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夏嘉譽沒走遠,他在這個城市生活的時間不算長,但這幾年來躲避夏景輝的人,已經讓他對周圍的小巷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靠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頭頂剛好有一個凸起的人頭雕塑,冰冷的眸子直直對著他。 夏嘉譽看了一眼,迅速撇開視線低下頭。 他掏出手機。 【夏嘉譽:我見到謝行之了?!?/br> 對方很快就顯示正在輸入。 【謝行之?】 【是那個一年前拋下謝安珩的暴力狂酒鬼?你怎么樣?他沒打你吧?】 【夏嘉譽:沒有?!?/br> 【那就好?!?/br> 【夏嘉譽:我聽他說,他馬上要回國?!?/br> 【???】 【他還敢回來?他不怕謝安珩弄死他?】 【我前天在宴會上還碰到謝安珩了,但我沒敢找他說話,他跟個冷面閻王一樣,我看場上也沒幾個人有膽子找他?!?/br> 【夏嘉譽:然后呢?】 【沒什么然后的,我就是覺得夏景輝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以為把兒子找回來就能贏過你外婆,把位置坐穩了,沒想到這親兒子看上的也是他的位子不說,還是個養不熟的,連個姓都不愿意跟他改?!?/br> 【謝安珩當初剛被接回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夏景輝真能用他這枚棋起死回生呢,現在他估計腸子都悔青了吧?!?/br> 【再等個幾年,估計謝安珩就能把他徹底架空,就夏景輝做過的那些爛事,到時候謝安珩還愿不愿意留他一條命都難說,不過他這爛人也活該?!?/br> 【所以我說啊,你從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家族里跑出來不算壞事,你現在不愁吃喝,不用再面對那些爾虞我詐,在歐洲過你的快活日子,也還挺好?!?/br> 夏嘉譽耷拉著眼皮,默默看了一會兒這一段文字,敲了六個點回給對方,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蜷縮起掌心,覆上另一只手的手背。 那里正是謝行之在酒吧里輕輕拍過的地方,仿佛還有皮膚溫熱的觸感,溫和,寧靜,就像他整個人帶給他的感覺一樣。 謝行之幫了他很多次,他知道。 但是這個人看起來太過干凈,也太溫柔,讓他自慚形穢,不自覺地想要從他身邊逃離。 夏嘉譽想到謝行之在超市里的舉動,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他母親留在夏家,多少也知道一些關于這方面的風聲。 據說夏景輝接回來的親兒子曾經被一個年輕男人撫養,還認他做了弟弟,但這個不稱職的哥哥整日酗酒,對他責罰打罵,后來更是直接把公司所有的爛攤子全部甩給了謝安珩,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夏家找到了謝安珩,危難之際幫助了他,因此謝安珩對夏景輝心懷感激,決定回到夏家。 這是夏景輝早先放出來的版本,也是他聽到的版本。 謝安珩雖然沒承認過,可他也聽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謝行之,那個人當場就被謝安珩的手下拖了出去,后來再也沒在滿北市出現過。 這樣想來,傳言應該也不會錯,謝安珩恨他恨到名字都不愿聽見。 可他見過無數虛與委蛇,一眼就能判斷出來謝行之對謝安珩的想念和喜愛不是裝的,加上旁邊那個年輕男人說的話。 這種程度只有長年累月親密無間的相處才能達到。 謝行之,真的和傳聞中一樣嗎? 奇怪。 額頭上突然啪嗒砸下一滴水珠。 下雨了。 夏嘉譽隨手把它抹掉,還是放棄思考這個問題,將手插進口袋,拉起背后的帽子埋頭走了。 第33章 滿北市國際機場。 謝行之哥哥! 謝行之跟岑向陽剛剛走出登機通道, 迎面就看見鄒渺撲了過來,她身后還跟著何明旭,兩人臉上都笑開了花。 我來幫你拿!鄒渺自高奮勇地去提謝行之手上的袋子。 但謝行之怎么可能讓她出體力活,避開她的手:不用, 沒多重。 不把你表哥當人了是吧?岑向陽站在一邊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她分過來一個眼神, 佯裝生氣, 枉我還給你帶了那么多化妝品和你要買的包包, 一會我全發到網上去賣了。 啊,別別別!鄒渺立刻殷勤地給了他一個熊抱,我最喜歡表哥啦! 岑向陽差點被她撲倒:去去去,一邊去,都多大人了還一天到晚抱抱抱的,你的東西少不了,這兒沒你的事, 當心一會兒把腳崴了。 