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在他身后,謝行之望向謝安珩:你說的事,我會認真考慮,這兩天給你答復。 謝安珩心里突然一慌:考慮,考慮什么? 我覺得你講得挺對的。謝行之往前搖動輪椅,輕聲說,喜歡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這樣不清不楚下去對你也不公平,我會仔細考慮清楚,然后告訴你我的答案。 模棱兩可不是謝行之的風格,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他沒有吊著別人的習慣。 現在大部分危機都已經過去,也是時候認真談論這件事。 可是我謝安珩連忙追上去。 他生怕從謝行之口中聽到一句拒絕,如果是那樣,他寧愿繼續保持現在的狀態。 行之老弟,快來快來,我得了好些消息!趙鴻鈞從病房里探出頭,朝他們招招手。 謝行之一聽,也顧不上再跟謝安珩糾纏這些,更加快了驅動輪椅的速度。 謝安珩只得跟上他,暫且把想說的話壓回心里。 趙鴻鈞等他們進來,吩咐保鏢不準任何人接近房間。 他關上了房門,又拉起窗戶窗簾,確保談話聲不會傳出去,這才找了個椅子坐下,悠悠道:你讓我查許家,我還真找出點東西。 房里的所有人頓時都來了興趣。 謝行之: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許家的大女兒許婉?趙鴻鈞道。 記得。出乎意料,第一個回答的竟然是謝安珩。 謝行之看了一眼他,后者收到他的眼神,又說,就在當初何家宴會上,她來找我們敬酒,帶著她meimei許思思。 對對對!我也記得,她先找行之哥來著,后來兩個姐妹又跑去跟謝安珩講話。 說到城西那塊當初丟給夏景輝的地,這可讓岑向陽記憶猶新,似乎好些紛爭都是從這里開始的。 趙鴻鈞:那許婉年紀雖然小,但可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啊,她這一年銷聲匿跡,我最先就覺得奇怪,今天一查才知道她好像是犯了什么事,被他爸爸嫁到南邊去了。 遠嫁?謝行之皺眉。 許婉長于心計,他是知道的。 上輩子這個女人在商界大放異彩,又善于利用自己的優勢,把許家經營得風生水起。 這輩子雖然有他跟謝安珩兩個變數,可照理來說跟許家也牽連不上什么關系,怎么會影響到許婉? 確實是遠嫁,嫁的還是個老頭子!趙鴻鈞砸舌,她從這后就再沒回來過,父女倆的關系也算是降到冰點,就差沒徹底撕破臉了。 趙致殷單手撐在椅子前:那這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你先別急,還有他二女兒許思思,她先前跟安珩小賢侄走得不錯,對吧?趙鴻鈞道。 謝安珩還沒來得及否認,謝行之便替他說:許思思是聽他父親的話來接進安珩的。 謝安珩嘴唇反復動了動,默默退了回去。 他們許家似乎還想當夏景輝的眼線,又不想完全得罪另一邊,所以派出這個女兒許思思。謝行之把謝安珩告訴他的事實挑揀了一些說。 岑向陽低呼:這許家的老頭心思還挺深啊,看不出來,也是個狐貍。 哼,他們一貫墻頭草,處處好都想撈到懷里,誰也不愿意得罪,載滿北市的圈子里跟個滑泥鰍一樣。趙鴻鈞道,但這也正是我想說的,換許家主為了在滿北市站穩腳跟,可謂是不惜一切代價,連兩個女兒都可以當工具來用。 按照他平日里的作風,我們兩邊鬧得滿城風雨,現在施家和夏景輝又毫無喘息之機,更沒有翻身的可能,他早該腆著臉來投奔你們,趁機給許家謀個好前程。 他這么一講,謝行之也品出不對:但他音訊全無。 正是。趙鴻鈞拿手指在桌面點了點,一點動靜也沒有,不是他的作派,詭異得很。 而我這幾天還探到一個消息。 謝行之抬頭:什么消息? 許家的家主前不久一直在頻繁和一個人見面,地點跟打游擊一樣,一天變個樣,像是在躲什么。趙鴻鈞摸摸胡茬,意味深長道,從施家進去以后,這兩天才停下來。 時間點太過敏感,這下不僅謝行之,其他人也神色凝重起來。 什么人會跟他見面,趙叔心里有人選嗎?謝行之問。 