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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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昨夜所見一般,那荼蘼半邊純白,半邊金紅,中央則有著鵝黃色的花蕊。 那花兒并未有施術保鮮的痕跡,可距昨夜已有一日,它卻絲毫沒有萎敗的跡象,只是香氣轉淡不少。 這花兒必是花判遺下的。待月喑清醒,自會放入萬花柜中。 風舒說著,指了指殿角落的雕花木柜,道:百忙之中,難得他有這般閑情逸致。 不,這花上的血跡 血跡? 寧澄不及解釋,便見雪華沉著臉,快步踏入右殿。 我搜遍全城,只在這右殿尋著花繁氣息。 說罷,雪華快速掃了四下一眼,逕自走到緗色的床榻邊。他將月喑的右手持起,閉目探測片刻,臉色逐漸變得古怪起來。 燭籠并未誤判。月判身上,確實充盈著與花繁相同的氣息,卻不似靈力傳輸所致。 寧澄沉默了會,道:花判說過,自己無父無母,是自山里撿回的棄嬰。 沒錯。那花巖夫子早已隱退,四處游山玩水去了,怕是一時半會找不著人。 雪華以為他想找花巖詢問花繁下落,便道:花繁與他義父一般,素來逍遙慣了,興許 你真這么想嗎? 雪華不說話了。他垂下眼,嘴角抿成了一條線,雙手攥緊成拳,還微微有些顫抖。 他這般反應,更讓寧澄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雪判,你與花判共事多年,可曾見過他受傷? 從未。他總說自己害怕臟污、擔心破相,除了與我相斗那日 那日,他和你在陽柳居起沖突,不慎被劃了道口子,可那傷口并未泛紅、流血。 他一個不會治療咒法的人,根本不可能替自己療傷除非,他本就和普通人不一樣,即便受了傷,也流不出半滴鮮血。 雪華沒應聲。一旁的風舒則面色微變,語氣凝重地道:這么說來,花判之所以擅長識別精怪,是因為 因為他自己,就是修成人型的精怪。 寧澄想起三百年前,開滿洞窟的荼蘼。當時,他重傷滴落的血液,滋養了那一叢叢的白花。上頭沾染的仙靈之氣,自也被那些花兒吸收了去。 所以他天生便是個咒法奇才,生來便不適合練劍。他既不懂得治療之術,又是如何治好月判的傷? 雪華喃喃地說著,聲音慢慢低了下來,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昨夜,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追著風舒打斗。與此同時,寧澄也被齊初平拉走,遺下重傷垂死的月喑,還有懷抱著他的花繁。 之后,夙闌生變,再無人接近櫟陽殿。守在殿內的花繁,遲遲不見「霞云」反應,又等不到其他救援。 待他終于沉不住氣,將幕簾掀開,發現「霞云」不過是尊人偶后,又怎么可能靜靜守在原地,坐視月喑死去? 精怪若修煉得當,便能幻作各式各樣的皮相,只需歷經天劫,便能破格成仙。 寧澄說著,持起那朵細小的白花,輕輕放到了月喑枕邊。 他沒選擇離開塵俗,而是耗盡靈力,投在月喑身上,以換對方性命無虞。月喑外貌上的變幻,怕是花判制出的蜃景,也是他最后的饋贈。 不可能!花繁分明是個有血有rou的人,甚至比常人還要鮮活、重義,怎么 風舒,你能cao縱燭籠吧。 寧澄打斷雪華的話,從月喑懷里摸出紅色錦囊,遞到風舒手中。 接著,他將月喑枕邊的白花捧在手心,慢慢走到右殿門口,再將手伸向前方。 風舒沒多作詢問,直接打開那鎖物囊,將燭籠放出。他閉上眼,低聲念出花繁的名諱。 橘光閃過后,那燭籠立刻撲到月喑身側??呻S著法器不斷分裂,小部分燭籠開始脫離隊伍,慢慢湊近寧澄,在他手邊停下了。 一時間,整個右殿盈滿橘色暖光,而殿中之人,久久都說不出話。 雪華最先有所反應。他盯著寧澄手中的荼蘼,左手死死抓住腰間玉佩,然后忽地轉身,直接沖出了右殿。 雪判 別喊了,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吧。 風舒的臉色也不太好。他將燭籠收回香囊,然后小心接過那株荼蘼,放回月喑枕邊。 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風舒看著月喑蒼白的臉,低聲問了句。 