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留下來的岑向陽一抬頭,正好撞上謝安珩的眼神。 他視線緊跟著謝行之離去的背影。 和剛剛冷淡的態度截然相反,那目光仿佛是寒冰,內里又藏著一團烈火,叫囂著隨時可能打破桎梏,將他眼里的人吞噬殆盡。 他長久以來的某個疑惑似乎突然間有了答案,但那個念頭一閃而過,消失得太快,岑向陽沒有抓住。 他眉頭緊鎖。 過了沒幾分鐘,趙致殷送完謝行之回來。 岑向陽立刻從座位上起身朝他走過去。 你小子把老子當傻子哄是吧?他伸手便推了一把面前的人,沒推動,岑向陽怔了一秒,還是豎起眉毛,你明知道這是個鴻門宴,還騙我,害得我連累行之哥 一年時間,趙致殷的變化也很大,身量高了不少,像是練過,曾經略顯消瘦的肩膀變得寬闊而厚實,竟然比他高了小半個頭。 他低垂睫毛:我怎么騙你了? 不是你發消息跟我說說這是謝安珩給他哥哥辦的接風宴?岑向陽怒氣沖沖就把手機往外掏。 他這么生氣,趙致殷到還是那副不疾不徐的做派,等他調出微信。 我只是說你這么久才回來,我想給你接風洗塵。他換了個角度握住岑向陽的手,后者聽著他的聲音仔細去看消息的內容,沒注意到這個動作。 趙致殷等了他半分鐘:看完了?我什么時候說過這是謝安珩給他哥哥辦的接風宴? 岑向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揉了幾下再去看,消息上依然寫著 【好久不見,今晚的宴會給你接風洗塵?!?/br> 岑向陽: 岑向陽:你這是使詐! 趙致殷眉梢一挑:你自己眼睛不好,不能怪我。 岑向陽:這明明是夏家宣布謝安珩身份的宴會,你要給我接風洗塵,難道不會換個地方請我吃飯?你窮成這樣,還要借用別人的宴會? 趙致殷:對啊,你那時候把我的家產全都卷跑了,我現在窮的叮當響,這宴會山珍海味一應俱全,還不配給你接個風洗個塵? 我他媽什么時候卷你家產岑向陽一口氣差點沒抽上來,他還想再合趙致殷懟幾句,整個大廳里突然安靜了下來。 燈光也逐漸暗淡,最后只剩下大廳前方的射燈。 ?岑向陽回頭一看,謝安珩和夏景輝一起,一前一后站在唯一的光源下。 趙致殷嘆了一口氣,拉著他在旁邊坐下:是謝安珩這么吩咐我的,不是我要蹭他的宴會。給你準備的接風宴早就定好了,在你最喜歡的鷺洲街,你要是嫌不滿意,時間地點隨你選,吃什么都行。他現在有話要說,你等會兒再吵。 這哄小孩兒似的語氣讓岑向陽炸毛:我什么時候說要跟你吵 非常感謝各位參加這次宴會。夏景輝站在前面做開場白,擴音喇叭的聲音打斷了岑向陽的話,我們舉辦宴會的目的,想必大家都已經多少了解到了。 他似乎想回頭看一眼謝安珩,但還是生生忍住了,岑向陽能明顯察覺出來夏景輝的笑有些僵:我的大兒子夏嘉譽從出生身體就不太健朗,相信各位也一直有聽說過。 大概兩年前,為了他的健康考慮,我和我的妻子商量,決定把他送往國外做治療,也一直讓他在那邊靜養。 場上的都是人精,實際上是什么情況心知肚明,但還是很配合夏景輝出演這個父慈子孝的故事。 或許是老天眷顧我,在我和嘉譽分別之后,又讓我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小兒子。夏景輝總算進入正題,他側身給謝安珩讓出位置,我的小兒子安珩,年紀輕輕卻能力出眾,以一己之力在短短一年的時間把夏家經營得蒸蒸日上,我很欣慰。 如今我年紀也大了,是時候把舞臺交給年輕人了。 今日把我所有的朋友全部召集到這里,就是想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謝安珩上前兩步走到他旁邊。 夏景輝和他目光短暫交匯,又迅速挪開,勉強維持住表面上的風光:滿北市夏家,從今往后,就徹底交給我的兒子安珩了! 話音落下,大廳里安靜了兩秒。 緊接著熱烈的掌聲響徹全場。 等掌聲稍稍平息,謝安珩才接過他的位置,朝臺下一掃而過。 大家好,我是謝安珩。他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絲毫不介意當眾說出自己的姓氏,也沒給身后變臉的夏景輝哪怕半點眼神。 往后家族生意還要多仰仗各位,今天的宴會,我也還有不少話想講 其余人都一個個翹首以待,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去討好這個新的掌權人。 