趙鴻鈞搖頭:沒有,但我有一個想不通的地方。 謝行之:你講。 趙鴻鈞:你確定夏景輝他兒子夏嘉譽是向著我們這邊的嗎? 什么?謝行之一下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夏嘉譽不可能害我。 謝行之思忖:他如果想要我的命,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對我下手,甚至早在德國,他都可以讓我直接回不來。 無論哪次接觸,謝行之都覺得夏嘉譽是個心思純凈的人,他屢屢幫他的大忙,幾次都從旁幫助救他性命,謝行之從不懷疑夏嘉譽。 你這樣講似乎也有理。趙鴻鈞相信謝行之的判斷,我只是覺得他身為夏家的一員,本該有資格繼承這筆財產家業,施家的東西最后到頭也會是他的,從直觀利益上看,他都該是咱們的最大勁敵。 謝行之搖頭: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對錢財權勢感興趣,夏嘉譽他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 趙鴻鈞也跟夏嘉譽接觸過,對方的人品他是不懷疑的:這么說也是,如果他想害你,根本犯不著讓你為了u盤逃出老宅撞上卡車。 那只是個意外,施老夫人想用u盤借機害死安珩。 這樣一來,掌握u盤的人擺了施家一頓?趙鴻鈞瞇起眼。 施老夫人可不是個好糊弄的,施家會相信他們,至少得是他們利益中心的人。謝行之也和他想到一處去了,那段時間施家還跟夏景輝聯手,又或者是和夏景輝一派的家族。 趙鴻鈞一錘拳頭:那許家就更可疑了。 謝行之越分析便一切都逐漸清楚起來。 他還在跟趙鴻鈞一人一句地交談,思路敏捷,言辭動作間又儼然有一年前那個在商界嶄露頭角熠熠生輝的影子。 另一邊,謝安珩沒參與他們的對話,靠在身后的床頭柜上靜靜注視他。 前些日子的謝行之簡直是珠玉蒙塵。 他都快忘記有多久沒看到謝行之如此投入到事業上的樣子,這就是那個一年前會在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帶著他把滿北市踏在腳下的人。 自信,優雅,游刃有余,這才該是謝行之閃閃發光的樣子。 謝安珩聽他的聲音,心頭微微發癢,那點癢像是燎原的火,越燃越旺。 他自己都沒覺得他的視線逐漸露骨火熱。 被他盯著的人有所察覺。 謝行之回頭一瞥,兩人目光相對。 謝安珩正望著他笑,猝不及防被抓了個正著,笑意僵在臉上。 非常難得地,這回謝安珩竟然曉得害羞,輕咳一聲,迅速躲過他的視線,低下頭摸了一把鼻尖。 謝行之只當什么都沒看見,不動聲色又轉過頭去。 夜晚。 病房的門悄悄打開。 謝行之披著一件薄羽絨外套,放輕動作搖著輪椅到了走廊上。 外面沒有其他人,值班的小護士也在休息室里取暖。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了一條小縫,寒風呼呼往里灌。 謝行之過去把窗子關緊。 他在窗前坐了一會兒,扶著窗臺,緩緩把身體撐起來。 站立對他而言不是難事,困難的是他接下來想做的 獨自行走。 腿骨還沒完全恢復,稍有動作就會傳來細微的疼痛。 好在為了方便病人,醫院走廊的一邊安置了一整排扶手,謝行之一手撐在窗臺,一點一點向扶手的方向挪動。 也不算太吃力。他想。 不過比起謝安珩扶著他走,這樣腿上還是更疼一些,畢竟有人扶著可以借力,大半個身體的力量都依靠在對方身上,現在就不行了。 謝行之也不計較太多,能站起來活動兩下,對他來說已經非常滿意。 他沿著走廊慢慢往前,走到半途,受傷的那條腿已經開始感到不堪重負。 但謝行之想起白天時,他走的時間長,活動開來,最后腿骨反而越來越輕松。 于是他沒搭理這種酸脹感,打算先走到扶手盡頭,再走回去,一來一回剛好和白天時的距離差不多遠。 但他靠近盡頭的樓梯道,腳下愈加疼痛起來。 謝行之不得不停下,卻沒想到腿上一軟,整個人朝前撲過去 ??! 面前便是十幾級臺階,這樣摔下去,少說又得在床上臥幾個月。 已是深夜,他來的時候走道里就沒人,現在更不可能有人扶住他,謝行之試圖抓住身后的墻壁,抓了個空。 