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岑向陽:哦對了,我聽說那天晚上,趙致殷還陪他去醫院了。 去醫院?謝行之皺眉。 岑向陽趕緊說:好像是手劃破了,應該不是什么大事,就趙致殷他喜歡搞得很緊張。 謝行之微微放松,靠回椅背上:那就好。 說起來,行之哥,你是沒看到謝安珩回來之后的表情,他那臉臭的。岑向陽突然壓低聲音,我懷疑他肯定在哪躲著偷偷哭過。 謝行之一愣,無奈道:別亂說他。 這個年紀的小孩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謝安珩肯定不會樂意聽見這種話。 我沒亂說,是真的,我都看見了,他那眼眶紅的,肯定是追去機場沒見到你,躲在哪個角落悄悄抹眼淚了。 岑向陽話音剛落下,謝行之手上的動作頓住。 他從隨身包里摸出裝藥的盒子,盒子里除了藥瓶,還放著一盒水果糖。 這個隨身包一直都是謝安珩在幫他收拾,平時就放在車后座,他每天都在用,上次打開的時候里面還沒有別的東西。 謝行之捏著那一盒糖,沉默了許久。 他腦海里又浮現出謝安珩墨色的眼睛,眸子亮晶晶地喊他哥哥,親昵又信任,滿眼全是依賴。 行之哥,行之哥?你沒事吧?岑向陽半天沒聽到聲音,突然有點慌,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哎,我這大嘴巴子就是愛亂講話 謝行之抬手揉了揉眉心,把糖跟藥瓶都放在桌上:沒事。 他總是要長大的。 滿北市。 謝家小洋樓。 謝安珩站在玄關,不知道已經保持了這個姿勢多久。 家里和往常沒有區別,干凈整潔,門口兩雙屬于他和謝行之的拖鞋緊挨著擺在一起,甚至小案幾上還留著半杯沒喝完的牛奶。 是去招標會那天早上他給謝行之熱的,但謝行之沒什么精神和胃口,喝了幾口就放在這了。 謝安珩拿起杯子將里面剩下的牛奶倒掉,低頭看了一眼,干脆將杯子一起丟進了垃圾桶。 他大步走進書房,把自己的證件和所有有需要的文件全部收拾好,裝進一個單肩背包,拉上拉鏈甩到背上。 出了書房,他原想直接離開,但經過謝行之的臥室門口,腳步下意識停了下來。 謝安珩站了幾秒,還是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還是離開那天的樣子,被褥甚至都沒動。 從他那天以獎勵為借口搬回到這個臥室開始,后續幾天他也依舊向謝行之撒嬌,纏著他不肯走。 謝安珩很少向謝行之提要求,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對他索取過任何東西,哪怕是謝行之主動給他獎勵,他也小心地珍藏,太貴重的甚至還會拒絕。 他的哥哥,是他見過最心軟的人,這份全心全意的寵愛沒有任何理由,全部都給了他。 和他相遇,把他從曾經的泥淖里帶出來,已經是謝安珩最大的幸運,他沒資格奢求更多。 生活起居之外,其實謝行之對他要求很嚴格,甚至算苛刻,但謝安珩不在乎。 他知道這份運氣來之不易,所以他拼了命地護在懷里。 從初中開始他就一直保持全市最頂尖的成績、拿各種獎項、跟著謝行之學經商學做項目,一步一步把公司交到他手里,只要是他想見到的,謝安珩從來都是分毫不差地達成。 然后謝行之就會笑,會夸他,會對他抱有更大的期望,更加全心全意撲在他身上。 其實夏景輝那天也沒說錯。 他就是費勁渾身解數,爭得謝行之的目光。 所以城西的項目丟了的時候,他很慌,前所未有地慌亂。 讓他看見謝行之對他失望,比殺他一刀還要難受。 但謝安珩不明白,他明明彌補了 他重新拿下了安海公司,也拿下了和夏家的第二次較量。 可為什么 還是他哪里沒做好嗎? 謝安珩不知不覺走到桌前。 書桌上有什么東西在黑暗里閃爍了一下。 他靠近一看,發現是一對袖扣。 是他最開始遇見謝行之的時候撿到的那對藍色袖扣,外面的絲絨盒子敞開著,似乎是主人想要帶走,但臨時又改變了主意。 他后來早就得知了這對袖扣只是廉價的小飾品,但他和謝行之都很喜歡,因為這是他們初遇的紀念。 在他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謝行之問他想要什么成年禮,謝安珩毫不猶豫就說要這一對袖扣。 