原形尚在,也許修個百年、千年,能再次恢復神識??商K醒過來的靈體,未必與原來相同了。 風舒緘默了會,道:宮主,你還帶著那靈狐嗎? 寧澄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將懷里的鎖物囊取出、打開。 嗷嗚 銀光掠到風舒懷里,化作一尾白狐。它精神奕奕地轉了個圈,然后蹭了蹭風舒的手,在他腿上趴作一團。 小家伙,你能救救他嗎?寧澄指了指一旁的荼蘼,滿懷希望地說道。 嗷? 那靈狐骨碌碌地轉著眼,慢慢走到白花跟前。它瞇起眼,鼻尖湊到花瓣上嗅了嗅,然后冷不丁張大了嘴,就要朝那花兒咬下 看來不行。宮主,您還有其它法子嗎? 寧澄還未來得及驚叫,風舒便眼明手快地將靈狐抓起,收回鎖物囊中。 寧澄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沉思須臾,道:花判是仙靈之血孕育出的精怪,若我原身尚在,興許能將他救回。 聞言,風舒的眼神黯淡下來。 當初,您的魂魄被收入千斂面后,軀殼便瞬間崩壞,散作一堆金色粉末,怕是再也擠不出半滴仙血。 他小心翼翼地說著,卻見寧澄眉頭一舒,臉色也逐漸變得明朗。 那些粉末,你可曾留存下來? 確實收著,就在櫟陽殿內。 寧澄心中一喜,道:若以它們作養分,花判說不定還有救還等什么,快去櫟陽殿取??! 宮主,那金粉不是 嗯? 從風舒的表情看來,他似乎想說「那是您的骨灰」、「骨灰怎么可以拿來養花」、「養出來的會不會是彼岸花」之類的話。 可他不過遲疑了會,便搖搖頭,牽過寧澄的手,往殿外走去。 待他們進入櫟陽殿,只見這兒依舊凌亂不堪,與昨日慘況并無不同。 宮主的身份尚未在宮中傳開,只前任與現任文判、武使知曉。我擔心人偶被發現,便命人不得接近櫟陽殿。 風舒說著,走到倒著的人偶身邊,快速在它后背點了幾下。 隨著咔咔的聲響,一方木塊往外推開,露出一個小小的凹洞。風舒伸手往里頭探了探,掏出一個手爐大小的瓷罐。 他將瓷罐遞給寧澄,然后把暗格重新合上,并在猶豫片刻后,將人偶扶著立起,拍去上頭沾染的塵土。 難怪雪判那么敏銳的人,都沒發現任何不對原來是這粉末的緣故嗎。 宮主向來深居簡出、不以真面目示人。加之金粉上的氣息,自然沒引起他人懷疑。 風舒低聲回了句,道:您都記起來了嗎? 嗯。 寧澄將瓷罐打開,把那朵荼蘼放了進去。他手中凝出咒力,化出一團水球,輕輕地融到金粉里。 此法雖可行,卻無從得知個中期限?;蛟S只消數日,也或許窮盡一生,也候不來靈體恢復那日。 他把蓋子合上,然后法術一施,將它傳送回風月殿。 此事,暫且瞞著月喑吧?;ㄅ袪奚约簩⑺认?,斷不愿讓他做傻事。 說罷,寧澄在心中醞釀片刻,轉向表情有些僵硬的人,道:風舒,我就問你一件事:這身子原來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繁花落盡君辭去」一句,出自唐劉禹錫《送寥參謀東游二首》: 九陌逢君又別離,行云別鶴本無期。 望嵩樓上忽相見,看過花開花落時。 繁花落盡君辭去,綠草垂楊引征路。 東道諸侯皆故人,留連必是多情處。 P/s: 下章完結。 97、第九十七章:未歇 風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遲疑了會,道:宮主,倘若 你說的,我會全盤相信,絕不私下查探是否屬實。 寧澄打斷風舒未竟的話語,踏步走到對方身前,與之四目相對。 至于說什么、又該怎么說,都取決于你。 風舒沉默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 前些年,宮主身子愈加虛弱,即將走向消亡。我不愿那噩夢成真,便翻遍宮中典籍,嘗試查找護人性命之法,卻依舊一無所獲。 絕望之際,我記起了「千斂面」,可那法器只能被使用一次,無法試驗其性能。于是,這個想法便被擱置了。 他垂下眼,目光慢慢移到寧澄腳邊,然后停下了。 然而后來,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眼見您日趨衰弱,我將千斂面取出,反復傾聽里頭的記憶,最終下定了決心。 為此,我暗地里做了些準備,并在宮主彌留那日,將您的魂魄收入千斂面,好安置到新的軀殼中。 寧澄看了身邊的人偶一眼,道:你的準備,包括這人偶嗎? 