?!?/br> “那他也不能……” “噓,”胡叔卻滿臉苦惱的搖頭,示意他別說了,“那人……有點問題?!?/br> 胡叔點了點腦子。 他讓二人進門,從貓眼瞭望了一圈,才神神秘秘的說,103是個殺人犯。 說他原先在韓國漁船上打工,也在俄羅斯遠海漁船呆過,不知發生了什么,某一天回來就瘋了。曾經有警察來抓人,說他犯了罪,結果好像因為精神疾病給放了。 “19年,對19年的事兒!”胡叔煞有其事的說,“整個樓層的人都看到了!烏壓壓五六個警察,嗬,直接把門踢開了?!?/br> 白岐玉驚詫不已:“殺人犯?!您還敢讓殺人犯住在這兒???” “唉,他從還是個小伙的時候就住在這,住了幾年了。錢也給的夠,你讓我怎么把他趕出去嘛?!?/br> “但這個安全隱患也太大了吧?” 霍傳山突然隱晦的朝白岐玉搖搖頭,打斷了他:“謝謝您提醒,我們就先不聊了?!?/br> 他提了提手中蛋糕:“趕在中午前,我們先把東西送了,別打擾人吃飯?!?/br> “對,對?!焙遐s忙起身,樂呵呵的送人出門,“你們去吧,哎……心地真好,還送東西?!?/br> 白岐玉不明白霍傳山為什么打斷他,高大的男人出門后沒有直接去104,而是拐到了單元門口,似乎有話對他說。 一直走到初冬清冷的陽光下,視野煥然一新,霍傳山才低聲道:“胡叔隱瞞了一些東西,他這人頗有城府,你不要和他有沖突?!?/br> 白岐玉一愣,經過男人一點撥,他似乎也察覺了若有若無的矛盾感。 比如,103的門兒雖然油膩骯臟,卻一點修葺的痕跡都沒有,起碼“五六個警察破門而入”這點不是真的。 再者,精神疾病的有無,罪行的有無,也不是一張嘴一開一合就能定下的。 白岐玉無語的望了一會兒院子里瘦骨嶙峋的枯樹枝,和院子角落亂糟糟的廢棄集裝箱,才長吐一口冷氣。 他睨了一眼霍傳山:“怎么著?之前還說我小題大做,我就說了這單元的人很怪?!?/br> “是……”霍傳山無奈的笑笑,“抱歉?!?/br> 二人曬了一會兒太陽,便去敲104的門。 104倒是個正常中年男人,骨相很獨特,像西北那一片的蒙族人。一問,果然是。 他自稱叫勞儐,在白岐玉感嘆“好稀少的姓氏”時,又說自己不是姓勞。 “我們蒙族是沒有姓氏的,如果有的話,都是老一輩在用部落名、氏族名當姓氏?!彼芎闷獾慕忉?,“勞儐是我的名字,我meimei叫玫侖圖?!?/br> “不好意思,我先入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