說完看了一眼她腳下踩著的恨天高:我怎么記得當初是誰說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穿高跟鞋,也不會穿長裙燙大波浪?喜歡黑色最討厭粉色? 一年多時間過去,當初的高中生現在都已經畢業踏入大學了,鄒渺化著精致的淡妝,何明旭也把頭發做了造型。 二人都徹底擺脫了學生時代的稚氣,變化之大, 讓謝行之也不禁開始更加期待見到如今的謝安珩。 鄒渺聞言吐了一下舌頭:誰還沒有個中二的時候嘛, 粉色怎么啦, 猛男就應該用粉色,對不對,何明旭? 何明旭已經幫忙接過了兩個大箱子, 他在前面帶路, 手上都忙不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還是抽空回頭點點腦袋:對! 岑向陽腳步突然一頓。 他悄悄戳了戳謝行之,壓低聲音:行之哥,我怎么感覺這小子對我家渺渺 都上大學了,你難道也要做那些封建家長?謝行之好笑地看他。 岑向陽摳摳腦殼,說的也是,哎,我就是有點咦,行之哥,你說謝安珩那小子會不會也有女朋友了?應該不會他不來接你,就是在忙著談戀愛吧? 謝行之的動作也下意識慢了一拍,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前面的鄒渺就回頭說:才沒有呢,謝安珩現在可是咱們滿北市的風云人物,他要是找女朋友,我們學校的貼吧馬上就會被屠版。 聽她這么說,謝行之問:安珩這一年,過得怎么樣?你們了解嗎? 應該挺好的吧。何明旭找到了他的車,打開車后蓋將行李搬上去,一邊答道,他拿了數學的金牌,直接被保送了滿北大學,但是他還是參加了高考,又拿了個狀元。 鄒渺在旁邊邊聽邊點頭:他可厲害了,謝行之哥哥,他一點都沒辜負你的期望! 謝行之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去:那就好。 那他今天怎么不來接我們?岑向陽把最后一箱行李放上去,開玩笑地擠擠眼,我都做好準備迎接圍滿機場的一整排豪車了,最好再來個大紅毯什么的,后面舉個橫幅恭迎謝行之哥哥回國。 謝行之也轉過目光。 雖然不至于像岑向陽說的那么夸張,但他也反復期待過一下飛機就能看見謝安珩,現在小孩沒來,說實話心里有點意外。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何明旭皺眉搖頭,可能是因為他很忙吧,說實話,從你們出國之后不久,謝安珩就好像變得特別忙,在班上也不怎么說話了,每天放學都是第一個走,從畢業到現在,除了大學開學典禮那天他上臺做了個演講,其他時間我們倆都還沒見過他的人。 嗯!鄒渺也跟著附和,他后來都神神秘秘的,畢業以后就根本找不到他了,他好像把格斗館的會員卡也給退了,現在雖然每天都能聽到有人提起他,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本人了。 這樣。謝行之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唉呀,早晚都能見到的,也不用急著一時嘛,說不定謝安珩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呢。岑向陽摸摸肚子,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上面的東西也難吃,我都要餓死了,我們趕緊去吃點什么吧。 早就知道你肯定會餓了,我訂好了餐廳,就在我們家樓下,吃完還能讓你們上去休息。鄒渺坐到副駕駛點開導航。 謝行之也餓著肚子,還很困倦,一行人吃了飯,干脆留在岑向陽家的客房里小憩。 睡了還沒半個小時,突然有人按門鈴。 誰???岑向陽出去開門。 這動靜把謝行之也吵醒了,他感覺精神恢復了許多,去盥洗室捧了一把涼水澆臉。 行之哥!岑向陽趿拉著拖鞋飛快跑過來,我就說謝安珩那小子肯定想給你搞個大驚喜,你看! 兩張精致的邀請函遞到他面前,四周燙了金邊,還有淡淡的香薰味。 他翻開一看,里面寫著地址,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信息。 岑向陽對他擠眉弄眼:剛剛趙致殷給我發短信了,說是謝安珩專門為你舉辦的接風宴。 真的?謝行之笑起來,聽到謝安珩的消息,明顯整個人眼底亮了不少。 那還能有假嗎?司機都在樓下等我們了,專車接送,這服務,我先給他一個好評!岑向陽豎起大拇指,行之哥,我看你現在回去換衣服也來不及,要不先穿我的吧。 好,謝謝。宴會當然要穿正裝,謝行之沒有推辭。 他們簡單收拾,到樓下一看,果然已經有一輛私家車和司機在等著。 謝先生、岑先生。司機給他們拉開車門,恭恭敬敬地讓他們坐到后座。 