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但謝行之看了看四周,雖然遠離人群,可這地方就只有這么小,但凡有一點動作都難免會被其他人撞見。 他從輪椅上撐起身體,嚴肅提醒謝安珩:只扶著我散步,不準再胡鬧了。 好。謝安珩滿口答應,雙手扶著他的小臂,用力將他整個人支撐住,怎么樣?另一條腿能活動嗎? 謝行之低下頭,遲疑了半秒,嘗試向前挪動他剛拆完石膏的腿。 嘶隱隱約約的疼痛順著骨頭襲上腦仁。 謝安珩緊張道:疼?要不還是算了 不疼。謝行之抓住他準備把自己放回輪椅的手,抬眸,我想走一走。 畢竟傷到了骨頭,哪可能這么快就完全恢復,會有些許疼痛也在意料之中。 兩世經歷加起來,謝行之受過的傷多得去了,這點疼對他而言不算什么,既然醫生說運動一下對傷口恢復有好處,那他就可以忍。 謝安珩盯著他,抿了抿唇,最后還是妥協:那你要是受不了,隨時告訴我。 謝行之不禁眉梢一挑:放心,我沒那么脆弱。 他知道謝安很喜歡他愛護他歸一回事,可總這樣把他當個易碎物品,多少有點損傷謝行之的自尊心。 我們走到那棵樹下去。他看了看不遠處,有顆松柏種在住院部大樓后方的拐角。 不行。謝安珩掃了一眼,這段距離少說有一兩百米。 他毫不猶豫拒絕:太遠了,你第一天運動,要循序漸進。 但他回頭就對上謝行之淺栗色的雙瞳。 謝行之沒說話,那雙眼底只有堅決。 兩人無聲對視,幾秒后謝安珩敗下陣來。 他呼出一口白霧:我扶著你過去,但你絕對不能逞強,一旦疼痛超出你的接受范圍,馬上告訴我,我們停下來。 謝行之也不是傻子,知道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點頭答應。 他同意了,謝安珩便真的充當起他的拐杖,在他身前扶著他的雙臂,一小步一小步朝后挪動。 這件事聽上去似乎很容易,實際做起來沒他想象那么簡單。 謝行之受傷的那條腿雖然拆了石膏,卻也只是能做幾個簡單的動作,甚至不能完全使上力氣。 這使他不得不將身體接近全部的重心壓在謝安珩身上。 倘若是自己拄拐杖,一切就都是可控的,但這種情況下,他連最基本的身體平衡都需要對方來幫他保持。 稍有差錯,他就只能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旁邊連個可以扶的把手也沒有。 謝行之只能完全依賴身前的人。 換了其他任何人說要以這樣的方式陪他運動,哪怕是經過專業訓練的特護,謝行之都會毫不猶豫拒絕。 不為什么,經過這些事,他在工作起居都更難把信任托付給他人。 但提出這個要求的人是謝安珩。 懷疑這個念頭連一絲影子都沒從他腦海中升起過。 謝安珩也沒讓他失望,他微微低著頭,專注又小心。 謝行之進一步,他就退一步,二人之間連眼神交流都用不上,默契自然。 走完短短兩百米,總算到了大樓后面的陰涼處,出于緊張,謝行之感覺背后冒了不少汗。 我感覺活動一下,腿反而不疼了。小小一個目標達成,謝行之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真的?謝安珩聽了高興得不得了,你扶著墻,我幫你動動腿,看看是不是感覺不一樣了。 好。他稍微放松身體,瞥見謝安珩額角的短發都汗濕了。 這么冷的天 謝安珩正準備彎下腰,額發被眼前的人撫了一把。 他把謝行之抬腿的動作一頓,倏地仰頭望著他。 謝行之單手撐在墻壁上,這個姿勢,傷了的腿被他抬到半空,而他一只手還落在謝安珩額頭。 兩人對視幾秒。 你出汗了。謝行之收回胳膊,卻在下一刻被他握住。 謝安珩放下他的腿,更加一眨不眨自下而上注視他,緩緩站直。 這個距離太近,本能察覺到氣氛細微的變化,謝行之被他這樣的眼神看得心驚,顧左右而言他:其實也不用這么緊張,我們配合得很好,我都不擔心你會把我摔 前者按住他那只手,后續的詞句掩沒在雙唇間。 