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好像很久沒和你聯系了? 凌安仔細一想,差不多從車禍那會兒,兩人就斷聯了。 程鄞說話磕磕絆絆,一聽又是喝醉了。 我、我最近有點忙,聽說,你已經出院了,怎么樣了? 生龍活虎。他答。 程鄞心亂如麻,不知如何繼續對話。 他無意間得知了母親曾是音樂劇演員,聯想到她和凌安之間莫名的不睦,以及凌安生母也是音樂劇出身他就無法停止猜疑。 程鄞本以為母親曾有另一段婚姻,但他也從旁人口中的信息否認了這點。 也許只是誤會。 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 話筒里傳來了凌安溫柔的聲線。 在其他人的印象中,凌安不是好相處的性格,偏偏對他格外耐心。 為什么? 因為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再張開眼睛時,他已經坐在暖氣烘烤的汽車中,靠在了一個青年身上。程鄞抬起頭,果然見到了凌安。 凌安仍舊是那副平靜的神色:我送你回家。 程家的豪宅熱鬧極了,正在舉辦跨年派對。 這是今年的最后一晚上,凌安這樣想著,將程鄞扶進了門廳里,已經有人見到他倆了,露出詫異的眼神:程鄞怎么了? 程鄞醉得不輕,整個人睡倒在沙發上,一只手拽住凌安的袖子,不讓他走,嘴上說著什么。 不多久就引來了管家和阿姨,以及不知情的賓客,后者們衣著光鮮,掩著色彩繽紛的嘴,小聲議論。 這是凌安?陳董在外面的 我聽說他之前出了車禍,差點死了。 程鄞是和凌安出去喝酒了嗎?唉,年輕人啊 身穿長裙的女主人匆匆趕到,礙于客人們的矚目,她只能勉強笑道:程鄞喝醉了,凌安,你幫我一把,把他扶上樓。 凌安照辦了,將程鄞帶進臥室。 醫生進來看了看,說只是喝醉了,沒有大礙。 秦絲松了口氣,送走醫生,她怒道:他怎么回事?又出去買醉? 我怎么知道?凌安回答。 說完,他自己下了樓。 秦絲氣得胸口疼,在他背后說:難道他不是和你在一塊跨年?你別帶壞他。 你這個當媽的教不好兒子,反倒怪我了。 換做是以前,他不會和秦絲計較這種氣頭上的話,但酒勁上頭,心里話就蹦出來了。 這會兒凌安已經走到門廳附近了,回頭說了這么一句話,聲量不高不低的,大廳門邊小聲說話的幾個賓客已經聽見了,都十分驚訝地看過去。 只見秦絲一步一步從旋轉樓梯走下來,她是高個子,踩著鑲鉆的高跟鞋,妝容精致的面孔上氣憤極了:程鄞遇見你之前,可不是這個樣子。 這個樣子是哪個,你說清楚我好分辨。 我希望你離我兒子遠一點,免得程鄞染上惡習性,抽煙、喝酒,同性戀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你對他做了什么? 他這樣還不是托你的福他笑了,我回國了還能聽見別人在我眼前說,唉,秦絲是個好mama,對兒女好得不得了,好惡心。 生完孩子找已婚的情人拿錢走人的是你,mama,只有我在A國被遺棄,十六歲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你在給程鄞辦生日宴會嗎? 他點了根煙,繼續說:我跟程鄞清清白白,沒和弟弟玩亂/倫。他喝酒不是我攛掇,關我什么事? 整個門廳落針可聞,連剛才的議論都靜止了。 幾秒后,新年的鐘聲卻突兀地響起。 這種寂靜和紛雜,卻讓凌安倏然覺得無聊極了。 他沒有再看眼前的秦絲一眼,轉身從程家大門離開。 外面正在下雪,冷極了。 這就是新年的第一天。 凌安走到別墅區大道邊上,他發現酒勁已經拽著路燈在眼睛里搖晃,遠處刺來了一束暖光,一輛邁巴赫穿過大雪向他筆直駛來。 車門開了,走下來一個男人。 面若冰霜的一張臉,垂著眼瞼,目光直直看向凌安,宛如屋檐下倒掛的冰凌尖銳。 一瞬間,應激狀態之下的強烈思念翻騰倒海幾乎令他暈眩不已。 凌安蒼白地朝來人一笑:你怎么會在這里? 