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謝行之一愣。 他轉過身:你發什么瘋我打到你哪了? 他那一下可不輕,謝行之清晰地聽見謝安珩悶聲痛哼。 但謝安珩卻毫不在意,迅速望向他,倏地一把扯開謝行之的下擺:你受傷了?在哪里傷到的? 嘶腰腹末端被他這樣一按,傳來一陣刺痛,謝行之低頭,發現那里的傷處有些開裂,血慢慢洇了出來。 他微微怔忪,抬起手想把上面的血抹掉:不是受傷,是手術縫合的地方,還沒長好。 謝安珩擋住他的手不讓他碰,抽了一張紙巾按在上面。 他神色緩和下來,盯著皮膚上刺眼的血跡和傷痕,眸光微顫:疼么? 不疼,打了麻醉,睡一覺就過去了。謝行之感覺體力慢慢恢復,坐起身體。 謝安珩垂著纖長的睫毛,手還放在原處,幫他輕輕揩去那抹鮮紅。 那一節勁瘦腰肢因為長久不見陽光而顯得有些蒼白,更讓浸出來的血異常顯眼,隨著呼吸起伏,緩緩向下在肌膚上蜿蜒出一條緋色的細線。 謝安珩的目光如有實質,明明只是在幫他擦拭,但越來越晦暗的瞳色里卻仿佛裹挾著火,要將他灼傷。 他指尖停在傷口附近,幽幽道:哥哥最脆弱的時候,我也不能在你身邊。 謝行之覺得怪異,把身體往后縮了一些躲開,又將衣服拉了下去:我身邊有那么多醫護人員,還有你向陽哥幫忙,哪至于到這種地步。 謝安珩身體一僵,剛剛平靜下來的情緒似乎又有復燃的跡象。 他低聲喃喃:岑向陽照顧哥哥的時候,哥哥也這樣躲他嗎? 你在胡言亂語什么?謝行之做了手術就急著趕回來,這樣折騰下來真的有點吃不消,他盡可能緩解身上的不適,抬頭問,這又跟岑向陽有什么關系?他什么時候得罪你了,讓你總是這樣討厭他?是因為你厭惡我,所以連帶著厭惡我身邊的所有人么? 謝安珩攥緊手指:明明是哥哥厭惡我才對。 我厭惡你?謝行之用力平復氣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興高采烈回國,滿心期待重逢卻被這樣對待,辛辛苦苦養大的小孩走了歪路,還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謝行之忽然覺得身心俱疲。 他長嘆一口氣:你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一聲失望的嘆息聽在謝安珩耳中卻是壓崩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眸子霎時染上寒霜:我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哥哥以為我該是什么樣? 是什么樣都不該是這樣。 謝行之翻身下床,不想和他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謝安珩:你后悔當初救我了,是么? 這樣糾纏下去謝行之心里也不好受,他朝門口走:我不想現在和你爭,我們各自分開,等你冷靜下來,清醒了再找我談。 分開?你能去哪里? 酒店。 謝安珩在他身后,額角鼓動了一下,漆黑的眼瞳比墨還濃重:你可以試試看,會不會有哪家酒店愿意收留你。 謝行之忽然想到他現在在國內名聲掃地,人人避之不及。 他隱約察覺了什么,看一眼謝安珩。 后者依舊目光沉沉。 謝行之轉頭:我自然有去處。 背后靜默了幾秒。 有去處 是,你當然有去處,你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有人喜歡那么多人 他聲音低沉黏著,謝行之聽不真切,也不想繼續和他做無謂的爭執。 可等他把手搭在門把上按了幾下,沒按動。 門反鎖了。 謝行之忽然本能地察覺到危險。 他迅速轉過身,便看見謝安珩站起來,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步態慢條斯理,像個吃準了獵物已經徹底落入他的掌心無處可逃的獵手。 直至把他逼到退無可退,謝行之不得不整個后背緊貼在門上。 謝安珩眼睫低垂,眉眼籠罩在陰影中,瞳孔深處有幾欲瘋狂的眸光躍動。 把門打開!謝行之抬手擋在他們之間,話音剛落,就被謝安珩握住了手腕。 我打開門,然后哥哥就又會一走了之,對嗎?后者用巧勁把他的胳膊扭轉到了身后,力道很重,捏得他腕骨生疼,另一只手壓在他脖頸,讓我猜猜,你會去找岑向陽、何明旭、鄒渺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你多的是人可以找,但那個人總歸不會是我。 