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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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扶游也慢悠悠的。 反正秦鉤應該是不來找他了,他有的是時間自由地晃蕩。 他手里捏著光滑的小石頭,把它們拋得高高的,又伸手接住。 就是這樣,也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傍晚時分,扶游才回過神。 再不加緊趕路,他恐怕就要在野外過夜了。 于是他連忙收斂了神色,把石頭丟掉,握好韁繩,策馬向前。 在天黑之前,他趕到前邊的另一個村落。 山腳下綠水圍繞,幾個婦人一面閑聊,一面拿起洗好的野菜,起身準備回去。 扶游翻身下馬,剛要跑上前,想了想,又連忙把掛在腰上的木鐸取下來,晃了晃。 這是采詩官的規矩。 他一邊搖著木鐸,一邊牽著馬要跑上前。 偏偏這匹馬現在走不動了,不肯聽他的話,扶游鉚足了勁拽它,它也絕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僵持之際,有人走到扶游面前,先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摸摸馬匹的鬃毛。 唉,你這小笨蛋采詩官,我來吧。 扶游抬頭,只見一個身形高大、蓄著山羊胡子的老先生站在他面前,一臉無奈。 這是扶游的老熟人。 三年前扶游第一次采詩,經過這里,認識了他,和他可以算是忘年之交。 而且 當時他們約好了第二年再見的。 扶游最后當然沒來赴約。 扶游有些不好意思,小小聲地喚了一聲:邱老夫子。 嗯。老夫子應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從他手里接過韁繩,語氣里有幾分埋怨,你怎么這么晚了才過來? 我扶游頓了頓,還是小小聲地回答,玩著玩著就耽誤了時間。 邱老夫子嘆了一聲,隨后帶他回去。 他在村子里開私學,專門教別人念書,許多學子慕名而來。 扶游跟著老夫子走進院落,便有許多學生向他行禮,還喚一聲老師。 他們把扶游的馬牽下去,正好要開飯,就給扶游加了一張桌子。 扶游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他們又拿來毯子,給他裹上。 他們甚至要給他喂飯吃。 扶游連忙拒絕了。 吃過晚飯,他們圍坐在爐火旁邊講學,扶游裹著毯子坐在一邊,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邱老夫子碰了他一下,扶游恍恍惚惚地抬起頭,邱老夫子嘆了口氣:回去睡了。 噢。扶游裹著毯子站起來,跟著他回房間去。 邱老夫子睡大床,扶游就縮在旁邊的小榻上。 吹了蠟燭,邱老夫子問他:你怎么整整三年都沒過來? 我終于還是被問到了。 扶游想了想,最后卻躲進被子里,悶悶道:我生病了。 他不想像怨婦一樣,把這三年來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說,只是說給秦鉤聽一遍,他就足夠難受了。 還要說給別人聽,那就更不好了。 邱老夫子又問: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呢? 嗯我不知不覺睡著了,做了個夢,一覺醒來,就是三年之后了。 他說完這話,就不肯再回答任何問題。 扶游翻了個身,面對著墻。墻上開了個窗,窗臺上擺著些小東西,月光照在窗臺上,也照在扶游面上。 他從毯子里伸出手,手指點著,從窗臺這邊游走到那邊,繞過一個個擺件。 他只是閑下來的時候,才會想起那些事情。 就像是一場夢,他沉湎三年,現在終于抽身而出,回頭去看,只是一場夢。 邱老夫子道:多留一會兒?總歸時間還多。 嗯。扶游點點頭,反正只是一場夢。 * 這時候,秦鉤反倒大病一場,陷入夢中。 