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可岑向陽顯然不是個會拋下他的人: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謝行之搖搖頭,自己轉動輪椅打開了客廳的門。 開門的一瞬間,凌晨的寒風襲來,吹起他的頭發,但還未來得及灌進他衣領里,謝行之身上就已經披上一件厚厚的大衣。 謝安珩不知道什么時候在門口等好了,他垂著眼睫,順帶又給謝行之圍了一圈羊絨圍巾。 行之哥岑向陽追出來,正看見謝安珩俯身彎腰,似是想要將謝行之從椅子上抱起來。 后者經歷了半島酒店門前那一幕,一看到謝安珩那張臉朝他靠近就渾身不自在。 可他聽見岑向陽在背后喊,還是下意識扭頭。 就這片刻猶豫,謝行之就已經被謝安珩打橫抱在了懷里。 他僵著手,想要保持平衡,胳膊搭在謝安珩肩膀上,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你小子小心一點,你哥身上都是傷!岑向陽橫眉豎目。 謝安珩這次沒反駁他的話。 別人看不出來,近在咫尺的謝行之卻見到他睫毛輕微地顫了顫,抱著他的胳膊又輕柔了一些,跟怕用點力就把他碰碎了似的。 謝行之: 岑向陽這時候關心存數幫倒忙,還不如剛剛那樣正常抱著,這要抱不抱的,他真怕自己摔下去,又不得不使勁攀上謝安珩的肩膀。 他于是對岑向陽勉強露出一點笑意:快回屋里去吧,晚上風冷,你穿這么少,小心感冒。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岑向陽也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是沒法留下謝行之了。 冷風呼呼往大門里灌,驀地還真讓他打了個寒戰,他惡狠狠地瞪著謝安珩:你給老子等著! 又看向謝行之:行之哥,我肯定來救你,你別怕。 被放狠話的謝安珩神情淡漠,目光從頭到尾都落在懷里的人身上,對旁邊的事壓根不想搭理。 他能感覺到這回的謝安珩真的和上次情況不一樣了。 謝行之嘴唇動了動,想和岑向陽解釋幾句,但抱著他的人已經干脆利落轉身,又拉起他身上的圍巾,將他整個腦袋都攏在里面避風,迅速將他放進車后座。 車門關上,謝安珩跟司機對司機道:去醫院。 車身啟動,謝行之從車窗看見依舊眼巴巴望著他們的岑向陽,連忙抓住謝安珩的胳膊:不準再為難岑家。 謝安珩沒回答。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謝行之抓著他的那只手上,又滑到他明顯不能活動的腿,良久,抬起眼皮,望向他的眼眶通紅。 謝行之微微一怔。 唔!下一秒,他就被謝安珩緊緊扣進懷里。 后者這回力氣大得出奇,仿佛要把他揉碎了融進自己的骨血,謝行之甚至被他的胳膊勒得有點疼。 他想出聲提醒,但他剛剛張嘴,聲音還未發出來,忽然感覺到謝安珩在發抖。 哥哥 他顫聲道。 撲在他身上的人個子比他高,身量也足以把他整個人攏住,剛剛對岑向陽冷冰冰放狠話的樣子說不出有多威風,而此時此刻,卻脆弱得像個走丟了許久終于找到家的小孩。 謝行之下意識抬起手,虛虛放在謝安珩背部,想給他一些安慰。 但謝安珩將腦袋埋進了他頸窩。 耳鬢相貼,謝行之一個機靈。 這時候他才發覺謝安珩的體溫還有點燙,還沒有完全退燒。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頸側敏感的皮膚,幾乎是立刻就勾起了他昨天的回憶。 也是同一個位置,謝安珩對著那里親了半天,還將他的皮rou叼進口中輕輕磨咬。 正在他出神時,謝安珩像是終于緩過來了。 他放開謝行之,跟那天一樣跪在他身側,仰起頭:哥哥是不是還在怪我? 謝行之努力保持鎮定:怪你什么? 他以為謝安珩要對自己昨天大逆不道的行為進行一番深刻地懺悔,結果他卻只字不提,轉而道:我錯怪你的好心,差點害你丟了性命你回來不愿意見我,也是我應得的。 話說得好聽,心里明顯不這么想,謝行之被他如怨如訴的小眼神看得心里發毛。 不過他不提昨天的事,謝行之只能順著他的話茬往下接: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公司前臺打電話聯系你,打了七八個,一個也沒打通。 