嚴汝霏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虞道:每次偶遇你都這么慘,上車吧,你在程鄞那里怎么了? 凌安垂下睫毛,忽然有些失望。 這種回答就不像林淮雪了,毫無相似之處,實在乏味。 如果林淮雪在這里,在見到他時就會上前,先是擁抱,然后安慰他,從不過問他的傷心事。 他實在想念林淮雪。 16、家里 我聽說秦絲家里鬧離婚了啊,她老公是做生意的,也不知道她以前有一個孩子。 柯一宿來凌安家里做客,順便提了秦絲幾句。 凌安哦了聲,并不在意。 柯一宿本也隨大流以為他是陳蘭心的私生子,這種事在商業婚姻遍地的豪門不罕見,連陳家林家都這樣認為,反正非婚生子有繼承權,陳蘭心掌權多年,凌安拿19%的股份不過分。 但他只是個養子,如今許多人為此竊竊私語。 然而林家已經不剩幾個人了,就是反對也掀不起風浪。 柯一宿的印象里,尤良口中描述的凌安是那一屆年紀最小的學生,蒼白貌美,私生活放浪形骸,每周換新男友,在夜場玩得很開,學業卻永遠拔尖。 他那些男友形形色色,談得久的只有一個,賴訴,已經是過去式了。 嚴汝霏柯一宿第一次和他見面,莫名覺得對方面善,好像在哪里見過你?你在哪兒高就??? 他看了眼名片,原來是EMT的創始人。 和林氏部分核心業務重疊,前段時間就在搞競爭,這兩人竟然私下睡到一起了,奇聞。 你在廚房搗鼓什么? 凌安轉過頭,湊近嗅了一下,一股糖味。 甜點,蛋撻張嘴。 說著,嚴汝霏把杯子遞到他嘴邊。 你上次不是說做冷面?凌安疑惑為什么喝的是牛奶,又去問柯一宿,晚上我們去吃飯,叫上尤良? 不了。 柯一宿立刻屁股著火起身離開,不忍看他倆秀恩愛。 我和柯一宿是本科那時候認識的凌安把杯子挪在桌上,手指敲了幾下,眼角瞥著邊上看手機屏幕的男人,尤良是中學同學,徐夢是同門。就這些了,岳倫你比我熟悉。 嚴汝霏頭也不抬,淡淡道:你和我說這個做什么? 有人之前想讓我介紹自己的朋友給他瞧瞧,我也不知道是誰。 凌安的本意是做點什么,讓這人這陣子乖一點,再作下去,凌安就要對他膩味了。 他暫時還不想徹底甩了嚴汝霏。 嚴汝霏反問:哦你不覺得太遲了? 確實,那就算了,今天當沒見過柯一宿吧。 嚴汝霏哼笑,起身洗了杯子,進廚房把烤箱里的蛋撻端了出來,一點也不擔心。 凌安就是擅長欲擒故縱,說不定下一次就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你」這種氣話了。 先前凌安在程家豪宅的自述,不到幾分鐘就有人轉達給他。 在他看來,凌安在缺乏關愛的環境長大,形成這種奇怪的個性也正常。 可憐又尖銳,不愿意被別人靠近。 正想著,他瞥見凌安伸手去捏剛烤好的蛋撻。 凌安沒碰到蛋撻,中途被扣住了手腕。 現在很燙的。嚴汝霏說,等一會兒。 凌安嗯了聲,托腮看向他:你怎么開始下廚了? 我可憐你每天訂餐廳外送。 但是我休息日雇了阿姨做飯。 嚴汝霏拋出一個甜頭:你可以搬過去和我住。 凌安其實無所謂和他住在一起,反正只是晚上換個地方睡覺而已。 他笑道:我們和談戀愛有什么區別? 說著,他的目光在嚴汝霏臉上打量了一圈。 看出來了,對方今天心情愉快。 為什么愉快,凌安不理解,也沒興趣知道。 凌安這樣想著,又把注意力投向了蛋撻上。 關于嚴汝霏愉悅情緒的思考只在凌安腦海中停留了兩秒,就被其他瑣事替代了,晚餐之后還有一個企劃案得看完,蘇摩進組之前也得和導演打個招呼。無聊的一天又過去了。 元旦假期的第三天,蘇摩準時抵達開機儀式,站在他身邊的除了導演編劇,還有幾個大腕,一個投資人,以及他的老板凌安,記者相機的鎂光燈頓時閃得宛如觸電。 凌安剛入行時在業內的名聲說不上好,因為脾氣不怎么樣,手段不講情面,偏偏背靠林氏集團這座高山,被同行孜孜不倦酸了幾年,現在公司地位穩固了,他也溫和了不少,對著記者甚至面帶微笑了。 蘇摩是不是不拍電視劇了這種問題不該問他本人嗎? 他慢吞吞地回答,一點也不像平時不耐煩的作風,你問他經紀人也行。 