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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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風蓉下葬的那一晚,他隨手戴了副面具,跑到城內的酒樓買醉。 那酒是上好的佳釀,霞云灌下好幾杯以后,只覺得心如火燒般疼痛,眼前也變得有些模糊。他趴在桌面上,盯著桌邊空落落的坐席,咕噥道: 有人嗎?陪我喝一杯吧。 酒樓里人聲鼎沸,可人人都在狂歡,誰也不會去注意角落里的孤單身影。 霞云又獨自悶了幾壺酒,最后索性抓了幾只酒壇,將里頭盛著的醇酎往嘴里倒去。 一直到酒肆打烊后,霞云才抱著尚未喝完的酒壇子,慢慢地走回望云宮。 和他一起被趕出來的還有幾個醉漢,瞧他們面上哂笑、走路搖搖晃晃的樣子,應該醉得不輕。 霞云看著幾人嬉笑遠去的背影,心里愈發地苦澀。他將手中的酒壇捧起,低喃:酒為歡伯,除憂來樂。人人都說你是個好東西,可什么一醉解千愁啊,你看我,不就清醒得很? 他將手仔細地撫過略微粗糙的壇子,面上的表情有些溫柔。 就連你,也將我排在外頭嗎? 適才溫柔的眼神忽地冷了下來。霞云一抬手,欲將酒壇往地面摔去,可舉了好半天,還是將手放下了。 他慢慢地靠到墻上,蜷縮著身子,緊緊地將酒壇抱在懷里。 唯獨將我排除在外,獨獨拋下我一個人你們一個個的,怎就這般狠心呢。 他放聲大笑,笑著笑著,忽然就落了淚,笑聲轉為嗚咽,就像一條被拋棄的流浪狗。 他哭了好久,哭得聲嘶力竭,喝下的酒水通通化為眼淚,浸濕了兩邊的袖袍。 天邊明月彎彎,像極了微笑的眼。霞云在黑暗中抱膝而坐,時而忽然狂笑,時而凝噎啜泣。 臨近的住戶習慣了醉漢發酒瘋,倒也沒出面叱罵他,只是通過熄滅燈火來表達不滿。 那夜以后,霞云返回櫟陽殿,頹在塌上度過了秋季。他心中像湖水一樣沉靜,無論身上如何疼痛,都激不起絲毫波瀾。 偶爾夜晚忽然驚醒時,他也想過,是否要直接將萬仞山巒毀去,將夙闌和自己一起終結畢竟這里,已經沒有與他相識相熟之人了。 然而,每每他想下定決心時,眼前卻又浮現出熟悉的笑臉。 曾經那些仰賴自己的人們,在他指導下習得法術的少年、少女,還有會喚他宮主哥哥的人 風蓉雖然死了,可她的后人還在。 由于風蓉長相和她父親相似的緣故,霞云有心回避,便也沒去探聽與她相關的事情。 一直到了喪葬之時,他才聽說風蓉有個孩子,可具體性別年齡,卻又不清楚了。 這個孩子,成了霞云守護夙闌的唯一理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很想活著,才刻意不去打探那孩子的具體音信,生怕某日得知他的死訊,或其它不好的消息。 于是,在第二個百年,霞云漸漸地放松了自身對夙闌的管制,改為退居幕后。 他這次汲取教訓,不再立一人代理夙闌,而是將治理權分散到「文判」、「武使」這兩批人手上。 一來,二者會相互制衡,不會有一方過于突出; 二來,他們還能各司其職,不至于如風顏般忙得焦頭爛額。 由于要掌權的關系,那些人住進了望云宮,倒是為寂寥的宮中添了點熱鬧的氣息。 然而,霞云已經不想再與人有任何糾葛,除卻公務以外,都盡量回避與人接觸。 宮里的人多了,殿面也就多了。在某位文判的提議下,望云宮內還被鋪了石子路,栽了片桃樹林。 這桃林成長以后,又生生讓霞云添了些苦痛,可那么多的痛楚混在一起,多點、少點,亦無甚分別。 到了第三個百年,夙闌在幾代文判、武使的協力下,逐漸繁榮昌盛起來。 悖原開采的需求量日益增加,而霞云的身子,也終于也到了強弩之末。 近年來,他越來越虛弱,身子還總是不慎爽快,每次發作都會病上一場,日子幾乎都在病中度過了。 所幸,如今的夙闌,已經不需要「霞云宮主」這號人了。他終于可以換來期待已久的寧靜,并守住了與蘇嵐的約定 然而,這世間的事,永遠無法盡遂人意的。 這一夜,霞云躺在石板上昏昏沉沉。一般秋收以后的夜晚,并沒有多少人進行農活,或是外出踩踏草木,因此總是較為平靜的。 然而,今夜似乎并不太平。霞云在一陣劇痛中驚醒,并在緩了緩氣以后,有些疑惑地踏出洞窟外。 為了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霞云一般不以面目示人,凡出行都會戴上面具。 然而今晚,他睡得有些迷糊,卻是將這事給忘了,好在萬仞山巒一帶人跡罕至,倒也不怕被人瞧見。 快入冬了,夜風打在身上,帶著刺骨般的冰涼。