這也曾是他最喜歡的禮物之一,謝安珩對它們愛不釋手,直到他后來有了更多謝行之送他的飾品,它們才被他放回盒子里。 謝安珩低垂著眸子,指尖輕輕撥動那枚保存完好的扣芯。 良久,他砰地合上蓋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都收拾好了?這么快?夏景輝見到他下來,笑著迎上去,不再最后看看嗎?你和他一起住了這么久的地方,到處都是回憶啊。 謝安珩一言不發,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矮身便鉆進了車內。 夏景輝也不惱,依舊笑吟吟地也跟著坐在他旁邊,朝前面揚了揚下巴:回老宅,吩咐他們都準備好,今晚是大少爺的洗塵宴。 第32章 一年后。 德國基爾市, 某家音樂酒吧。 行之哥,我把東西都買齊了。岑向陽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激動,今天也太倒霉了, 火車又晚點。 謝行之靠在柔軟的沙發座椅,目光落在舞臺上演奏吉他的年輕男人,些微有點恍惚。 行之哥?你在聽嗎? 在。謝行之回過神,我在酒吧這邊, 你直接來就行。 他出國后沒過幾個月,岑向陽就也跟著過來了,說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這邊, 要來照顧。 謝行之治病需要靜養,尤其不能勞神, 兩人差不多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前不久剛剛做完手術又養了幾天,他才終于得以重見天日。 岑向陽:我已經能看到酒吧的招牌了, 差不多還要個幾分鐘吧, 你說為什么我偏偏這么倒霉每回都碰到晚點? 謝行之逗他:總比你每次都碰到罷工要好,如果是那樣, 你還得在漢堡再多住一晚上。 岑向陽:那我不想活了。 開玩笑的。謝行之忍住笑意, 就算碰到罷工了我也會來接你。 嘿嘿,行之哥我愛你! 路上小心, 有什么事隨時他話說到一半, 眉頭忽然皺起。 岑向陽:嗯?行之哥, 怎么了? 謝行之放下酒杯站起身:沒什么,我這邊有點事, 等會兒再跟你聊。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跟前面的人說了一句借過, 快速朝不遠處的吧臺走過去。 你很漂亮,為什么不愿意跟我嘗試一下呢?一頭紅發的高大外國男人撐在吧臺上,將剛剛結束演出的黑發青年困在墻壁之間。 他手背在后者臉頰輕輕蹭過:我會讓你很舒服的,我保證。 青年面色發白,不斷試圖把自己蜷縮起來,哆哆嗦嗦地說著英語:先生,拜托你,我不喜歡這樣 外國男人聽了微微一笑,將一杯酒推到他面前:真可惜,但我還是很喜歡你,我覺得這種酒很適合你,來一杯嗎? 青年剛想搖頭,玻璃杯就已經抵在了他唇邊上,紅發男人垂著眼睫,不容拒絕的語氣:只是一杯酒而已,我好歹也資助了你不少,真的這么討厭我嗎? 在這樣的情境下喝下一杯烈酒,后續會發生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青年眼底露出絕望的神色。 眼看他就要屈服地張開嘴唇,忽然,一只修長的手按在了杯口。 紅發男人和青年同時抬頭望過去。 謝行之不躲不避跟紅發男人對視,開口說了一句外語,發音有點生僻,不像英語,青年沒有聽懂,但他看見紅發男人面色陡然就變了。 別說是調戲誰,他恨不得像是避瘟神一樣迅速彈開,一臉驚恐地走了。 背后的青年動彈了一下。 謝行之回頭把他扶起來:沒事吧?那就是個法國來的小孩,他不敢把你怎么樣,不用怕。 青年瑟縮著肩膀,腦袋還是埋得很低,不敢看他也不敢說話,和剛剛在臺上彈吉他時放松自如的樣子完全派入兩人。 這不是他第一次碰見這個青年了,也不是第一次幫他解圍,可顯然,后者還是懼怕他。 謝行之想了想,放輕聲音: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你讓我想起一個人,以前也是這么瘦瘦小小的。 他笑道:不過他現在多半已經比我高很多了。 面前的青年睫毛顫了顫,依舊是那副膽怯的樣子。 謝行之只能作罷,從口袋里摸出幾張鈔票,拉過他的手放進青年掌心:早點回家休息吧,你彈的曲子很好聽,繼續加油。 