岑向陽卻把眼睛睜得滾圓。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大家的重點都放在了夏景輝和謝安珩的權力交接上,但他卻看清楚了謝安珩一轉而過的眸光。 又是那種讓人心驚的幽深,仿佛靜待獵物徹底落入他掌心。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之前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在這一刻突然無比清晰明了。 岑向陽嚯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趁其他人不注意,拔腿便迅速朝謝行之的房間狂奔。 郵輪頂層。 套房內。 房間很大,也很安靜,謝行之獨自一人四下走了走,發現小茶幾上還留了一份晚餐。 都是很清淡的東西,旁邊配著一杯溫水,還在冒熱氣。 他在宴會大廳沒怎么吃,但現在也沒有進食的心情,謝行之坐下,忽然聽到窗外有響動。 早跟你說了他就是個廢物,還自作聰明,引狼入室。 但那畢竟是他的親生血脈 親生血脈又怎么樣,他哪有把夏景輝放在眼里? 都怪我,要是嘉譽的事不被他知道就好了。 謝行之眉頭一皺,輕悄悄靠近窗戶。 樓下的陽臺站著一個女人,背對著他看不清楚樣貌,在她身邊還有一個老婦人,坐在輪椅中。 那個老婦人安靜了幾秒,轉頭望向女人:當初你說要嫁給他我就勸過你,結果怎么樣? 女人不說話。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老婦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施家要是到夏景輝手里倒也罷了,好歹還是傳給嘉譽,最后也是自己家的,現在又跳出來一個謝安珩 這句話講完,似乎海風有點大,女人推著老婦人回了房間里。 施家。 這兩人是夏景輝的妻子和岳母? 沒等謝行之在靜下心來細細思索,門外的走廊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房門緊接著啪一下打開 行之哥,你快跟我一起走!岑向陽急匆匆地沖進來,一把抓住謝行之的左手,謝安珩那小子想對你 聲音戛然而止。 謝行之一抬眼,對上謝安珩的深邃的雙眸。 后者垂眸掃一眼他們交握的手,偏頭:他歸你了。 你干什么?放開老子!岑向陽被趙致殷整個人抱起來扛了出去。 向陽!謝行之往前邁了一步,被謝安珩撐在門上攔住去路。 已經比他高了半個腦袋的身影頗有壓迫感。 他站在門口,身后是漆黑一片的走廊,分明噙著笑,眼底卻晦暗又冰寒。 謝安珩拿指尖挑起謝行之的領口,眸光落在并不合身的禮服上,幾秒后,眉眼彎彎溫聲問:哥哥,這次又想逃到哪里去? 第35章 謝安珩垂眸:哥哥不是答應好了跟我談談, 怎么現在見到我了,又要走? 這一瞬間,謝安珩給他的那種生疏感再度席上心頭:我是答應和你談談, 但你怎么能這樣對你向陽哥?他是你的兄長! 說完就想繞開他追出去, 但謝安珩長腿一邁便把他攔下, 稍微用了點力氣將謝行之逼退回房里,又咔噠一聲關上了房門。 哥哥才是我的兄長, 我也只有哥哥這一個兄長。謝安珩唇角帶笑,靜靜望著他。 謝行之本能的覺得他現在的狀態有些怪異, 皺起眉頭,但又說不上哪里奇怪。 整整一年不見,我很想你。謝安珩目光依舊落在他那一身不太合適的西裝上, 哥哥呢?有想過我嗎? 謝行之忍不住朝岑向陽那邊望了一眼。 謝安珩卻連目光都沒往那邊轉一下, 見到他急迫的表情, 他神情漸漸冷卻:我差點忘了, 哥哥身邊有別人陪著,自然是不會想我的。 你在胡說些什么?這些東西都是誰教你的?謝行之不知道他這一年來跟夏景輝學了多少豪門里的手段, 只覺得現在眼前的人陌生至極。 一想到剛剛在宴會大廳被拖出去的那個人, 他更擔心:你快去把岑向陽放出來, 你有什么怨氣不滿沖著我來, 這件事跟他有什么關系? 但他越是著急,謝安珩似乎表情越冷:我怎么會對哥哥有不滿。 他暗哼一聲:倒是哥哥對我戒備得很, 你就那么肯定我會傷害岑向陽? 謝行之一愣, 但親眼看見岑向陽被抗走是事實,他不覺得曾經那個乖巧聽話的小孩會做出這種事:不是夏景輝教你這么做的嗎? 謝安珩沒回答。 謝行之以為他是默認了, 眉頭緊皺:他這個人陰險狡詐, 夏家慣用那些骯臟下作的豪門手段, 你不要跟著他學 謝安珩目光微微一閃:哥哥是在關心我么? 