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正在謝行之焦慮的時候, 忽然,他眼尖地望見停車間旁邊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個正貓著腰探頭探腦的人也剛好跟他對上視線,當即眼冒亮光:行之哥! 這人除了岑向陽還能有誰?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謝行之滿眼驚訝, 連忙跑過去, 把他拉到一輛車后躲避外面巡邏的人。 行之哥,竟然真的是你!岑向陽高興壞了, 拉著他就先上上下下摸索了一陣。 謝行之抓住他的手, 哭笑不得:你做什么呢? 我看看那小兔崽子有沒有對你做一些什么岑向陽說到一半眼睛瞪大,你的手腕怎么了?還有你的脖子? 沒什么,不小心劃傷了, 脖子上是被蚊子咬了,我自己撓出來的。謝行之隨口道。 他心下奇怪,不就是一點小傷口, 怎么一個個的都這么緊張,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缺乏磨練,嬌嬌氣氣。 果不其然, 岑向陽也露出了跟夏嘉譽如出一轍的那種復雜的眼神。 他定定地看了謝行之兩秒, 果斷拉住他的手:走, 我帶你走,咱們再也不來這個破地方,這什么臭弟弟不要了! 謝行之發現他手上捏著一串車鑰匙:你開車來的? 不是啊,哦,你說這個啊。岑向陽神秘一笑,這是謝安珩的車鑰匙,我從趙致殷那臭小子手里騙過來的,嘿嘿。這鬼地方開車根本進不來,大老遠的就被謝安珩的人攔住了,我只能自己摸進來,渺渺和何明旭都等著你呢,等會兒我們就開著他的車大搖大擺地出去,氣死他。 他這下可真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謝行之道:鑰匙給我吧,車我來開,我得先去一個重要的地方辦點事。 ???好好,給你。岑向陽看他好像很著急,把鑰匙交了出去跟他一起拉開車門。 引擎啟動,兩人都系上安全帶,他才繼續問:是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吧,人多我也能幫上忙。 謝行之搖頭:不用,你幫不上,等過了江我就找個地方把你放下來,你先回去。 岑向陽脖子一梗:不會又是和謝安珩有關的事吧? 他看謝行之不說話,氣道:不會吧行之哥,他都這樣對你了,你還 車身剛好駛出保安亭,謝行之降下車窗讓保安確認身份,岑向陽只能暫時閉上嘴,把腦袋擰過一邊。 謝行之本來就跟謝安珩長得有七八分像,朝夕相處,學起他的神情自然也不在話下,保安只大致掃了一眼,看到是他就立刻恭敬地放行了。 這一招走得有驚無險。 不是,行之哥,咱真的不能退出這個爛攤子不管他了嗎?岑向陽的目光落在謝行之手腕那一圈紗布上,又心疼又著急,你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他自己非要認夏景輝這個爛爹,沉不下心來靠自己打拼,妄想一步登天,那他就算被這些豪門里的人弄死了也是他咎由自??! 不要亂說。謝行之眉頭輕蹙,他回到夏家不是貪圖這些錢財權勢。 ???岑向陽傻眼,那他是為了啥呀?難不成他還能真的相信夏景輝,認他做爹了?這不可能啊,這小子也不傻呀 謝行之輕輕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他傻得很。 如果他想的沒錯,謝安珩這個傻小子恐怕只是因為他當年走前留下的那句賭約。 而且這一年來屢屢聯系不上對方,現在謠言四起,應當還有別的誤會,或許不是謝安珩不幫他澄清,而是有什么理由桎梏他,讓他無法這樣做。 他料想多半和夏、施兩家有關,現在也沒時間細細解釋,只能等手頭這件事解決再說。 岑向陽剛想再開口問,手機忽然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下意識就想點掛斷,結果手一滑按了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混亂的響動。 喂?你誰???岑向陽放在耳朵邊,眉頭直皺。 下一秒,一道低低沉沉還帶著些許虛弱氣息的聲音傳了出來。 