完了。 他閉上眼。 嘭一聲,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一雙胳膊使勁將他往后一扯,后腦跌進柔軟的衣料里。 隨后拉他的人也重心不穩,抱著他往下倒,但最后關頭還是兩人一起伸手扯住了旁邊的扶手,險險靠在走道墻壁上。 謝行之錯愣,睜眼便看見謝安珩滿目緊張。 有沒有傷到?有沒有磕著哪里?謝安珩上下在他身上摸摸按按,有沒有覺得哪里疼? 別說是他,謝行之自己也驚魂未定。 但好在謝安珩來得及時,他完全倒在對方身上,一點都沒摔著。 沒磕到。短暫的驚嚇過后,謝行之緩緩在他懷抱中放松。 謝安珩還是不放心,有捏了捏他的腿:這里呢?有扭到嗎? 謝行之搖頭:沒有,真的沒事。 說完,他聽到身后的人重重呼出一口氣:沒事就好。 謝安珩抱著他,緩了半秒:為什么這么晚跑到走廊里是想拿什么嗎?怎么不叫醒我? 謝行之沉默半晌,沒有要拿什么,就想自己走一走。 從回國以來,發生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培養的勢力和公司留給了謝安珩,對國內形勢不明,商場上也幾乎喪失了話語權,還幾次都險些被危及性命,如今更是連自主控制身體的能力都欠缺。 謝行之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積壓久了也難免心情不暢,深感無力。 白天被他扶著走了那一段,讓謝行之重新想念起自由行動的感覺,就想試一試單靠他自己的力量能不能走路。 結果差點狠狠摔了一跤。 謝行之笑了笑:看來還是得讓人扶著。 謝安珩把頭埋在他肩窩,過了好久,悶悶道:讓我扶著不好么? 謝行之啞然:當然不是。 面前的謝安珩抬起頭,烏眸幽幽地望著他,像在看個負心漢。 轉念一想,謝安珩辛辛苦苦扶他走了一段路,累出滿身的汗,他這樣好像確實是個負心漢了。 謝行之最怕他這樣,我只是算了。 他抓過對方的小臂,用力將自己撐起來,無奈哄道:你扶著好,比誰扶著都好。 謝安珩喜笑顏開。 行了,這里溫度低,扶我回房間吧。謝行之在心里嘆氣。 但謝安珩沒動,他從身后攬住謝行之,又把他拉了回來。 他輕輕將下巴擱在他肩頭。 做什么?謝行之眉頭輕皺,這是走廊里,有監控,還隨時有人 我只是想給你依靠。 謝行之一頓,轉過頭。 你受傷了,累了,我就是你的依靠。謝安珩輕聲道,公司是你的,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那雙黑色的眸子明鏡似的,什么都看出來了。 謝行之,你沒有變,不管這一年有多少磨難,你就是你,還是那個該站在滿北市頂端的人。 也是最讓他仰慕愛戀的人。 謝行之放在謝安珩手臂上的五指倏地收緊。 第67章 走廊里安靜了許久, 直到另一頭的護士休息室傳來動靜。 謝行之松開用力抓著他胳膊的手,輕聲說:亂講什么 沒亂講,我說的都是心里話, 不信你聽。謝安珩也不像是在逗他,這番話是真的發自肺腑。 兩人貼得很近,混亂的心跳也分不出到底是誰的。 眼看守夜的護士就要走出來撞見他們,謝行之趕緊低聲道:快回病房去,這里太冷了。 好吧。聽他說冷,謝安珩也收起別的心思,干脆一把將謝行之抱到了輪椅上推回房間。 重新回房里, 坐在輪椅上,這回謝行之不知為什么忽然不太想跟他擠一張病床了。 我睡陪護床。他說完也不等謝安珩反應, 自己撐在床上迅速躺下,翻身背對著對方。 身后好半天沉默, 謝安珩伸手指戳戳他的后背:我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 沒有。謝行之閉著眼輕輕道,快睡吧, 明天還要辦出院手續。 謝安珩: 他沒有再交談的意圖, 謝安珩只能道:晚安。 嗯。 話是這樣說,但謝行之根本沒有睡意。 除了治病的那一年,謝行之從沒在誰面前展現過他脆弱的一面, 哪怕是做手術前最痛苦的時候,他幾句胡話。 更何況是像剛才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