關心你謝行之想起他臨走前那些交代,又看看謝安珩如今的樣子,我關心你又有什么用?我說的話你肯聽嗎? 哥哥說的話,我當然聽。謝安珩凝視他,認真道。 那我走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謝行之想到他面對的情況,你以為夏家這種龍潭虎xue是你一個人就能玩得轉的嗎? 別說單單一個正值壯年的夏景輝不可能這么輕易就心甘情愿放權給他,他背后還有施家,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謝行之越想越頭疼,他捏了一把眉心,抬起頭: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謝安珩倒是很平靜地和他對視:我只是想念哥哥,想早點見到你。 謝行之疑惑:早點見到我? 謝安珩眸中有期冀:哥哥不是希望我站在滿北市的頂端么? 謝行之恨鐵不成鋼:所以你就放棄經營公司,急于求成,跑來走這個捷徑? 謝安珩的唇角驟然繃直。 走捷徑,急于求成?他幽深的黑瞳暗下去,情緒翻滾,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無論做什么都是錯的? 謝行之:這些豪門里的人一個個心比什么都臟,他們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人命對他們來說都是小事,這一趟渾水當然不是你能蹚的。 謝安珩輕笑:原來豪門里的人在哥哥眼中是這樣的。 謝行之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就看到謝安珩眼眸驟然陰沉:但哥哥是不是忘了,我如今也是夏家的一員? 謝行之頓住。 謝安珩緊盯著他,似乎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你當初對我百般撫養照顧,說我是你的弟弟,但要假若我根本不是呢?我就是你口中心比什么都臟的豪門中人。 謝行之靜默。 他哪怕再怎么千算萬算,也沒能料到他自己的身世還有這一層秘密。 他的沉默在謝安珩眼中就成了默認,后者眼中原本熄滅下去的暗芒重新躍動:而且哥哥也對我隱瞞了很多東西,不是嗎?你雖然姓謝,但你根本不是謝偉茂的親戚,即便我不是夏景輝的孩子,我也不是你弟弟。 這竟然被他查到了,謝行之無言以對。 謝安珩見他不說話,更加憤怒:所以當初你做出的那些承諾,口口聲聲說永遠都不會和我分開,都只是想對你口中那個弟弟說的,是不是?你既然知道了我不是你弟弟,對我的那些承諾自然也就無關緊要。 我簡直百口莫辯,謝行之用力閉了閉眼睛,那你還喊我哥哥做什么? 謝安珩一滯。 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為什么不改名字?為什么還要姓謝,不干脆跟夏景輝一起姓夏呢?謝行之抬眸看他,你不是怨我騙你么,做什么還要跟著我姓。 謝安珩緊抿雙唇,許久,冷哼一聲,夏景輝那種渣滓,他不配。 謝行之一時間啼笑皆非。 氣氛似乎有緩和,他剛想再說點什么,走廊盡頭的房間忽然發出哐啷一聲巨響。 岑向陽! 他頓時著急:你還說不會傷害他! 說完也不想再等謝安珩解釋,繞開他便朝門口沖過去。 但他沒能走出一步,雙臂就被一股大力擒住,接著反扭到身后,整個人被用力拖回來按在床上。 這種時候你還只想著他,他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謝安珩畢竟系統地學習過格斗術,謝行之又剛做完手術,力量上技巧上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一招還是謝行之最拿手的擒拿,當初他鬧著要學格斗,謝行之第一個教給他的是腿法,其次便是擒拿,沒想到轉眼間就被謝安珩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謝安珩!你做什么?!謝行之更加用力掙動雙手,朝身上的人反擊,但沒想到還真被他輕輕松松掙脫了。 身上的人驀地松了力氣,讓他這一下結結實實打在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