他躺在偏殿的床上,像后殿那棵老樹轟然倒塌一樣,身上忽冷忽熱,腦子倒是很清醒。 他手里緊緊地攥著那個石頭。 崔直讓他吃藥,他也不曾放下片刻,一手拿著石頭,一手端起藥碗。 喝之前,他問崔直:我是不是對他很不好? 崔直卻說:陛下不會有錯。 勸了這么多回也沒用,他也不愿意再說那些不討巧的話,反正扶游已經離開了。 秦鉤沒有再說話,只是仰起頭,將碗中湯藥飲盡。 隨后侍從們退出去,留秦鉤一個人在偏殿休息。 秦鉤擁著錦被,躺在從前扶游睡過的地方。 恍惚之間,仿佛有人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對他說:秦鉤,你又在裝病了?你又要召見屬下嗎?要我幫忙打掩護嗎? 這是劉太后和劉將軍還當權的時候,秦鉤常做的事情,他裝病,召見屬下,讓扶游幫他遮掩。 這回秦鉤卻道:不是,我是真病了。 他試圖握住扶游的手:我想睡覺,你回來陪我,小 沒有說出口的小黃雀,讓他猛然驚醒。 小黃雀,小黃雀 秦鉤猛地睜開眼睛,一陣風吹過,幻象中扶游就被他這個輕蔑的稱呼給驚走了。 扶游秦鉤追下榻,卻不知道該往哪里去追,他無力地辯白,試圖挽回,我沒這樣想過,我沒這樣想過 嘭的一聲,秦鉤一拳捶在墻上,竟震得整個宮殿都在晃動。 他果真是一頭沒有完全被馴化的猛獸,主人一走,他連宣泄感情都是用最原始的方式。 隨后崔直帶著一群太監進來,試圖把他勸回去休息。 可是秦鉤紅著眼睛,就要沖破包圍,去找扶游。 再不見到扶游,他就真要瘋了。 最后秦鉤打傷了幾個小太監,崔直實在是沒辦法,拿出扶游臨走前送給自己的一袋銀子,遞到他面前。 陛下,扶公子的東西,扶公子的 秦鉤一把將東西奪過去,捂在心口,終于安靜下來。 崔直上前扶他:陛下,還是先休息吧這也是扶公子的吩咐。 秦鉤重新坐回榻上,他問:崔直,我是不是對他很不好? 崔直頓了頓,最后點點頭:是。 那我從現在開始改好了,他會不會回來? 老奴想或許會吧。 崔直只是不想再激怒他,可是秦鉤卻仿佛只聽見最后兩個字。 他抓著扶游留下來的東西,勾了勾唇角:那就好。 * 第十天。 一大早,扶游就被邱老夫子趕起來。 哪有你這樣做采詩官的?還不快出去采詩,人家早都起來耕作了! 天還有點冷,扶游裹著衣裳,蹲在田埂邊,等了許久,才等到農夫扛著鋤頭過來。 他吸了吸鼻子,拿著筆墨跟上去。 也是在這個時候,從皇都來的信使,騎著馬,從他身后飛奔過去,在村中資歷最長的老人家的宅院門前停下。 扶游對急促的馬蹄聲有一種下意識的畏懼,他回頭去看,看見來人的模樣。 是秦鉤的一個暗衛。 扶游趕忙把東西收好,走上田埂,準備跑回去。 可是他還沒跑出一步,暗衛便朝他喊道:扶公子請留步。 扶游回過頭,臉色蒼白,他強自定下心神:什么事? 暗衛朝他做了個手勢:扶公子,陛下托小的帶來一些東西,還有幾句話。請。 扶游抿了抿唇,壯起膽子,朝他走去。 他什么都不怕,就是秦鉤又來了,他也不怕。 他照樣能把秦鉤趕走。 在村中里長的宅院里,扶游坐在案前,案上茶碗升起熱氣,浮在他眼前。 他低著頭,手指撥弄著碗沿,仿佛在走神。 暗衛單膝跪在他面前,解下背上包裹,從里面拿出一個油紙包著的、方方正正的東西。 他把東西放到扶游面前,一邊打開,一邊道:陛下本來是要自己來的,但是前幾天大病了一場,所以 他在說這話時,留神看著扶游的神色。 可是扶游神色淡淡的,沒有什么變化。 暗衛收回目光,把油紙包著的四四方方的、烏黑的糖推到扶游面前:而且陛下想著,扶公子一見著他,又要哭,所以就沒親自來,讓小的給扶公子帶了點愛吃的點心。 陛下還說他小心地瞥了一眼扶游,他已經知道錯了,都會改的。只要扶公子肯回去,陛下馬上下旨澄清,立扶公子為后。 扶游笑了一下,把糖推回去,態度平和,語氣堅定:麻煩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想回去,更不想做皇后。我只想做采詩官,等到了冬天,我自然會回去獻詩的。 他想了想,又道:他不必強求,或許只是我剛走,他不太習慣而已。 * 或許只是扶公子剛走,陛下有些不太習慣。 養居殿里,暗衛跪在秦鉤面前。 秦鉤端坐在案前,身邊照常堆著奏折,桌上卻有幾塊石頭同玉璽放在一起。 