是。我共造了兩具人偶,一具是熾云模樣,另一具便是這人偶了。 風舒頓了下,道:我尋思著,宮主若換了副模樣,自然得有人替上。為了不引起他人懷疑,我將這人偶安置在櫟陽殿內,藏于層層幕簾后,并設置了探測咒法。 一旦察覺有文判、武使接近,我便將人偶收入鎖物囊內,戴上面具、隱去自身氣息,佯作宮主的樣子應對。 若你與「宮主」必須同時現身,何如? 若似中秋夜宴那般,我便暗中cao控人偶,讓它說話、動作。只是此法極耗咒力,亦需我就近cao控,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便盡量不讓「宮主」與人相見。 寧澄直視著風舒的雙眼,道: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宮主」所下的任何決定,都是出自于你?禁足凌攸、立下結界,全都是你的主意? 不錯。風舒擅作主張,還請宮主責罰。 風舒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孩子一般,絞緊了衣袖。 見狀,寧澄嘆了口氣,伸手在風舒手上一握,道:你禁足凌攸,是想著讓他好生歇息,以免傷處潰爛吧?立下結界,亦是為保夙闌不受戰火侵擾。你所做一切,都不曾抱持害人之心。我夸贊還來不及,又遑論責罰呢? 我 風舒語氣中帶了點哽咽。他松開寧澄的手,轉身面向人偶,道:我沒您想像中那般良善。早在兩年前,我便尋著了這軀殼原主,做好了隨時取之性命的打算。 軀殼原主,是指原來的寧公子?可若要借尸還魂,不一定非得用他吧? 風舒搖了搖頭,道:是我一時魔怔了。三年前,我曾救下一位企圖自縊的少年。他尋死不果,便直接嚎啕大哭,發狂了足足半日,才冷靜下來。 自縊? 寧澄微怔了下,風舒則背對著他,繼續述說:那少年冷靜下來后,便苦苦哀求我殺了他。我當時雖沒答應,將人勸說歸家,可心里,卻生了些邪念,想著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不若日后,將其充作安置魂魄的軀殼。 后來,我曾暗中窺探幾次,見他活得渾渾噩噩、毫無求生之念,便更確定了自己的打算。 只是那夜,我剛潛入寧府中,便發覺那少年懸掛在房梁上,早已失去生命跡象。 風舒頓了下,語氣里透著幾分痛苦。 若說華林血案一事,我并非有意為之,可那少年的死,卻與我脫不了干系。我明知他一心求死,非但不給予援助,反倒冷眼旁觀,甚至意圖了結其性命 若非你,他早在三年前便已死去。你 寧澄話還沒說完,便被風舒打斷:我原來也以此麻痹自己,企圖壓下心中的負罪感??膳紶栁缫箟艋?,還是會想起當初那個死氣沉沉的少年。 風舒深吸口氣,轉身面向寧澄,道:無心為惡,雖惡不罰。反之,懷揣私心、妄圖行惡之人,又該當何罪? 就算那少年未曾尋死,就算風舒沒將人殺害,可那夜寧府大火,他也必會葬身于火海中。 寧澄嘴角輕動了下,卻沒將這話說出口。他沉默了會,道:你將尸身帶走前,并未發現有人企圖縱火? 風舒搖了搖頭,道:若我早去片刻,或許能救下那少年,乃至寧府中的所有人亦或晚到半步,便能發現寧府周遭的結界術,戳穿郁兒的陰謀。 郁兒縱火一事,錯不在你。若你有幸救了余府中人,自是好事。沒救著,也不必對自己過分苛責。 寧澄忍不住插了句,可風舒卻恍若未聞。 我原來存有一絲僥幸,認為只要宮主好好活著就行。直到我將您送回寧府殘垣前,才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我妄想逆天改命,這便是上天給予我的懲罰,讓我只能看著您崩潰、痛苦,卻什么都做不了 不。那時,我真當自己是「寧澄」。若非有你在,我又豈能快速振作起來? 您神識不全,失去記憶,反倒讓我有些釋懷,覺得無須承受您的質問,便可以不去面對自己的良知。 我明知自己錯了,卻不曾覺得后悔,只因若非如此,我便無法如現在這般,與您相處、對談?;钪拿恳蝗?,都像是幻夢一場。 說罷,風舒像是終獲解脫般,叩的一聲,跪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 他低著頭,仿佛在懺悔自己的罪過,又像是在等待一場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