蘇摩在旁邊樂了:凌董不管這些的,電視劇我真不知道啊,又沒有導演找我拍劇,但是下半年準備和柯導合作一部新電影,麻煩大家到時候關注啦。 這部電影仍然是星辰娛樂制作,凌安飛到H市只是為在開機儀式走個過場,一結束就乘車去了機場,等他下了飛機,被寧琴囑咐今天下午的幾個會議時間時才看見半小時之前嚴汝霏發來的質問信息。 凌安詫異的地方是對方連母語都冒出來了,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寧琴說完了會議事項,又補充道:你有一個視頻被營銷號放在網上了,公關已經讓對方撤了,熱度很高,但不是惡意類型。 凌安不解:我? 寧琴獻上了手機,播放一段大概三十秒的短視頻,內容是上午那段記者采訪,配上營銷文案之后仿佛他和蘇摩成了娛樂圈下克上情侶、辦公室戀情。 熱評第一是「kdl」,以及一些他根本沒印象和蘇摩的同框合影。 嚴汝霏的通話也撥了進來:在做什么?嗓音聽起來若無其事,那就不對勁了,他越正常就越不正常。 你聽我解釋我和蘇摩真的清清白白,不信你去問他。 嗯,待會再說。媒體各種春秋筆法,嚴汝霏也清楚,何況他知道凌安身心都在他這兒,蘇摩沒必要關注。 凌安回答:行吧,我去開會了,對了,我會議期間是不接電話的,放了。 他掛了電話,又轉頭和寧琴吩咐:宣傳部那件事讓經理過來和我說,開會之前辦完。你什么表情? 我只是奇怪你還沒分手。 甚至看起來感情還不錯。 寧琴心想,反常。 沒在一起。 凌安渾不在意,說著推開辦公室大門走進去,繼續翻早上的文件。 等到開會到七點半結束,凌安已經公事纏身,完全忘記了那個視頻,他照常叫助理給留下來的員工訂餐,自己也回辦公室聯系了明年項目的合作人,他的同學,不料兩人心平氣和地在電話里差點聊崩了,凌安只能停下來與他約個時間再談。 他把事情處理完,這才回撥給嚴汝霏。 與此同時,助理敲門進了嚴汝霏的辦公室,與他核對明天的行程安排。 今天總部會議,他罕見地表現得心不在焉,盡管評述策劃案的時候仍一針見血,與另一位高層對話時也邏輯清晰。 助理與他核對結束,退出了辦公室。 在嚴汝霏的視線中,屏幕終于亮了起來,但卻浮現一個陌生的號碼。 這個號碼是私人號,知道的人并不多。 嚴汝霏按下接聽,里面傳出一個沉穩中年女人的聲線。 我是陳蘭心,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寧琴用凌安的手機給嚴汝霏打了兩次電話,都是占線狀態。 大概率是還在工作,她不再回撥,通知凌安之后他自己先回了公寓休息。 凌安通常選擇喝酒和玩樂打發時間,現在這兩種都不合時宜,于是又回歸到游戲時間,恰好徐夢不知道從哪兒弄了一套絕版游戲送他。 凌安在游戲室里待了許久,認真通關,十一點的鬧鐘響起后才去洗澡。 直到此時,手機信息上沒有任何嚴汝霏的回復。 仍在生氣,或者決定斷了。 凌安思忖了片刻,難得回撥號碼,這次接通了。 你嘴里有一句實話嗎?嚴汝霏對他說。 還是有的,怎么了? 凌安不緊不慢把手機換到另一邊,另一只手打開浴室門。 這種場景仿佛是過去被情人質問為什么三心二意,他交往過的對象里偶爾出現幾個試圖認真談戀愛的,莫名其妙又情理之中,但最后都偃旗息鼓分手了。 但是嚴汝霏又不愛他,不過逢場作戲加上愧疚作祟,說明是出別的事了。 他難得在電話里耐心溫聲細語:怎么,誰惹你了? 嚴汝霏:你和陳蘭心說過什么? 陳蘭心在電話里先對嚴汝霏說了幾句剖白,大意是她不支持他倆戀愛。 但是凌安的態度仿佛是非你不可了她語氣寡淡,聽起來更像是嘲諷,我后來就想,「他喜歡就好」,如果你們是你情我愿的 是的。 那就這樣吧,我不希望下次見面,凌安還和我談這件事。 他找過您? 陳蘭心回答:我很少見他這么堅持。 也就是說,凌安私下里找過陳蘭心談不被看好的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