暗衛回稟的時候,他就低著頭,擺弄著石頭。 聽見這句話,秦鉤忽然抬起頭:你是怎么跟他說的? 小的向扶公子轉述陛下的話,一字不差。 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愛他? 暗衛低下頭,意思很明顯了:小的去時,陛下并沒有 秦鉤霍然起身,質問道:為什么不告訴他?告訴他,告訴他,我愛他啊。 他緊緊地握住那塊石頭,蹲下身,喃喃道:我愛他,我愛他,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告訴他,去告訴他。 * 南邊樹林里,小溪流邊。 馬匹被拴在溪邊,低頭吃草。 扶游坐在岸邊石頭上,借著溪水洗果子,就當是吃午飯。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已經盡力加緊趕路了,秦鉤派來的人還有又一次找到了他。 暗衛又一次跪在他面前:陛下說,他他喜歡扶公子。 扶游蹙眉。 說實話,先前暗衛傳的話,他都能想象出秦鉤的原話。 無非是不耐煩,又覺得他在鬧脾氣了。 但是這句話 根本就不像是秦鉤說的。他只會冷著臉,說些我誰都不喜歡的話。 至于喜歡誰這種話,在秦鉤眼里,就是蠢話。 大約是暗衛為了完成任務,才這樣對他說的。 想通這一點之后,扶游便笑了:不用編這種謊話,我不會回去了。 暗衛哽了一下:扶公子,這話確實是 扶游打斷了他的話:一遍一遍地來回傳話,確實也很麻煩你,往后他再要說什么,你就對他說:扶游不回去了。他要是不肯,你就出宮來,在外面找個客店住幾天,然后回去跟他說,我不回去了,等冬天到了,自然會回去獻詩的。 他把手里的果子遞給暗衛:給你吃吧,吃了快點去找個地方休息吧。 等暗衛接過果子,扶游便站起身,脫了鞋,挽起褲腳,牽著馬,涉水淌過面前的小溪。 像樹林里的一片云煙,飄遠了。 * 秦鉤面前,暗衛不敢隱瞞,只能一五一十地重復扶游的話。 秦鉤捏著石頭,沒把話聽完,就站了起來。 你怎么跟他說的? 暗衛立即俯身:小的向轉述扶公子轉述陛下的話,說陛下喜歡他。 是愛,我是愛他。秦鉤大步走下臺階,我親自去跟他說 話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他好像早就跟扶游說過了。 在扶游走的第一天,他就跟扶游說過了。 一點用處都沒有。 扶游是鐵了心要出去采詩,不肯回來了。 扶游不肯回來,那他要怎么求得扶游回心轉意? 這樣不行,絕對不行。 秦鉤再往前走了一步:我去把他帶回來 也不行,上次試過了,扶游會生氣的,還會說寧可自盡,也不回來。 秦鉤走回位置上,安靜坐下,繼續批奏折。 暗衛行了個禮,就要退出去。 他出去的時候,另一個暗衛又進來了。 稟陛下,幾個世家與西南王,似有異動。 秦鉤捏了捏指節,若有所思:嗯,知道了。 扶游不會跟他回來,如果讓扶游自己回來呢? 只要扶游回來,他肯定好好對他,他再也不會欺負他了。 * 扶游離開的第一個月。 某天夜里,秦鉤的幾千個死士,兵分幾路,以陛下賞賜的名義,分別敲開了西南王秦栩的府邸,皇后晏知的鳳儀宮,還有幾個世家的家門。 開門之后,幾千個死士迅速控制住所有人,不論對方如何喊冤,他們都默不作聲,各有分工一般,開始仔細搜查各處。 從深夜搜到晨光熹微的時候。 街道上打更的更夫、宮里報時的宮人,因為府門、宮門緊閉,都沒有發現異常。 直到翌日一早,找到了各種書信之后,官府的人過來接手這些人,將他們帶出各自的府邸,旁人才恍然。 原來昨天晚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 做完這件事情之后,幾千死士憑空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只有被抓的人才知道,他們真的出現過,那是皇帝的人。 * 南邊的桃花開了又謝,扶游牽著馬,戴著箬笠,走在南邊的山霧煙云里。 秦鉤的暗衛再沒有找上來,或許是秦鉤放棄了,或許是那個暗衛聽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