謝安珩面色一僵:公司前臺?什么時候? 謝行之知道他現在敏感多疑得很,但反正他說的也是事實,他確實給公司打過電話。 至于后面為什么不繼續聯系謝安珩先把眼前的情況糊弄過去再說。 兩三天前,在西坪鎮用公用電話打的。謝行之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你換了手機號,我也沒別的辦法找你。 果不其然,他這么信誓旦旦,謝安珩聽完目光顫了顫,眼底原本那點幽幽的怨念跟放氣的氣球似的,倏地消了。 對不起,哥哥謝安珩連忙伸手去掏口袋,我原先的電話卡注銷了,我馬上把新的告訴你。 謝行之便也伸手打算將岑向陽送他的手機摸出來,但他剛把手放進衣兜,謝安珩突然拿了兩部手機擺在他面前:我給你買了最新款,新電話卡也辦好了,這兩個顏色,你喜歡哪個? 謝行之: 兩部手機是同款,也跟岑向陽剛送他的那一對黑白手機一模一樣。 換到幾天前,他會毫不猶豫把口袋里的手機掏出來,然后拒絕謝安珩,免得浪費。 但現在 他不動聲色又把手退了出來,盡可能控制住表情:白色吧。 現在的謝安珩是以一個暗戀者的心態坐在他面前給他送禮物,還是個沒了他就要死要活,玻璃心比小姑娘還敏感的暗戀者。 他要是這樣做了,恐怕好不容易被哄順毛的人又得炸起來。 好。事實證明他想對了,謝安珩聽了之后很高興,我知道你會喜歡白色,已經先把卡放到這部手機里了。 對了。他彎彎眼睛,之前我和你一起買的那一套瓷碗,也是一對的,黑色和白色,你當時也選了白色,哥哥還記得嗎? 謝行之捏著手機,感覺有點繃不住了:記得。 這小孩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對他有心思了?? 第55章 滿北市中心醫院。 凌晨, 所有人正困倦的時候,一樓急診通道門口卻站了一排保鏢,讓路過的小護士瞌睡都嚇醒了。 謝行之覺得后面跟著浩浩蕩蕩一大串車不像去看病,像是要打劫, 半路上就讓謝安珩把車隊遣散了。 但考慮到現在幾大家族斗爭已經趨向于白熱化, 情況非比尋常, 還是留下了一車保鏢。 謝安珩沒要他們從西坪鎮帶回來的輪椅,當時謝行之還沒有在意,只以為是輪椅占地太大,車上不好裝。 但現在車停在醫院門前,他發現他不得不再次面對一個問題 他只能被謝安珩抱下去。 對方在他面前低眉順目得很, 跟個久別重逢的小媳婦似的。 哥哥小心,我幫你。說著就俯身, 雙臂從他腿窩下探進去, 將他整個人攏在懷中。 不得不說, 他這副作態,親昵歸親昵, 到底沒有像上回發高燒時那么露骨,動作倒還規規矩矩, 沒有僭越。 要不是他意外得知了謝安珩對他的真實想法,現在恐怕還會像以前一樣, 以為他這副樣子只是兄弟之間的尊敬。 醫院應該有備用的輪椅。謝行之提醒他。 謝安珩腳步都不帶停的, 將他打橫抱起來便大步流星朝急診通道走。 他聞言體貼道:現在是凌晨,大家都很累, 不用那么麻煩。 謝行之: 進醫院的這幾步路也就算了, 到醫院里面各個科室檢查, 一個大男人, 哪能讓他一直抱著? 出了電梯,成功吸引到第三波路人上下打量的眼神時,謝行之忍耐不住了:你這樣胳膊硌著我身上疼。 謝安珩腳步一頓,垂眸看了他兩三秒。 謝行之神情自然。 他這番話也沒什么問題,抱著走何止胳膊硌著疼,顛簸顛簸的他也不舒服。 兩人之間的眼神對峙不過一瞬,謝安珩還是不情不愿地找醫院借了一個新輪椅。 從他懷里被放下來,謝行之深深地松了一口氣。 總算不用時刻警覺對方的手有沒有趁機往不該挪的地方挪了。 但謝行之又有一些疑惑。 目前為止,謝安珩對他的行事作風跟昨天碰到的時候簡直派若兩人。 謝行之被他推進電梯,看著電梯門上印出來的人影,眉頭輕蹙。 難道那天只是發燒壯膽?又或者單純是個意外?可盡管如此,也沒辦法解釋解安珩為什么能在他面前這樣泰然自若。 安珩。謝行之坐不住了。 謝安珩立即俯下身來,靠近他臉側,洗耳恭聽:哥哥你說。 身邊還站著兩個保鏢,謝行之斟酌用詞:你究竟是怎么發現我在岑向陽這里的? 哥哥只是把手機的通話記錄刪掉了而已,如果這樣我都發現不了,那也未免太看不起我。謝安珩掀起唇角。 謝行之假裝不解。 謝安珩垂著的睫毛飛快扇了扇:我看了行車記錄儀。 