謝行之讓他接電話。 這嗓音就是讓他閉著眼睛聽都能分辨出來。 滾,小兔崽子,你哥沒空,現在沒空以后也不會有空! 他剛準備按下掛斷,謝行之忽然伸手阻攔:別掛,我跟他講兩句,沒事的。 岑向陽:不行,他肯定又想威脅你。 但謝行之依舊堅持。 行吧。岑向陽只能妥協。 但是手機得放我這,我要聽聽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人話來。岑向陽說完嘟地一聲按了一個鍵,大嗓門兒道,謝安珩你給我聽好了,我開的是免提,你就這樣講,你哥聽著在,你要是敢說什么不尊重他的話,我立刻按掛斷,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逮著你,把你那張臉揍開花,你聽見沒?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三秒。 哥哥。 應該還是藥效沒有消失,謝安珩明顯是強撐著在講話,發出來的全是帶著氣音的聲音。 你停車,我帶你回去。 謝行之一愣,岑向陽立刻看了一眼后視鏡:我去,這小子追上來了,行之哥,后面那一輛黑色的車就是他的,趙致殷開過,我記得。 謝行之不僅沒停,還直接把檔位上滿,一腳踩下油門:我解決完這件事就跟你回去。 我不信,這件事也不需要你插手,你現在就減速。眼看著謝行之的車就要上橋了,謝安珩的語氣明顯變急。 謝行之試著安撫他:真的,這回我不走了。 謝安珩:一年前你也是這樣說的,我相信了,結果呢?所有人都知道你要走,唯獨瞞著我我從議會大廳出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我哪里都找不到你 他情緒的似乎不太對勁。 我給你打了那么多次電話,你卻連最后一句分別也不愿意跟我說,我趕到機場,但你已經走了 你為什么總是能這么狠心,為什么每次被丟下的永遠是我 我知道我誰也比不上,我在你心里根本什么都不算,你身邊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取代我,都比我重要和我待在一起才幾天,你就又去找他。 這個他明顯指的是岑向陽,后者聽見這句話咬牙切齒又想開口,但被謝行之拍了一下肩膀阻止。 他這時候發出聲音明顯只會更加刺激到謝安珩。 謝行之盡量放緩語調:我從未想過丟下你,只是我以為有些事情,你必須去經歷。 必須經歷?謝安珩甚至笑了一聲,你想不出理由,也和那些人一樣拿大道理搪塞我嗎? 必須去經歷關若靈當初欺騙謝偉茂,她一死了之,他的仇恨卻由我來承擔,讓我被他折磨了十幾年,這些難道也是我應當經歷的嗎? 夏景輝明明是我的親生父親,他卻從來只把我當一個工具,這一年來百般磋磨利用,甚至無數次想要我的性命,這也是我必須經歷的嗎?憑什么?! 謝行之嘴唇動了動,眼眸中浮上痛苦和心疼。 謝安珩嗓音發顫:不過這些苦算不上什么,我都可以忍,如果這些經歷是用來換我遇到你我全都可以忍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連你也要丟下我,欺騙我 你給我定的一切要求我都達到了,可你為什么還是要棄我而去只不過是我用了一些手段才完成當初的賭約,沒有按你預想的計劃走,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誰也比不過,整整一年杳無音訊,好不容易回來連一個小護士你都能對她笑,但看見我,就永遠是那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安珩謝行之輕輕喚他。 謝安珩低低道:不過也無所謂了,你當初若是騙我的,便算了,反正那些承諾是真是假也沒那么重要,我也不需要。 只要我站得夠高,變得夠強,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任何事。 無論你在不在乎我,我只要讓你離不開我就行了 安珩。謝行之用力閉了閉眼,對不起。 謝安珩的聲音突然一滯。 從前是我想錯了,不該把那些抱負強加在你身上,哥哥和你道歉。 他一廂情愿地以為這樣就是對小孩好,卻完全忽視了謝安珩的真實想法和心理狀況,更沒想到他的忽視竟然已經對他造成了這樣嚴重的誤解和傷害。 