謝安珩,松手!謝行之發覺他如今的力氣已經敵不過對方了。 短短幾分鐘時間,一個擒拿術在他身上用了兩次。 謝安珩顯然也認識到這一點,這好像讓他非常愉悅。 哥哥就算現在后悔也沒用。他注視謝行之淺栗色的眸子,看見其中的難以置信,他笑了笑,當初說的那些承諾都是假的也沒有關系。 謝安珩貼近他耳邊,視線落在他頸后的某個小痣上。 他緩緩地,一個字一個字極盡輕柔:但我不會再放你走了。 除了我身邊,你哪里也別想去。 第36章 謝安珩沒有過多和他糾纏, 宴會還在繼續,他把謝行之獨自留在房內就出門了。 謝行之坐在沙發上思索對策,摸出手機解鎖, 但這里遠離市區, 信號幾乎沒有。 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又開了。 四五個身穿白衣的醫護人員魚貫而入, 手腳麻利的將他圍起來,其中一人竟然一言不發就帶上聽診器,要去拉開謝行之的外套。 你們干什么?謝行之揮開他的手,誰讓你們來的?謝安珩? 他朝門口一看, 外面還一左一右站了兩個保鏢。 那名醫生和領頭的女護士對望一眼, 這才放柔聲調和他解釋:是謝安珩先生讓我們來幫您處理傷口,再幫您做一個簡單的身體檢查。 她這么一說,謝行之才又覺得小腹上的傷口有點疼, 他低頭拉開衣擺看了一眼。 啊呀, 崩裂了, 得趕緊止血消毒才行。醫護人員低呼。 其實已經沒什么血了,多半是剛剛流出來干在旁邊的印記。謝行之雖然聲謝安珩的氣, 卻也不至于為難這些人。 他解開下擺的兩顆扣子, 配合道:簡單包扎一下就行。 好的好的, 需要敷麻醉嗎?那名護士很認真地問。 謝行之怔了一下,失笑:不用。 這點小傷要什么麻醉。 護士看到他的笑顏, 眨了眨眼睛,又飛快低下頭, 耳朵根子有些發紅:那可能稍微有一點點痛, 謝先生忍一忍。 謝行之嗯一聲, 猝不及防被他拿碘酒敷在傷處, 嘶地抽了一口冷氣,整個小腹一縮。 隨著他的動作,纖細的腰腹勾勒出形狀姣好的肌rou線條,驟然縮緊又緩緩舒展。 頭頂還有男人隱忍的細小動靜。 小護士握著鑷子的手頓了頓,趕緊撇開視線,眼觀鼻鼻觀心。 沒關系,你只管做你的就好,不用顧慮我。察覺到落在他傷處的棉球力道都快輕得碰不到他的皮膚了,謝行之低頭道。 好,好的!護士耳朵根子熱得更狠了,她動作快了一點,但依舊很輕。 房間外。 剛才醫療團隊進去讓房門留了一條縫隙,門外站著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保鏢變成了謝安珩。 他根本沒有走遠,叫來醫護人員之后就一直留在外面。 謝安珩的手在門把上握了三次,最后還是收了回來。 謝先生,許先生和許思思都還在等您。宴會的主角半天不見人影,有助理趕過來小聲提醒。 知道了。謝安珩抬手讓他噤聲,稍稍偏過頭,朝門縫里看。 房間內的情景一覽無遺,謝安珩的目光落在謝行之腰的傷口上,聽到他抽氣,又看見那些血。 他抿緊唇,眼底情緒翻涌,嘴角落得很低。 等了幾秒,謝安珩再次將手覆上房門。 但謝行之對那個小護士說的說話聲傳了出來。 溫聲軟語,還對她笑,跟剛剛看自己的那副表情截然相反。 謝安珩的目光迅速冷卻。 走。他噠地一下將房門重新鎖上,轉身大步朝宴會大廳離開。 剛剛的助理以為還會等很久,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連忙小跑幾步跟上他的腳步。 等醫護人員忙來忙去幫他把所有的東西全部處理完,幾乎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后來又有人送了一份新的晚餐,這次謝行之實在是餓了,沒有再拒絕。 其他醫護人員都率先離開了,只剩剛剛給他處理傷口的護士還在收拾桌上丟棄的棉球。 謝行之看他她把東西裝好,起身:我幫你拿。 小護士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謝先生,您坐著就行。 謝行之已經率先將旁邊的醫療箱提了起來:你辛苦幫我包扎了半天,舉手之勞而已。 那,那好吧。小護士手里的垃圾袋確實怎么也不愿意給他了。 把她送出門,房門重新鎖上。 這短短的幾秒鐘,謝行之已經趁機掃了一眼門外的兩個保鏢,大致確定了他們倆的身材。 同時,也在小護士開門的片刻,他站在背后記下了電子鎖密碼。 