霞云抓緊肩上的絳袍,提氣竄到了半空,在紛揚的細雪中,迅速鎖定了目標方向。 城南的某一處,有著數重法力波動,在寂靜的暗夜中顯得格外明顯。 霞云深吸了口氣,確認身子還勉強能支撐以后,便閉眼念訣,直接傳送到了城南。 他剛在空中停穩身形,便見下方亂糟糟地擠著人,有者手中提著火把,但更多的是各式各樣的法器、武器,看得人眼花繚亂。 那群人無視下落的雪花,揮舞著手中的器物,瞄準了除自己以外的人。 霎時間,各種咒術、弩箭亂飛,嘶喊叫罵聲與兵戈聲混在一起,交織出了片亂象。 霞云的目光落在一旁無辜遭難的草木上,總算明白自己身上的痛楚從何而來。 他閉了閉眼,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卻沒阻止他們繼續惡斗。 這華林兩家的事,他也略有耳聞。 夙闌剛成立那會,最具盛名的法器匠人便出自林家。這數百年間,林家在制器業的地位一直居高不下,一直到八年前,與林家相鄰的制器世家忽然興起,風頭漸漸趕上了林家,從此兩家平起平坐,成了制器業的頂梁柱。 華林二家世代交好,因此雖在制器方面有所競爭,可在家主平和相處的情況下,卻也相安無事了幾載。 然而,據忤紀殿掌訊的匯報看來,華林二家在幾月前就頻頻發生爭斗,在兩家家主的默許下,很快地越演越烈,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雖然在文判們的調和下,兩家稍微收斂了些??刹辉?,卻是挑在了這深夜鬧事。 霞云靜靜地凌于空中,看著下方一張張扭曲的臉龐。在他們之中,不斷有血液飛濺出來,澆在皚皚白雪上,溶出點點殷紅。 有些事,霞云已經不如最初一般執著了。這世間有那么多的喜怒哀樂,人人都有自己該過的生活。他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何必為他人的人生負責? 既然遲早要有個結果,那便順了這些人的意,自己去搏一搏吧。 霞云轉過身,慢慢地落在不遠處的街道。那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年邁的老者坐在攤子前,搓揉著凍紅的雙耳。 見霞云走來,那老者渾濁的眼一下發出亮光。他站起身,朝霞云招了招手,道:年輕人,天寒地凍的,來個熱包子吧? 霞云搖了搖頭,徑直走過了包子攤,并悄悄地扔了一塊碎銀到蒸籠邊。那老者似乎也習慣了,又重新坐下,端起葫蘆喝了一口。 那老者自然不會知道,適才路過包子攤的,是夙闌那位神秘的宮主。 在他的眼中,人只分為兩類,一種是和他買包子的,一種是不買的,管他是華衫少年還是落魄老生,并無甚差別。 霞云又走了許久,黑沉沉的天不再落雪,只是堆積著灰色的云朵,醞釀著下一道雪景。寒涼的空氣滲入了他的肺腑之中,漫成一道道白氣。 霞云走著走著,忽然心中一片絞痛,直接壓著他跪倒在雪地上。 聯想到適才的爭斗,會這樣也很正常。只是,當霞云終于緩過來以后,眼前的白雪忽然變得透亮,就像被陽光照耀一般。他回頭望去,卻見一片金光亮起,迅速地環起一圈屏障。 那是? 金光亮起的同時,霞云身上的痛楚微微減輕了些。他遲疑了一會,還是決定趕往那兒查看。 于是,在一陣咒法波動后,霞云出現在金色屏障前方。待看清那一片區域以后,他微微怔住了。 那里居然是方才來過的爭斗現場,只是被金光給圍了起來。 越過半透明的屏障,霞云看見里頭濃煙滾滾,巨大的火蛇吐著信子,咆哮著燃過每一寸土地,將里頭的人吞噬。 救、救命啊 有幾人發現情況不對,紛紛露出驚恐的臉色,拼命敲打著金色屏障,想要逃出這片領域。 然而,那屏障甚是牢固,將他們擋在里頭,轉瞬便沒入了火光之中。 縱然霞云見過無數慘烈畫面,卻依然因眼前的景況感到駭然。 他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嘗試找出金光來源,很快就瞥見了一個可疑人影。 那是一個身形瘦小的稚童,瞧著約莫始齔之年。他跪在金光前,瞧著灰頭土臉的,眼里盈著點點淚光。 仿佛留意到霞云的視線,那稚童抬起頭,迎上了霞云的目光。 眼前的面孔雖然稚嫩,卻與昔日認識的那人有幾分相似。霞云狠狠地愣了下,就這么與那稚童四目相對。 神仙哥哥,您是神仙嗎? 那稚童立起身,誠惶誠恐地說著。 霞云猛然回過神,道:什么? 稚童道:我見滅焰失控,本想將它困住,可絲簾傘不聽我使喚,將范圍擴得太大了 他眼里的淚水還在打轉,有些無助地望向上空,道:您是神仙嗎?可不可以幫幫我,讓它停下來? 