岑向陽一進來就直砸舌,摸了摸材質高檔的座椅:謝安珩這是真的出息了啊,這輛車,估計把我那倉庫里所有的車賣了都買不起。 我走之前應該想到的。謝行之記起他臨走給謝安珩的禮物,該給他送一輛更好的。 哎呀,行之哥,他現在有本事了就該是他買來當禮物送給你了,好歹也是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呢。岑向陽對他擠擠眼。 謝行之垂下眼簾莞爾:我哪用他給我買什么,這一年他估計辛苦了,能把自己照顧好就行。 嘶,你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啊,謝安珩這小子變了,以前他纏著你的那樣子,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兒,那也得擺在后面,肯定去機場接你。岑向陽摸摸下巴突然說。 謝行之:那時候年紀小,現在長大懂事了,肯定是工作上的事情更重要,我有手有腳的,哪非得要接。 那可不一樣,當然是哥哥最重要。岑向陽學著謝安珩曾經黏黏糊糊的語氣怪聲怪氣道,說完把自己笑個不停。 他好容易消停下來,湊到前面去問司機:師傅,您知道謝安珩你們謝老板今天到底是有什么大事嗎? 謝行之也有些好奇地望向前面。 先生,請您坐好,系好安全帶。司機冷冰冰地回答,為了您的安全,我開車需要專心。 說完竟然按一下按鈕把中間的擋板給升了起來。 岑向陽眼睛都睜大了:嘿,你這人什么態度,你知道他是誰嗎?當心讓你們老板知道了直接給你炒魷魚 算了。謝行之把他拉回來,讓人家好好開車吧,到底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 岑向陽撇撇嘴:他有功夫說那么一大串話,早能把我的問題解答了。 謝行之看著前面緊閉的擋板,又望了望窗外的景色,確定行進路線沒什么問題,這才靠到椅背上:他只是個司機,可能別人也不知情。 好吧,說的也是。 車足足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停在了海邊。 謝行之和岑向陽兩人都在車上小憩了一會兒,下來海風一吹,還真有點冷。 我靠,大郵輪?岑向陽眼睛發亮,可以啊謝安珩這小子,夠氣派! 他嘻嘻一笑:行之哥,我就說吧,他這肯定是在里面給你準備好了接風宴,故作神秘想給你一個驚喜呢。 雖然謝行之也猜測是這樣,但他還是笑了笑,沒有把話說滿: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等他們靠近,謝行之才看見周圍停滿了豪車,四周的人三三兩兩全是非富即貴的打扮,還都是往郵輪上面去的。 沒等他再仔細觀察,面前的侍從就已經微笑著朝他們迎過來:您好,兩位先生,請問有邀請函嗎? 這這這,在這呢。岑向陽伸手將衣服內袋里的小信封給掏出來。 兩張邀請函都放在他這,侍從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動作很明顯一頓,隨后抬頭打量了一番二人,視線在謝行之臉上停留了好幾秒。 在謝行之快要疑惑的時候,他總算恢復微笑,把邀請函遞還給他們:兩位里面請,宴會在二樓大廳,祝你們有一個愉快的夜晚。 謝行之總覺得哪里有點奇怪,但他又說不上來,只能輕輕搖了搖頭當是自己想多了。 宴會大廳布置得相當奢華,這次宴會的主辦者顯然還沒到場,謝行之帶著岑向陽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他放眼望過去,在場的人少說也能見到不少眼熟的,都是滿北市赫赫有名的上層人士,更有一些竟然是來自全國各地其他城市,但無一例外全是身份顯赫的人。 看來謝安珩真的如同鄒渺跟何明旭所說,在這一年里成長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 當初他花了五年時間才站到滿北市的頂端,而謝安珩只用了一年就達到了。 謝行之心里由衷地為他感到高興,但他也隱約有點擔心,畢竟這條路他走過,其中有多么艱辛他是知道的,時間縮短這么多,那得辛苦成什么樣。 但不管怎么樣,謝安珩還是做到了。 就是不知道現在的他是什么樣子?這一年過去,又剛好是發育的高峰期,肯定變化非常大。 謝行之這邊還在思索,岑向陽已經把胳膊搭在椅背上,到處張望起來。 我怎么感覺在國外待了一年,已經有點跟不上時代了。他視線轉了一圈,這排場也搞得太大了吧等等,我怎么還看到了夏家的人?夏景輝?他來這里干嘛? 不會吧,怎么謝安珩跟夏景輝站在一起??岑向陽猛地站起身。 什么?謝行之錯愣。 夏先生,安珩啊,你們可總算到了,我算是脖子都望長咯。不遠處傳來阿諛奉承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