我醒來之后發現有人叫了救護車,趙致殷說不是他做的,其他人更沒有這個膽子用我的手機。他語速不疾不徐,嗓音卻放低些許,而現如今,整個滿北市里,撞見我神志不清又沒有任何防備,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利用,也不是陷害,而是關心我性命的人也只有你了,哥哥。 謝行之心頭一緊,眸光抖了抖。 的確。 這種時候換了其他任何人碰到那樣的情況,別說關心他死活,不趁虛而入要他的命都能算好了。 見他皺眉沉思,面色擔憂,謝安珩在謝行之身后悄悄擴大了笑意:所以我立刻檢查了所有記錄儀,然后就發現來找我的人是哥哥。 他說完像是想到什么,問:那天我燒糊涂了,沒對哥哥說什么吧? 何止說什么,直接上手,甚至上嘴。 謝安珩看他不說話,有點緊張:我當時意識不清醒,要是說了什么冒犯哥哥的話,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向你道歉,你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 他在這心里七上八下了半天,感情始作俑者壓根不記得,謝行之一時間心情復雜。 謝安珩看他的臉色,更慌了:哥哥,我我又說了什么讓你傷心的話嗎?要不你打我吧,罵我,怎么樣都行,你別生氣 沒有。謝行之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更何況面對他。 他用力閉了閉眼:你沒說什么,都燒成那樣了,我看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差不多暈過去了。 剛好電梯門打開。 哥哥不計前嫌,還愿意救我,我實在是 謝行之一聽見他開口就覺得不對勁,生怕他又要來一段煽情大告白,連忙打斷道:樓層到了,先去檢查身體,這些話回家再說。 謝安珩一怔,眼睛彎彎:好,回家再和哥哥慢慢說。 謝行之: 他那句話的重點是這個嗎? 謝行之在西坪鎮就已經接受過悉心治療,被岑向陽接回家又讓私人醫生來看過一遍,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可以醫治的。 但他沒反駁謝安珩,因為他知道對方心存愧疚,就算告訴他傷已經治過了,他也還是想要眼見為實。 更何況上一個給他治療的人是岑向陽派來的,謝行之有預感,謝安珩聽了只會更加要求他再檢查一遍。 可等到進入診療室,謝行之忽然想起謝安珩身上那些傷。 他到現在為止都還有低燒沒完全退,從上次見面到現在也不過半天,謝安珩明顯不可能有時間去處理他身上的傷。 更不用提他也壓根就沒打算過要治療。 這位先生,我來給您看看腿骨受傷的情況。醫生跟謝安珩交談幾句,轉頭朝他走過來。 他手伸到一半,謝行之將他按?。旱纫幌?。 哥哥,這位醫生經驗老道,我讓他仔細小心,不會弄疼你。謝安珩道。 我不是怕他弄疼我。謝行之說著轉頭,指向謝安珩,先看他身上的傷。 謝安珩先一愣,隨即眼見著臉色變了變。 這下醫生懵了,站在他倆中間不知所措。 哥哥是不是在開玩笑?謝安珩扯了一下嘴角,我身上好端端的,哪有什么傷? 是啊,這位先生。醫生也連忙幫他說話,還是讓我先看看你的腿吧,他身體健康,犯不著在這治療,如果想做體檢的話,可以 他手腕、腰腹傷得很重。謝行之不為所動,你先幫他看他腰腹的傷。 謝安珩幾秒前還掛在臉上的笑容霎時間消失。 謝行之也懶得再跟他打馬虎眼:把你衣服脫下來。 后者見他面色篤定,不禁眼神連續閃動,謝行之猜測他是在心里琢磨著這件事怎么被發現的。 他看謝安珩這副吃癟的表情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額這 醫生知道謝安珩的身份,他原本打定主意肯定站在滿北市最有話語權的人這邊。 但他也是個人精,最擅長察言觀色。 謝行之和謝安珩雖然一個站一個坐,表面看上去是謝行之氣勢溫潤弱了一頭,但以醫生多年來看人臉色的經驗,他覺得實際上這兩個人里處于下風的明顯是謝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