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9)
自那以后,段言就知道,謝不驚注定要走上花樣滑冰這條路。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謝不驚的聲音緩緩響起,但我真沒事,誰都會挑戰失敗,我不會因此就一蹶不振。 抱歉,段言關掉了吹風機,在謝不驚旁邊坐下,我只是有些擔心你 謝不驚轉頭看他,目光堅定道:我們認識這么久了,我是因為一次失敗就自暴自棄的人嗎? 段言沒有說話。 從某種程度上說,正是因為謝不驚不會自暴自棄,所以他才更擔心。 謝不驚從來不會向困難妥協,他只會一次次把自己逼入絕境,為了達到既定目標,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在別的運動可能只會損傷身體,但在自由潛水中,卻可能會帶來致命的后果。 兩個月后,謝不驚重新恢復訓練。 兩個月的休息讓他身體狀況有所下滑,他按照教練的建議,漸漸從40米,50米,60米再次潛到了80米。 因為他每天都在做冥想和瑜伽,下潛的過程很順利,很快,謝不驚再次來到了100米深度。 101米、102米、103米 然后他卡在了這里。 仿佛像是個魔咒,只要他潛到104米,他必定會在上升過程中短暫昏迷。 謝不驚繼續練習靜態閉氣,無蹼動態閉氣,耳壓平衡。 此外,他也會練瑜伽放松自己的橫膈膜,增加身體的柔韌性。 然而當他再次挑戰恒重無蹼104米時,依舊無法成功。 就仿佛大海在那個地方豎起了一道屏障,上面寫著以下區域禁止凡人無器材通行。 謝不驚于是暫停了恒重無蹼,開始練習恒重有蹼,單蹼他能潛到124米,遠遠超過104米的深度。 因為腳蹼能在下潛和上升中提供很大的動力,就像是魚的尾巴,幫助人類在海里游得更遠。 埃布爾建議他可以試著改練恒重有蹼,謝不驚現在單蹼124米,距離世界紀錄也就只有6米了。 但謝不驚不想,他不信自己無法突破那個數字。 他非要潛到104米。 謝不驚停止了一切娛樂性質的活動,用更加嚴格的一套方式訓練自己。 埃布爾是主張積極訓練的自由潛水老師,他認為只要身體沒有出現損耗,自然是訓練越多,成績越好。 在這種理念下,謝不驚的訓練一天天都排得滿滿的。 段言很擔心,但他無法做出任何干預。 謝不驚就是這樣一種人,一旦認定目標,就會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弗蘭克也勸了謝不驚好幾次,發現后者不聽后,就不再說什么了。 3月后,深藍自由潛水深度挑戰賽在薄荷島舉行,謝不驚再次報名參加了恒重無蹼潛水比賽。 他已經好幾在練習中抵達103米的深度,但104依舊沒有一次成功。 謝不驚決定在正賽上再挑戰這個深度。 可惜這次依舊沒能取得有效成績,他在出水后陷入短暫的暈厥,沒能做足出水流程。 裁判一邊說著抱歉,一邊給了他一張紅牌。 謝不驚陷入了更加瘋狂的訓練中。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 180告訴他,未來世界里,人類已經成功反抗了人工智能的統治。 如果他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很快就能回家了。 謝不驚聽完后沉默了一會兒,點頭:我知道了。 說完后,他再次把自己沉入泳池。 180幾乎從頭到尾見證了謝不驚的困境,他很難受,但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以至于當他收到這個消息后,立刻毫不猶豫地分享給了謝不驚。 180呼出一口氣,這樣,應該稍微能幫上一點兒忙嗎? 然而直播評論卻和他有不同的意見。 系統你怎么回事呀?為什么要現在跟他說這些?你這樣不是給他增加壓力嗎? 可180瞪大了眼,我只是想鼓勵他。 要鼓勵也不是現在啊,你現在告訴他,不就是催他盡快完成任務,然后通關這個世界? 看直播的都是經驗老套的系統前輩。 180張了張嘴,第一次察覺自己可能犯了錯。 他有些難受,緩緩打出一行字。 【對不起?!?/br> 謝不驚:? 【我不該給你增加壓力】 壓力?謝不驚挑了挑眉,我以為你是在給我分享好消息。 【那你感覺怎么樣?】 謝謝你,我更有動力了。 【那就好?!?/br> 180松了口氣,卻又隱隱有些愧疚,決定以后還是更加謹慎一些。 謝不驚確實更有動力了。 情況越難,他反而更加興奮。 他整天整天把自己泡在海里,幻想自己是一條魚。 他每天都要練習靜態閉氣,把自己逼到瀕臨暈厥是常事。 但是弗蘭克經常很緊張的盯著他,兇巴巴的勒令他不許這么訓練。 這是潛水路上必須的,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謝不驚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 他知道弗蘭克是出于好意擔心他,于是他轉移到了浴缸里練習。 