謝行之扭頭推開他:會被看到!你答應不胡鬧 謝安珩一邊啄吻一邊道:我本來是答應了,但你干嘛突然摸我? 謝行之避開他的視線,我看你出汗想幫你擦一下,你 輪椅還在另一頭的空地,謝行之這下是避無可避。 后腦被掌住,謝安珩又湊上前索吻。 他無處可退無路可躲,這下才明白謝安珩的用意。 那對烏亮的雙瞳帶著得逞的笑意,將他整個人扣在墻上。 他早在病房里聽見醫生那番話時就算計好了,故意不讓他帶拐杖,又故意把他引到這樣偏僻無人的角落。 每回他清醒時,謝安珩的親吻總是很克制,但這種吻法又輕又癢,反倒讓謝行之受不了。 一吻結束,謝安珩笑著親親他的手指尖。 你剛才說的當然不需要擔心。他眉眼晶亮,我就是摔著自己都不會摔到你。 謝行之嘴唇抖了抖,還要說話,拐角后方忽然傳出一聲大嗓門 今天太陽是真的很好誒,但我沒想到行之哥的腿竟然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岑向陽! 隨后又是趙致殷的聲音:都快大半個月了,傷得也不是很重,沒你想的那么恐怖。 說的這么輕松,那是因為你沒經歷車禍當時的場景!岑向陽反駁道。 他提起這件事,趙致殷總算閉口不和他爭了。 行之哥去哪了,我怎么沒看見他們倆?腳步聲越來越近。 謝行之心都懸到嗓子眼,用力推了推謝安珩,沒推動。 后者挑起眸子看他。 謝行之無聲對他做唇型:他們要過來了,放開我。 他不僅沒收斂,變本加厲,用力啄了一口謝行之的下唇,又埋首在他頸窩悄聲道:不放。 頸側的軟rou一痛,接著麻癢。 謝行之眼瞳瞬縮。 行之哥,行之哥! 岑向陽像是在朝這邊走。 輪椅就在樹后,稍微留心就能發現,而看到輪椅,必定會轉頭朝他們這邊找過來。 謝安珩似乎無所顧慮,再度回到他唇上,吻得很專注,長睫甚至掃過他的臉頰。 此時此刻,謝行之也顧不上阻攔他。 唇齒糾纏,呼吸也繚繞到一起。 心跳得飛快。 背后的腳步和身前的人反復拉扯他的注意力,但最后似乎是后者更勝一籌。 這是他們有史以來最長時間的一次接吻。 比剛剛走路時更讓人渾身發熱。 奇了怪了,醫生不是說他們在這里嗎?岑向陽的聲音總算停下。 趙致殷:去那邊看看,那里還有個亭子。 好吧。 腳步聲總算逐漸遠去。 謝行之緊繃的身體泄氣一樣松懈下來。 謝安珩這才放開他,抹去他唇上的濕濡,低低道:發現就發現,剛好讓他知道你是我的。 一對墨瞳幽幽怨怨。 得了便宜還賣乖,謝行之氣得用力一把推在他肩上。 他氣息都來不及緩,脾氣也沒發出來,面前的人已經一溜煙跑去拿他的輪椅了。 咦,行之哥!岑向陽找了一圈都沒找著人,結果一回頭,發現了被謝安珩推著緩緩朝他們靠近的謝行之,我們找了你們好半天都沒找到,原來你們就在這里??! 說完又奇怪地瞄了一眼:不對啊,我們剛剛不是才從那里走過去,好像沒看到有人? 可能是剛好錯過了,房子后面還有一片空地。趙致殷道。 謝行之不知怎么抬起手指摸了摸唇角,又虛虛攏在嘴邊:剛剛在另一邊,沒看見你們。 好吧。岑向陽看了一眼完全被陰影遮擋住的另外半邊庭院,還想開口問,趙致殷截下他的話:我父親說已經有許家最近的動向了,他馬上也過來。 謝行之當即神色一凜,把手放下,轉頭道:推我回房間。 這里不是講話的地方,給他發個消息,讓他也直接來病房吧。 好。趙致殷摸出手機跟趙鴻鈞發微信。 幾人回到醫院大樓內。 看著前面的兩個背影,岑向陽湊過來:我總覺得行之哥又被欺負了。 趙致殷動作一頓:怎么? 醫生說讓他們倆出來曬太陽散步,怎么可能散到被房子擋住的那片地去? 他嗓門大,聲音又頗有穿透力,即使刻意壓低,也依舊被走在他們前面的兩人聽得清清楚楚。 趙致殷:今天太陽太大了,沒準是曬久了太熱,到陰涼的地方避一避。 那也是。 謝行之睫毛微顫,懸著的心還沒能完全放下,又聽岑向陽悄咪咪道:不過我剛剛還看到一點不該說的東西 趙致殷:什么? 