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 第8節
漆黑海水在下一瞬潰散。 它們卷起窗簾,附于黑暗,陰影在厚重的天鵝絨下凝成一只手,輕柔的撫了撫床上之人的眉頭。 昏沉沉的床頭燈下潔白昳麗的臉,嘴角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 來了。 又來了…… 在窗簾窸窣揚起的一刻,白岐玉就醒了。 待“風”消散,屋內回歸于靜謐,白岐玉才敢睜開眼睛。 搬家。 他必須搬家。 作者有話要說: 張一賀:老婆絕對不能搬走,嗚嗚qxq我要努力給自己撇清關系! 然后一番話療差點成功,卻因為半夜忍不住癡漢而失敗。 (姐妹們現實中遇到這種pua話術的男的一定要跑的遠遠的?。。。?/br> 第6章 出馬仙 那晚發生的事,蘇醒后就淡化了。 像褪色的黑白照片,靜靜壓在玻璃桌面下。 白岐玉相信,人的大腦有一個“開關”,當接收的信息超出承受上限后,那些不該知道、不該觸碰的,都會被生物自我保護機制壓下。 這也是人類在歷史長河存活至今的原因。 白岐玉又聯系了一個新中介,房源和小黃的差不多,說有合適再聯系他。 小警官發來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周的周三了。 【劉警官:您好,我是之前聯系的警察劉魏。請問周五有時間嗎?】 正逢開會,白岐玉短促的回了個“好”。 白岐玉是一名游戲文案策劃,前年的校招生。 組里運營的游戲,流水走了三個月的下坡路,到了壽命末期。 這次開會,負責人作出決斷:調用一半人手去預研新項目,剩下一小半維護舊項目。而作為文案策劃,不出意外的,白岐玉是“預研新項目”一隊。 會議結束,讓其余人解散,負責人又喊上主策、主美開小會。 半小時后,見負責人去陽臺抽煙,白岐玉趁機去找他請假。 涉及與警察合作,負責人批的很痛快。 “還有這種事?”負責人呼出一口煙,擔憂的看向白岐玉,“我記得,你那小區挺老吧?前幾天還聽你說漏水,不行就搬吧?!?/br> “在考慮了?!卑揍窨嘈?。 負責人叫戚戎,英國曼徹斯特大學游戲設計專業的碩士,標準科班出身,卻只比白岐玉大三歲。能在這個年紀當上制作人,稱得上前途無量,組里人都對他很服氣。 他卻不恃才傲物,性格穩重沉毅,像白岐玉這種冷淡寡言的性格,也能聊幾句。 “軟件園隔壁那個長盛青年公寓你知道吧。凌霄就在那兒住,你也去看看?”戚戎說,“住一塊兒你倆還能有個照應。經常見你晚上打不到車,我也能捎上你?!?/br> “好,我有空看看?!?/br> “你這幾天一定注意安全,有事兒可以聯系我?!?/br> 說著,戚戎打趣道:“要是害怕,也可以到我家住幾天?!?/br> 這就是玩笑話了,進社會幾年,白岐玉分辨得出客套與真心話。 陽臺外,軟件園夜景繁麗,鱗次櫛比的大廈霓虹燈牌閃爍,可冷光是暖不了空氣的,這座鋼鐵城市也不會因此變得柔軟。 夜風很涼,白岐玉交握了一下凍得發紅的指尖,輕輕說:“不用了,謝謝戚哥?!?/br> 戚戎還要抽會兒煙,讓白岐玉先回去。 位置上沒坐熱,老馬端著保溫杯過來了。 瞥了一眼陽臺,擠眉弄眼的:“小戚和你說什么了?” “沒,我是找他請假?!?/br> “哦……”老馬拉長聲音,“真沒說什么?” 也不知道哪一點得了這位程序骨干的眼緣,自從白岐玉一進組,老馬就對他熱情的過分,處處表露出熟稔的關心。 同事還以為二人之前認識呢,可白岐玉真的沒印象這個人??赡芫褪沁@種性格吧。 白岐玉忍住不耐:“到底怎么了?” “新demo又被投資方斃了,剛才他和主策主美開小會就是說這個。然后他們準備改換方向,做靈異類?!?/br> 白岐玉手指一顫。他沒表現出詫異,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又問:“誰的主意?” 見他感興趣,老馬八卦魂上來了。 身后,其他組員也在豎著耳朵聽,老馬提了提聲音:“主美?!?/br> 主美熱衷神秘學,古今中外都頗有研究。 那些晦澀邪氣的海報、說是黑魔法陣、占星星盤的,還有形態惡心的手辦滿工位都是,每次路過都看得人背后發涼。 