不管他靜態閉氣能有多久,一旦超過3分鐘后,生理性的痛苦依舊會降臨他。 但是越痛苦,他的情緒卻越積極。 就像是每天忍受痛苦的西西弗斯。 在日復一日的痛苦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向上的快樂。 與之相反的是,謝不驚訓練越刻苦,段言就越是擔心。 他就像是一個單親爸爸帶著三歲小孩兒逛街,恨不得直接在謝不驚身上綁根繩子,另一頭必須牢牢拽在他自己手里才安心。 而且他發現,謝不驚洗澡的時間又變長了。 每這種時候,都是因為他在進行靜態閉氣,無一例外。 謝不驚的習慣是先在浴缸里放滿水,沖完澡后才進去泡澡。 當浴室水聲停下時,段言就知道謝不驚在閉氣了。 時間有長有短,大部分都是5分鐘以上。 但是這一次,里面安靜的時間比以往都要久。 已經過去了整整8分鐘,浴室里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段言在門外焦急的踱來踱去。 他不想顯得自己一點都不信任謝不驚,仿佛一個隨時偷窺別人的變態。 但是他又再了解不過,謝不驚這樣的人,確實容易做出那種事情。 又過了一分鐘,段言再也忍受不住了,猛地推開浴室門一看他最害怕的那一幕還是出現了。 謝不驚渾身**飄在浴缸里,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 段言迅速把人拖出浴缸,輕柔而迅速的拍打著謝不驚的臉頰。 小驚?小驚?快醒醒! 謝不驚腦袋歪在一邊,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段言攤平謝不驚的身體,開始給他做人工呼吸。 當謝不驚終于恢復呼吸后,段言發現有水滴滴噠噠的落到地上。 小便失禁。 這是中樞神經系統減弱后出現的副癥狀,只有極少數人會把自己逼到這個程度。 段言神色復雜的看著這一幕,仿佛心臟都沉入了深海里。 他剛給謝不驚清理完身體的洗漱臺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謝不驚緩緩睜開了眼,語氣平靜中帶著幾分茫然:你干什么? 段言血壓頓時就升高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按奈自己的怒氣:你暈倒了。 是你進來救了我嗎?謝謝你。謝不驚從地上站了起來,若無其事道,但我也沒事,我定了鬧鐘,我不會讓自己真的暈過去 你究竟知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段言猛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是說我暈倒了嗎?謝不驚回頭看了眼段言,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你在擔心我嗎?其實暈倒也沒有那么嚇人,我已經很習慣這種暫時性的暈厥了,不會有什么問題。 謝不驚用毛巾擦拭著身體,又說:而且暈厥并不會感到痛苦,就只是一瞬間失去了意識,像是睡著了一樣。 謝不驚完全沒有一點害怕。 他甚至還在笑。 仿佛把自己逼到意識模糊模糊、小便失禁,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 段言后退兩步,幾乎有些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幼年玩伴。 那一瞬間,無形的恐懼仿佛海嘯淹沒了他。 一種可怕的念頭從段言心中升起。 要是繼續這樣下去,謝不驚可能真的有一天會死在水里。 謝不驚穿好衣服出來,看到段言正坐在陽臺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你這樣只會逼死你自己。 謝不驚動作一滯,沉默兩秒后說: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有分寸。 你要是有分寸,你就不會把自己弄到意識模糊小便失禁!你知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你?我甚至以為你死在浴缸里了! 段言憤怒的吼出這一段話,情緒是前所未有的失控。 這是謝不驚第一次見段言發這么大的脾氣,他上前兩步把段言攬入懷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段言雙手握拳,像是一頭憤怒又不安的獅子,即使在謝不驚懷中,依舊不安的顫抖著。 