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107節
霍傳山端起水杯,給二人重新倒了一杯熱茶。 他摩挲著骨瓷的小茶杯,斟酌語句:“最后一次,是在出租車上?怪不得我們聊著天,你突然就昏睡過去,我還以為你太累了,沒有叫醒你?!?/br> “是。我告訴你這些……是我懷疑是心理問題作祟。但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過‘幻覺幻聽’等癥狀。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看來呢?” “我大概有頭緒了?!被魝魃介L嘆一口氣,“不過……我可能說一些你不想聽的話。 ” 白岐玉睫毛顫了顫,只抿了一口茶,不出聲。 于是,霍轉山柔聲說:“首先,從剛才我們的相處中能看出,你的情緒有些極端?!?/br> “而且,我詢問你有沒有吃藥的時候,你逃避了回答。那日機場里,你說今日不能攝入□□,這正是精神類疾病的醫囑……” “那又如何?”白岐玉反駁道,“我最近心境一直很穩,沒有莫名想哭,也沒有消極避世!自從搬離靖德后修養,我的病已經好了!剛才你說我情緒極端,因為我真的很害怕!” 霍傳山深深看著他,長久的不出聲,白岐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似乎…… 確實不太對勁。 這哪里像病好的樣子? 見白岐玉怔愣,霍傳山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離開靖德,在鄒城獨居生活,其實對你病情不利?” “胡說!我一個人過得很舒服……” “是嗎?你現在有110斤嗎,沒有吧?”霍傳山反問,“當年我們城市探險的時候你雖然瘦,卻是有肌rou,能徒步50公里,現在呢?” “我……” “一個人住,又不會做飯,你恐怕三餐都是湊活的點外賣,甚至吃點泡面糊弄吧?” 白岐玉漂亮的眸子里閃爍著痛苦,仿佛不愿霍傳山繼續說了。 可霍傳山知道,有些事情就像太久不見天日的傷口,似乎愈合的很好,實則內里在發爛、化膿。 而他,必須要做撕開血痂的惡人。 “房間產生怪聲,就胡思亂想;做噩夢幻聽,就覺得鬧鬼……不知所措,就想再次逃離、尋求外援。負面情緒開始雪崩,這樣惡性循環……” “因為不用工作,就誕生了虛假的‘放松’;因為無人約束,就誕生了虛假的‘自由’;因為不與外界打交道,就誕生了虛假的‘自信’……” “你捫心自問,你真的覺得自己病情有所好轉嗎?” 白岐玉的心理防線,明顯開始崩塌了。 他的瞳孔微顫,又濃又密的睫毛像被桎梏深淵的蝶,無論如何也飛離不出污穢的泥濘。 霍傳山的最后一個問題,徹底擊碎了白岐玉的心防。 他說:“好好回想一下,如果是正常的你,面對鬧鬼,會是什么反應?” 是啊,會是什么反應呢? 白岐玉是披著溫柔皮囊的荊棘之花。他一向獨來獨往,又自視甚高,精致利己主義的同時,向來不喜歡依賴他人。 他正常的反應,要么是自學“玄學”解決“臟東西”,要么是直接搬家走人。 實在自己解決不了,需要請靈媒法師了,也會是自己尋找專家,不會去聯系“對他尚存愛慕的告白失敗的舍友”。 “你說得對,”白岐玉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我……我似乎,根本就沒有成功擺脫陰霾……” 霍傳山深沉的視線晦澀的盯著白岐玉斷線的淚水,盯著他紅腫的眼角,心中脹痛不已。 像一只手,那么緊的攥住身體上最脆弱的地方,然后狠狠一擰—— 他從座位上起身,坐到白岐玉身旁,不由分說的環抱住他。 他心疼的呼吸都不整齊,有力的胸膛里心跳的那么快,像要飛躍身體的桎梏。 懷里的人很溫順的靠著他的手臂,只是哭。 哭的像一只被雨水徹底打濕、失去體溫、再也無法獨自站立的貓。 它需要一個家,來容納它,和它過多的悲痛。 許久,白岐玉的腦袋動了動,很輕的搭在他的肩膀上。 霍傳山僵硬住身子,一動不敢動。肩膀上,是屬于心愛的人的細小重量。 壓得祂很滿足。 “我該怎么辦呢?”白岐玉的聲音那樣輕,像一陣風會要吹散了,“我該怎么辦才好啊……” 這是霍傳山漫長的人生中,第一次不怎么如何回答。 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祂也不懂。 每一步,都踩在它的預言上,在絕望的軌道上緩緩運行。 每一個環節,祂都試圖掙脫,卻都無濟于事。 