謝行之從房門貓眼往外觀測了一下,確認走廊外面沒有其他人,護士也已經離開。 他將西裝外套脫掉,又抬手解開了領帶,松了兩顆領口的扣子,接著迅速按下密碼開門。 聽見滴的一聲響,門口的兩個保鏢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迎面就被謝行之兩個手肘重重打在太陽xue,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便倒下了。 撂倒了保鏢,他把兩個人費力拖進房間里,鎖上房門,這才趕緊朝岑向陽之前被關的房間沖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謝安珩太過大意,這些房間的密碼竟然全都是初始狀態,沒有重新設置。 謝行之輕而易舉就打開了岑向陽房間的門。 行之哥??!推開門的瞬間,岑向陽險些熱淚盈眶,你沒事吧行之哥! 沒事,我們快走。謝行之來不及跟他多做解釋,怕再晚一點謝安珩就回來了。 但岑向陽卻呆呆地站在原地:行,行之哥,你 面前的謝行之一身西裝只剩下一件里襯,上下開了四顆扣子,領帶也不見了,脖頸側邊似乎還有紅痕,以及星星點點的一些說不出來是什么顏色的痕跡。 他確定謝行之出發前身上是沒有這些東西的。 岑向陽再往下一瞟,看到謝行之腰間還纏著幾圈布條,發型凌亂,神色間隱含著慌亂,慌亂中又似乎還帶了那么一絲彷徨 岑向陽飛快地腦補出一大堆不得了的東西。 行之哥,你,你也被他震驚,順帶抬手狠狠揉了幾下微微發腫的嘴唇,破口大罵,謝安珩這個小畜生!他跟趙致殷就是一丘之豹,兩個畜生,畜生都不如! 他這樣突然拔高音量義憤填膺,把謝行之驚到了:怎么了,他們對你動手了嗎? 說著就要上去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受傷。 沒沒沒,沒對我動手。岑向陽連忙避開他的手,眼神閃躲,語氣囂張,就憑他那臭小子敢對我動手?我不給他揍成大豬頭我就跟他姓。不說這個了,行之哥,我們趕緊走! 原本是謝行之來救他,現在倒成了岑向陽拽著謝行之往外跑。 郵輪內部的結構錯綜復雜,他們在最頂層,還要顧及躲開往來的賓客和保安,來來回回不知道繞了多久。 兩人最后竟然走到了宴會大廳附近。 一墻之隔,大廳里歡聲笑語,眾人的談話聲幾乎句句離不開恭維謝安珩。聽得岑向陽又暗自呸了一口。 大廳門口站著四個保鏢,硬闖過去肯定不行,謝行之回頭張望,眼尖看到側后方有應急通道。 他拉過岑向陽:走那里。 有驚無險,應急通道的門沒有鎖。 臥槽可算出來了。岑向陽看到陸地直接狂奔了出去。 謝行之雙腳重新踏到地面,也有了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他把手機摸出來,信號依舊很微弱。 謝行之朝前走了幾步,發現遠離游輪信號逐漸增強,他回頭道:我給何明旭打電話,你在這里等我。 好,媽呀,累死我了,我在這靠會。岑向陽隨便找了一輛豪車撐在上面休息。 謝行之跟著信號的強弱變化一路往前走到停車區的盡頭。 游輪上的喧鬧聲已經離得很遠,幾乎聽不見了,四周只有海風跟浪花撞岸的響動。 一直提示不在服務區的手機也終于將號碼撥了出去,但想起第一個嘟嘟聲的瞬間,謝行之手中一空。 他心里發緊,迅速回頭。 哥哥果然不會愿意留下來。謝安珩正站在他身后,那部手機落在他手中。 你不是在宴會大廳謝行之話還沒說完,又看到對方身后還有另外一群人從不遠處慢慢走過來,岑向陽正被兩個保鏢架著,落在隊伍末尾。 向陽!謝行之向前一步。 謝安珩已經恢復了原先那副優雅矜貴的模樣,擋住謝行之的去路。 他語氣比海風還冷:我擔心哥哥一個人在房間里覺得我怠慢,還想再回來陪陪你,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這樣的驚喜。 他還騙我弟弟,從他口里套話!之前在宴會上站在謝安珩身側的長發少女怒道。 她牽著一個小少年,正是謝行之打聽消息的那位。 少年望著謝行之,有點不知所措。 這人常年酗酒品行不端,本來就不該把他邀請到宴會上,是我的兒子顧念舊情,沒有處理好,我替他向許小姐賠個罪。夏景輝竟然也在,狹長的鳳目在謝行之和謝安珩身上掃了掃,有暗光在其中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