老馬下一句話,讓白岐玉捏緊了指頭:“……他要做本土民俗方向,就那些出馬仙、蒙古大神兒,老薩滿之類!小白,你是文案,你擅長不?” 這是短時間內第二次,聽到“薩滿、出馬仙”這個詞了。 很久以前,他似乎聽過這個詞,是什么時候來著…… 一切煩擾皆有出路,直覺告訴他,這或許是個提示。 老馬還在絮絮叨叨:“和咱們商量就是通知,人家概念圖都畫好了,嗬,二十來張!不是臨時起意,是早有預謀!” “出馬仙是什么?”他打斷老馬即將展開的演講,“可以和我說說嗎?” 在老馬大驚小怪“你竟然不知道”中,展開了科普。 俗話說“南茅北馬”,精怪不過山海關,一方水土有一方信仰,玄學秘術也是如此。 在東北乃至華北這塊兒,多是仙家出馬,弟子頂仙。十里八鄉的常駐著“靈媒、神mama”,災難疾病、小兒撞邪,都能治個門道。 “老一輩說,有胡黃白柳灰,對應五大仙家。出馬仙呢,就是供奉這些下凡、救濟普世的仙家,進行通靈、合作,幫人驅邪、祛病?!?/br> “跳大神,中邪喊人那些嗎?” “差不多!很準的,不能不信!”老馬壓低聲音,“城中村那邊兒,就有個非常厲害的神mama,都喊她羅太奶?!?/br> “我之前也不信,覺得是封建糟粕,糊弄老頭老太的?!?/br> “但是我家小孩六歲的時候,就去年,高燒40度好幾天快燒死了,醫院來了一整層大夫都搖頭?!?/br> “我岳母是個懂行的,說是小孩中了邪,三扣三拜把羅太奶請來,弄了豬頭、羊排啥的,擺了一院子。好家伙,那場面,五個師傅唱唱跳跳做了一夜法事,第二天小孩就不說胡話,第三天就退燒了,第四天徹底好了!” 白岐玉捕捉到老馬話里隱藏的部分:“撞見了什么臟東西?” “不知道?!崩像R搖頭,“我只記得出事前我帶老婆小孩去青島玩了,舊租界那一塊兒。逛了五六個景點,德國人的老教堂、工廠啥的。那幾天暑假么,人山人海的,見的人和物都太多了?!?/br> “所以,其實這個羅太奶也不知道,到底撞得是什么臟東西?” 這不就是糊弄人么。 白岐玉是不相信什么“一整層大夫都搖頭”的病例,一群人敲鑼打鼓燒香就能治好的。誰能證明現代醫學真的沒起效? 凡是回憶,皆有美化。 小孩差點發燒而死,事態可謂緊急,為人父母的一定精神壓力極大,后來回憶時產生不科學的扭曲,是說的過去的。 再說出馬仙的“仙家下凡”故事,就是聊齋的套皮產物。 從道教到薩滿,再加個日本神道教,都是什么人救仙,仙感恩,為了功德普治眾生的,像同一流水線出來的,人工痕跡太重。 還有種說法是,“仙家附身”的本質是精神疾病,例如精神分裂的幻覺。 本源則是封建制度下長期受壓迫的家庭婦女為了提升家庭地位,編造了一套完整的“仙家附身”的話術,以獲得尊敬和話語權。 白岐玉只相信親眼所見之事,或者確鑿的證據。 比如他的備忘錄。 “羅太奶……她說了!”老馬竭力辯駁,“說是在海邊看到了不該看的,污穢的很,小孩子靈感強,受不了?!?/br> “靈感強,那不應該一直強么?為什么在本地沒看到不該看的,在海邊就看到了呢?” 老馬被他問住了,漲紅了臉:“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仙家!” 偷聽的同事笑作一團,適時,走廊上傳來不緊不慢的皮鞋聲,是戚戎和主策主美們開完會回來了,笑道:“什么事兒這么熱鬧?” 眾人打著哈哈散去,回到崗位上。 被老馬這一科普,白岐玉反而愈發不信鬼神之事。 “如果神仙真的存在,”他想,“為什么羅太奶還住城中村呢?” 晚上回家時,白岐玉不由自主的在四樓門口停下。 寫著“出入平安”的地墊上,滿是白灰,像無數人來了又去,紅色地墊都成了灰色。 他想到一面之交的女人不明不白的死,默念“逝者安息”,卻聽“吱呀”一聲—— 門開了。 一股古怪的潮腥味兒逸散開來,像路過了老街水產市場,熏得人一踉蹌。 “白先生?” 是方誠。 多日不見,那個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男人變化極大,白岐玉差點認不出。 板正的頭發如今凌亂而油膩,多日沒洗的模樣;下巴胡茬亂生,眼底青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