溫熱的皮膚接觸到他的那一瞬間,青年渾身一震,剛想有動作 行之哥!岑向陽的大嗓門傳過來,累死我了,可讓我找著了,這酒吧的位置也太偏了一點,招牌掛在那么外面,我還以為就在 他話音未落,青年猛地低下頭,抱著他的吉他擠開兩人,頭也不回的朝酒吧外面沖了出去。 我cao,這誰???岑向陽被他撞得差點跌坐在椅子里,驚魂未定,這是你朋友嗎? 謝行之看著青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緩緩收回視線,搖頭:不是,一個出來打工的小孩。 我就說呢,怎么這么沒禮貌。岑向陽拍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咦?這酒聞著好香啊,是你點的嗎行之哥,剛好我渴了 謝行之眼疾手快將那個法國人留下的酒攔截下來,好笑道:不是我點的,哪來的壞習慣,在酒吧里也敢看見水就喝? 啊,那好吧。岑向陽尷尬地咧嘴,聲音轉開話題,嘿嘿,那個啥,我東西也都買齊了,咱們今晚去哪吃飯? 明天一大早就要趕飛機回國,謝行之也沒讓管家準備什么豐盛的晚餐,怕食材浪費。 他看眼手表:隔壁有一家店,你不是說喜歡吃這里的薯條跟披薩嗎?最后一天了,剛好讓你吃個夠。 岑向陽是個垃圾食品的狂熱愛好者,但他平時也很注意并不多吃,這下聽到是最后一餐,眼里恨不得冒出綠光。 那我們快去!今天我請客! 等一下。他這急吼吼的樣子讓謝行之忍俊不禁,先陪我去超市,我買個眼罩。 上次在飛機上幾乎沒怎么睡著,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糟糕的事情。 剛好這條街附近的商店很多,又有一家里面不少新奇的小玩意,謝行之拿了一個眼罩,還打算繼續逛一逛。 他轉眼一看,竟然發現了謝安珩經常給他買的那種水果糖。 挑挑選選了片刻,手上東西放不下,謝行之下意識轉頭:安珩,去幫我拿一個籃 和岑向陽四目相對,空氣中有幾秒的寂靜。 抱歉。他閉了閉眼睛,抬手揉了一下太陽xue,我就是突然 岑向陽委屈癟嘴故意做作地說:別說了,我都懂,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還是比不過那個小崽子。 知道他是這樣調侃,謝行之依舊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只是看到這盒糖,忽然想到他,我其實是想叫你。 可你上次洗澡忘記拿衣服,喊的也是他的名字。 那是因為我剛做完治療太累了。 上上次我幫你開車門,你也把我叫成了謝安珩。 謝行之無話可說。 見他這個樣子,岑向陽心里也難受,安慰道:哎呀,不就是分開了一年嘛,你也是為了他好,想讓他成長嘛,他會理解你的。別不開心了,咱們明天就要回去了,等他見到你,估計能高興到飛起來。 到時候謝安珩要是掛在他的親親好哥哥身上不肯下來,那畫面太美我可不敢看。 謝行之想到這個場景,也忍不住低頭彎起嘴角:他應該又長個子了,我現在可接不住他這么一抱。 岑向陽還想再講幾句緩和緩和氣氛,面前突然就站了一個人。 我cao!他嚇了一跳,你走路沒聲音的嗎?跟個鬼一樣 謝行之回頭,看見是剛剛的青年。 后者沒有搭理岑向陽,他難得抬起了頭,緊緊盯著謝行之,抿了抿唇,似乎有點緊張:你就是謝行之? ?岑向陽走過來,你誰???跟你很熟嗎上來就喊別人大名 謝行之攔住岑向陽:我是,你知道我? 然而面前的青年沒有回答,他直勾勾地望著謝行之看了許久,突然把一包東西塞進他懷里。 后者聽見他飛快地說了一聲謝謝你,再一抬頭,人已經不見了。 岑向陽皺起眉頭嘟囔:怪人。 謝行之頓了頓,低頭打開袋子。 我cao?!這已經是岑向陽第三次對那個青年的行為發出驚呼,這小子是賣a貨的? 袋子里滿滿裝著全是奢侈品物件,腕表,首飾,小而精致,還都包在絨布里,應該是二手的,看起來像是準備拿到哪里去轉賣。 謝行之隨手拿起一只腕表看了看,也擰起眉頭:不是,這些都是真的。 他把購物籃丟給岑向陽,拔腿便往超市外面追出去,但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剛剛的青年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