有許多日子,祂都沉默著想,或許它從來沒有錯過,祂們注定要像現在這樣,從最初的“互不相識”,步入最后的“互不相識”。 畢竟她說的沒錯,祂們的生殖隔離,比人與草履蟲都要大。祂能跨越一切生物本能去愛它,但誰規定了感情一定有回應呢? 可它為了自己的預言,已經徹底放棄抵抗,也失去了所有,但祂不能。 它放任的是自己,祂卻不能任由其發展。 他垂著眸子,看白岐玉濕漉漉的睫毛,輕聲說:“對不起。但,在一切結束前……” 白岐玉茫然的抽了一下鼻子:“結束什么?” “沒什么,”霍傳山收緊了懷抱,柔聲安撫他,“放心吧,很快了……” 只剩19個了。 第57章 鄰居們【2000液加更】 接下來的每一日, 白岐玉沒事兒時,就出門漫無目的的散步。 霍傳山說, 對于精神疾病患者來說,除了按時服藥外,多與人接觸,多做有氧運動,才能從身心層次進行療愈。 步行街、商場逛膩了,他就去聽霍傳山上課。 去的次數多了,學生們都認識白岐玉了。 他氣質冷冷清清的, 像模特兒,在相機鏡頭里也白皙漂亮的不可思議。 混入大學生中, 年齡上毫無違和感,可顏值上像一枚流光溢彩的珍珠滾在粗糙的灘涂, 扎眼極了。 起初,是一個打扮潮流的男生大膽的坐到他身邊, 問他是不是隔壁藝術學院來旁聽的,后來,得知他是霍教授的朋友,了然了。 “霍教授在群里專門叮囑了我們, ”男生爽朗的說, “說是會有朋友來旁聽, 讓我們不要對陌生同學感到奇怪,也不要打擾他……就是說的你啊?!?/br> 白岐玉詫異了一瞬, 便釋然了:“是?!?/br> 那男生健談的像有什么社交牛逼癥,一個勁兒八卦他和霍傳山的關系, 又講了很多霍教授的傳言趣事。 白岐玉很少和霍傳山以外的人說這么多話了, 大學生的朝氣蓬勃讓他柔軟了一身冷刺。 “……喔, 原來你們住一起啊?!?/br> “嗯,”白岐玉點頭,“你怎么知道?” 男生狡黠的笑了:“天天同進同出的,那還不明顯?學校上表白墻你們的cp都掛了半個月了!” 白岐玉耳垂有些燙,下意識要反駁他們不是同性戀,可話到嘴邊,硬是沒說出口。 學生們開玩笑而已,反應這么大做什么,倒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二人聊得投機,下課前交換了微信。 不知從何時起,跟著霍傳山去學校,竟然成了習慣。 每天早上7點30分,霍傳山會準時敲門,和白岐玉去吃早餐。 二人要么在早餐街下館子,喝糝、豆腐腦,或順著白岐玉挑一家新店探險;要么白岐玉賴床晚了,只能“享用”霍傳山的手藝。 8點40分前,二人到達樺林園街,如果霍傳山有早課,便一起去上課;沒有早課,就順著初冬飄搖的白樺林,踏著一地浪漫的碎葉,漫步街頭。 不過悠閑散心的時光不太多,年輕有為的霍教授的日程表比想象中排得還滿。 滿到每次白岐玉從圖書館去辦公室找人,總是得到學生的回答:“霍教授不在,出去忙了”。 可忙成這樣,陪著白岐玉的時候總是一副對萬事都游刃有余的模樣,讓白岐玉的敬佩油然而生。 傍晚18點或者21點,區別于霍傳山有沒有晚課,二人會坐上霍教授的卡宴,開啟探秘鄒城美食之路。 白岐玉是甜辣口,霍傳山是傳統的魯菜口,標的是醬香咸鮮。 白岐玉尤為喜愛一家烤rou館。 不知為何,自從服用了精神類藥物,他就格外吃不得草腥味,也吃不得海貨,甚至蔬菜、生鮮的原味處理不干凈,他就會反胃。 依著他的口味,二人大部分都點紅rou,一盤菜都不要。 相處久了,就會發現,霍傳山這人特別有意思。表面斯文穩重、無所不能的,其實是個老古董。 但凡牽扯到了現代科技,他就落后的連老年人都不如,白岐玉愛拿這點打趣他,喊他老古板、老學究。 什么微波爐、吸塵器、洗碗機的,霍傳山都不會用,買來后全堆在櫥柜里,還是白岐玉找出來手把手的交給他。 問他不會用為什么買,霍傳山說這是導購推薦的現代生活必備品。 更夸張的是,霍傳山還幾乎不用電子產品的,平板、游戲機,完全沒有。 電腦唯一的用處是寫論文,平日備課都是用手寫,手機也只會最基本的發信息、接電話的功能。 微信還是白岐玉幫霍傳山下載的,下載后還問,發消息不是有短信了嗎為什么要用這個。 白岐玉說這個發消息不花錢。 霍傳山當時的表情就是一種實質化的困惑:“短信和微信就一字之差,一個花錢,一個不花錢?人類語言為何能影響規則?” 白岐玉笑話他,那你不用微信、電腦什么的,怎么和學生怎么交流??? 霍傳山說直接叫到辦公室啊。面對面交流難道不好嗎? 搞笑的是,在辦公室抽屜里,白岐玉還發現了2020年一整年分量的《知音》雜志,像是一口氣買了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