雖然現在的謝不驚依舊健康平安,但他吐血的畫面、暈倒在浴缸里的畫面,依舊在段言腦海中揮之不去。 段言抓著謝不驚小臂,聲音低啞道:我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種場景了。 嗯,我明白。謝不驚輕撫他腦袋以示安撫。 段言:答應我好嗎?以后都不要那么傷害自己了。 謝不驚沒有說話,好一半響才說:你的渴望值是不是快集齊了? 段言愣了愣,點頭:綜藝播到第二季,大概再過兩個月就能到達目標。 謝不驚松開了段言。 思量片刻后,他緩緩道:你完成任務后,就先回去吧。 先回去? 段言猛地一愣,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你剛剛說什么? 謝不驚:回去等我吧。 段言眼睛頓時就紅了。 他牙關咬得緊緊的,幾乎要喘不過氣。 過了好久,他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謝不驚,你究竟把我當什么了? 謝不驚理所當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你這樣對朋友的嗎?段言一個字一個字蹦出這句話,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謝不驚愣愣仰起頭。 你根本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你想的永遠都只有你自己的事情。段言滿臉失望轉身離開,留下窗簾在他身后不安飄蕩。 空蕩蕩的房間里,謝不驚看著段言剛才坐過的椅子,視野一點點模糊起來。 謝不驚和段言陷入冷戰,整個工作室的人都看了出來。 但訓練依舊要繼續。 謝不驚心里很亂,上升和下降過程中心神不寧,但成績反而沒有受到太大影響,依舊維持在100左右。 但是漸漸的,他產生了一種無力感。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而且不管他多么努力的訓練,他的成績依舊不再有任何提升。 謝不驚破天荒暫停了訓練,就一個人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呆呆出神,從早坐到晚。 偶爾弗蘭克會過來陪他,或許是同為華國人,弗蘭克總是格外注意他。 這一天,弗蘭克又來到了他身邊,還高深莫測的說了一句:你不該瞞著它,大海什么都知道。 謝不驚看著翻滾的波濤,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弗蘭克突然又說:其實一直沒告訴你,我還有個孩子。 孩子?謝不驚有些好奇,那他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弗蘭克說,但我帶著他的照片,你要看嗎? 弗蘭克掏出一個破破舊舊的老式潛水手表,背面鑲嵌著一張泛白的照片。 謝不驚有些意外:這是你嗎?完全看不出來。 弗蘭克:因為現在曬黑了。 謝不驚打量著花白的照片,猛地愣了一下。 他拿過手表,表情嚴肅起來:你還知道自己真名叫什么嗎? 不記得了。弗蘭克搖頭,我的證件也丟了。 那你沒有去華國大使館掛失嗎?謝不驚有些激動,你明知自己有個孩子,但是你都沒有回去找他? 我弗蘭克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抱歉,謝不驚一愣,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了,只是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弗蘭克:你認識我? 謝不驚在腦海里問180:你覺得他和原主父親謝鶴榮長得像嗎? 【不太像?!?/br> 【但好像又有點兒像?!?/br> 180咔咔咔對比,把現在的弗蘭克皮膚調白后,驚訝的瞪大了眼。 【就是謝鶴榮!他們是同一個人??!】 謝不驚回到意識空間。 原主依舊蜷縮在角落,很早以前就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喂,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謝不驚蹲在旁邊說。 原主背對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謝不驚又說:我找到你爸爸了。 僵硬的身影動了一下,清秀的男生仿佛從石化中恢復過來,難以置信的問:真的? 你想見他嗎?謝不驚問,我可以讓你出去。 原主愣了半響,就在謝不驚以為他要拒絕時,原主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