謝安珩上前幾步幫他按電梯,謝行之落在后面,聽得更清楚。 他放在扶手上的五指一緊。 只聽岑向陽義憤填膺:住院部大樓的陰影底后面剛才有兩對小情侶!尤其是那自行車棚下面,還抱在一起啃,哎,醫院這種地方他們都不放過,簡直了 謝行之: 第66章 岑向陽那番話明顯謝安珩也聽見了。 但和謝行之不同, 不曉得哪幾個字眼取悅了他,他看上去似乎還挺高興。 謝行之難免多看了他幾眼,下了電梯, 其余人進了病房,他朝謝安珩道:你跟我過來。 說完又對岑向陽:你們隨便坐坐, 稍等幾分鐘,我和他有些事要講, 趙叔來了再喊我。 哦好。岑向陽呆了半秒, 點頭, 去哪喊你們? 已經領著謝安珩往前離開的謝行之偏過腦袋,留下一句樓梯間便頭也不回, 只剩兩道背影。 你看,我就說吧。岑向陽進了病房找個椅子坐一下,肯定是挨訓去了。 趙致殷不置可否嗯一聲, 摸出手機給他父親發消息。 謝安珩也的確是去挨訓了。 走廊盡頭的樓梯道內,他乖乖巧巧雙手背后站在謝行之面前。 你上回怎么向我保證的?時間不多,謝行之也懶得跟他拐彎抹角。 謝安珩眨眨眼:保證什么? 謝行之更沒好氣:保證答應我的話就要做到,我們下樓只是去散步, 幫我活動一下腿, 但你呢?嘴上說的好聽, 要當我的拐杖, 實際上 是你先摸我的。謝安珩小聲嘟噥。 謝行之的話一滯:什么? 你摸我的臉。謝安珩怕他想不起來, 指了指自己額頭,喏, 就這里, 從這兒摸到太陽xue。 我說了那是在幫你擦汗!這幾天以來處處心軟, 他發現謝安珩臉皮越來越厚, 簡直是想盡一切辦法達到他那點小目的。 而且你故意把我往房子后面引,明明是曬太陽,做什么偏偏跑到那片陰影下面去? 被他拆穿,謝安珩不做聲了。 我也跟你說了讓你停下,岑向陽他們都快走過來了,再往前一步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當時他越拒絕越來越近的樣子,謝行之氣不打一處來,又不好為這樣的事跟謝安珩真的發脾氣。 果然,他一生氣,后者就耷拉著睫毛,乖順得要命。 可這么幾次過后,謝行之知道他只是不講話,不代表他認錯,低著頭不看他,估計心里只想著再來一遍他還敢。 安靜了幾秒,謝安珩忽然道:我喜歡你,追求你,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謝行之怔忪。 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謝安珩趕緊又補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行之哥!趙鴻鈞叔叔來了。岑向陽好巧不巧這時候來喊他們,行之哥,你在這嗎? 他敲敲樓梯間的門。 在。 門打開,樓道里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氣氛也好像不怎么對勁。 岑向陽下意識就想講點什么調節一下,但他眼珠子一轉,忽然看到謝行之白皙的頸側有一片紅印。 啊,行之哥,你脖子是不是被咬了?他第一反應是蚊子,畢竟兩人剛剛從草木蔥郁的庭院里回來。 可他轉而一想,這大冬天哪來的蚊子? 岑向陽這種時候腦子轉得飛快,眼睛忽然瞪大,把矛頭轉向謝安珩:是你 謝安珩淡淡朝他一瞥,冷漠的眉眼警告意味十足。 岑向陽脖子一梗,沒沒聲了。 我脖子上怎么了?謝行之抬手想摸,忽然也想起什么似的,臉色變了變。 倒是謝安珩一臉淡然,將他的圍巾拉高了一些,蓋住那處痕跡:沒什么,等下就消了。 謝行之根本不想接他的話,對岑向陽道:你先回去,我再跟他講兩句。 哦,好吧。岑向陽看出那脖子處到底是怎么搞的,在心里罵了一句狗東西,也不敢再謝行之面前發作,只能咬牙切齒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