他口中的好幾個名詞,都是霞云聽不懂的。霞云順著稚童的目光看去,在一片金橘光中,模糊地看見了一把傘的輪廓。 這屏障,是那柄傘做出的? 稚童點了點頭,眼里亮起了希望:求您幫忙,將它毀去也行,然后 他睜著大大的眼睛,望了屏障內的火蛇一眼,道:求求您,救救里邊的人吧。 霞云眼睫一斂,道:你先離遠些。 他飛身躍到金光上,手中凝起一道術力,直接往銀傘上擊去。 作者有話要說: 「迴」是「回」字的異體字,個人覺得比較帶感,所以用來當作章名了。 P/s: 酒為歡伯,除憂來樂。出自漢代焦延壽《易林》卷二《坎之兌》,意指酒能為人們帶來歡樂,消解憂愁。 74、第七十四章:滅焰 霞云這一擊,至少用了三成法力。他原以為那銀傘會直接崩碎,可沒想到傘面被擊中以后,卻是紋絲不動,仿佛適才的攻擊只是假象一般。 霞云眼皮一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深吸了口氣,又聚了五成法力,朝著傘面揮去。 這次,那銀傘狠狠地震了下,可依舊懸在半空,投放著堅不可摧的金光屏障。 熱氣灼燒著霞云的肺,將他的皮膚熏得guntangguntang的。他將目光投往下方,只見那銀傘下烈火熊熊,把罩著的空間化為整片火海。里頭的哀嚎聲逐漸停歇,只余燃燒發出的噼啪響。 來不及了嗎? 若那兩批人全都命喪于此,那適才冷眼旁觀的自己,是否該為他們的死亡負上責任? 霞云心中焦灼,也不管身上還在抽痛,再度閉眼凝氣,將法力渡到雙手之間。 一成,二成五成。 他緊緊抿著唇,將喉間翻涌的血氣壓下。 六成 血絲從霞云的嘴角流出,打在傘面上,發出滋滋的蒸騰聲。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驚呼,可他無暇分心,只能全神貫注在凝聚法力上。 七成 霞云眼前陣陣發黑,身形也開始有些不穩。他緊咬牙關,繼續將體內的每一絲靈流挪到指尖。 此刻的他紅袍加身,白袂翻飛,手中的金光與傘面相輝映,愣是照亮了半邊天。 再多一些再一些就好。 仿佛在回應他的呼喚,維持浮空的靈流也涌到了指尖。霞云身軀一震,急速地往下空墜落。 已到極限了嗎? 他凌空翻了個身,將手中的法力光球祭起,連人一起往下擊去。 篤??! 隨著一聲悶響,那銀傘忽然收起,而后化為一道銀光,竄到了稚童身邊。 霞云顧不得喘息,手中金芒將金光屏障壓下,罩在整片火場上。 嘶啊 火蛇憤怒地扭動著,想要抵御霞云的攻擊。霞云額間冒著汗,身子微微顫動,卻依然堅毅地撐著那片金芒。 隨著一陣陣猛烈的抖動,那火蛇終于耐不住霞云的威壓,在發出一聲低吼后,連帶著四周的火焰一起沉入地面。 霞云心一寬,手中金芒瞬間崩碎,人也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往下落去。 神仙哥哥! 在落到地面以前,霞云聽見了一聲稚嫩的呼喊。他恍惚中想起,曾經有那么一個孩子,也是這般呼喚他的。 嵐兒 視線驀地清明起來。霞云深吸了口氣,在跌落到地面以前重新騰空,然后緩緩下落到稚童身邊。 那稚童放下銀傘,伸手想攙扶霞云,卻又有些怯生生地收回手,道:神仙哥哥,您還好嗎? 霞云望向那張掛著淚痕的臉,卻沒找到屬于蘇嵐的半點痕跡,只更清晰地看出風顏的影子。他剛涌起的希望瞬間破滅,眼神也冷了下來。 是了,若真是嵐兒,絕不會稱呼他為「您」的。 神仙大人,您沒事吧? 許是看出霞云眼里的冷意,那稚童頓了下,又換了一種稱呼。 霞云不答,只轉身望向后方,并在探出感知以后,心也慢慢地涼了。 剛才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居然全部葬身火海,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數百個焦黑的尸塊扭曲成可怕的形狀,躺在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泊中,仿佛在對著自己張牙舞爪。 霞云盯著那些尸塊,胃里一陣翻騰,嘔出了一口黑血。他眼角余光瞄到稚童驚慌的臉,那雙沾了灰黑的小手停在半空中,一副想扶自己,卻又不敢的樣子。 這孩子,為何會在這大冷天里,孤身一人出現在這兒? 霞云心中煩亂異常,被現場的余熱一灼,再遭寒冷的風一吹,渾身都不舒服起來。他按著額側,沒怎么仔細思索,便對那稚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