你說什么謝安珩像是不敢相信。 謝行之嗓音柔和地重復了一遍:哥哥和你道歉,安珩,我們先去半島酒店把這件事解決了,然后我再跟你好好 談字還未發出聲音,謝行之眼瞳驟然一縮,緊急打轉方向盤。 但還是太晚了,對面的大卡車直挺挺朝他沖過來,明擺著就是沖著他來的,想要這輛車上的人的命。 最后半秒,謝行之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調轉車頭,讓自己這半邊車門對了上去,把岑向陽護在了身后。 行之哥 哥哥! 霎時間,大橋上數量小車連環相撞,交通徹底癱瘓。 而就在車禍正中心,謝行之駕駛的那輛車被整個掀翻出去。 這一刻,謝安珩的整個世界仿佛靜音放慢,耳畔一陣嗡鳴,如墜冰窟,遍體生寒。 他眼睜睜看著謝行之的車在空中爆起一陣火花,又在地上連著滾了幾圈,巨大的沖力帶著車身撞開護欄。 停車??!謝安珩暴吼,拉開車門想沖下去,藥效還沒完全消失,身體不聽使喚。 謝安珩! 謝先生! 嘟嘟 橋上后來的車輛躲避不及,連著兩輛撞在他身上。 謝安珩被撞倒在其中一輛的車前,腰腹一陣劇痛,但他根本不管不顧,依舊朝事故中心強撐著撲過去。 等他趕到,只來得及見到那輛車裹挾著滾滾濃煙墜下橋梁,落入江中,掀起碩大的白浪,又接連爆炸了兩回。 鮮紅的火光刺目,給他眼瞳中映上一層血霧。 謝安珩目眥欲裂:哥哥?。?! 一天一夜過去。 滿北市江邊。 沿江停了一大排豪車,江上還有不少船只晝夜不休地連續作業,聲勢浩大。 來來往往不少人駐足圍觀拍照,甚至引來了媒體,但很快就有西裝革履的高大保鏢一哄而上,把這些人全部趕走。 最前面那輛黑色轎車開了一半副駕駛的門,門下扔了不知道多少根煙蒂。 趙致殷單手撐在車上,嘴里還叼著一根,夾煙的手指卻微微發顫,仿佛尼古丁也完全無法讓他冷靜下來。 駕駛位上坐著的男人眉眼低垂,雙手交叉放在下巴處,像是在祈禱,已經保持這個姿勢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整個人籠罩在一片暗淡的陰影中。 忽然,對講機里傳出聲音 打撈到了!在下游,還活著!我們已經把他送到醫院了。 謝安珩沉寂的眼底瞬間迸發出亮光。 趙致殷也一把拉開車門坐上來,謝安珩不等他系好安全帶便一踩油門,朝市中心醫院狂飆。 到了醫院,他沒走電梯,從人工通道一路沖上去,趙致殷跟在后面都有點追不上他。 哥哥謝安珩嘭地推開房門。 病房里坐了好些人,可是唯獨沒有謝行之。 他懵了一瞬,緊接著對上其他眾人的眼神,謝安珩的心當即沉到谷底。 哥哥?你還有臉喊他哥哥剛被救下來的岑向陽一見到他,也顧不上身上還有傷,撐著床就跳下來,何明旭趕緊過去扶住他。 不用扶!我沒事!岑向陽揮開他,老子今天就是要打死你個小白眼狼! 他沖上去就是一拳重重地打在謝安珩臉上,后者被他打得偏過頭,鮮血飛濺在白墻上,緊接著又是一拳砸向他腹部。 旁邊的鄒渺是最膽小的,換了任何時候看見這種場景恐怕都會嚇到,但她現在抿住雙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淌,緊緊盯著謝安珩,目光滿滿都是控訴。 第二拳正好打在謝安珩腰腹被車撞出的傷口,他整個人因為劇痛捂住傷處佝僂下去,晃了兩下沒有站穩,跪倒在地。 趙致殷想去扶,但見到岑向陽的臉色,手收了回來。 你不是恨他嗎?就因為他離開你一年,去治個病沒帶上你,你就這樣恨他,把他帶到夏家折磨他 現在你滿意了?他死了,你滿意了嗎?!???! 謝安珩眼瞳驟縮:你說什么 謝行之哥哥那半邊的車門受損太嚴重,半途中就被沖進江水里只留下了這只手表。鄒渺哽咽。 她手中托著一只腕表,正是謝行之這幾天戴的那一只。 謝安珩伸手想去拿,被岑向陽一把打開:滾開,別碰他的東西,你他媽不配! 老子早和他說這小孩不對勁,看人的眼神跟頭狼一樣,不能太寵著。岑向陽眼眶紅得要滴血,他說什么都不聽,他就是覺得你好,覺得你全天下頂尖好 他那么喜歡你,疼愛你,結果呢?結果就落到這樣的下場岑向陽個頭高大,卻攥著手里的腕表哭得像個小孩。 鄒渺已經不忍再聽,捂著臉蹲在一旁小聲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