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書迷正在閱讀:死神不可欺、在末日賺錢贖地球[直播]、[綜漫同人]首領宰懷疑情敵是“自己”、[綜漫同人]當團長穿越橫濱、[紅樓同人]我在紅樓考科舉、小殿下她為何如此(NPH)、狗血腦梗筆記(luanlun)、穿越蟲族寵妻無度、[海賊王同人] 四皇紅發的女兒認我當爹很合理吧、老公們都不是人[快穿]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打仗了! 雖然這些年舉國上下戰事不斷,但沈玉桐生長在上海租界,戰亂對他來說是報紙上的新聞,從未真實地發生在身邊。 意識到這是大炮的聲音,他幾乎是驚得忘了接下來的動作,還是旁邊有認識他的人提醒他道:沈少爺,王師長打進來了,你還不趕緊回屋。 沈玉桐這才回神,放下筷子前,還不忘丟了一枚銀元給手忙腳亂收拾的老板夫婦。 噼里啪啦的槍聲響起,有哭喊尖叫聲傳來,不知是不是被子彈擊中,他顧不得去關心旁人的安危,拔腿貼墻,飛快朝沈宅跑去。 這場仗并沒打得如何激烈,王師長趁天黑偷襲,兩枚大炮輕易轟開了自流井的城門。劉旅長沒能做好應對準備,很快帶著幾百殘軍逃出城。 王師長占領了自流井,收編了劉旅剩下的兵,自流井在一夜時間變了天。 昨晚轟炮城門時,沈玉桐人還在街上,差點沒將沈天賜嚇得半死。自己這金貴的小堂弟好好的一個人來,若是缺胳膊少腿回去,那他這條老命算是沒臉要了。 因為不知外面局勢如何,也不知這位新來的師長是什么路數,沈天賜不敢再讓沈玉桐你出門,只天天派了個小廝去打探消息。 兩天后,幾個端著槍的大兵敲響了沈宅的大門,說是王師長要宴請本地鹽商,沈天賜忙說唯唯諾諾說自己這就去,但領頭的大兵卻將他擋開,道:王師長請的是沈二公子。 沈玉桐跟著這些大兵去了王師長新占領的大宅。 自流井里的鹽商們個個富得流油,自打清末到現在,已經換了幾波兵,每次新來的長官上任,首件事就是狠狠敲上鹽商們一筆。沈天賜對于沈玉桐被叫走這事,原本也沒太當回事,只差人趕緊準備金銀財帛,唯一擔心的是怕自己這小堂弟養尊處優慣了,被這些野蠻的丘八嚇到。 然而這一回,沈天賜分明是過于樂觀了。 被請去的鹽商各自確定了上供的大洋數額后,吃完這頓酒宴,便各自回家準備銀錢。 唯獨沈玉桐一人被留了下來。 原因無他,因為王師長對沈家開口一百萬。 這些年地發上涌出來的軍閥,不少是土匪出身,這位王師長算是土匪出身的翹楚,短短幾年就讓他拉大旗作虎皮,從占領山頭的土匪,做成了一個師長。然而大概是因為這師長做得時間甚短,手上養兵又確實缺錢,他依然保持著從前土匪的作風。 這回好不容易占領了自流井這塊富得流油之地,當下就是拉了鹽商們募資捐款名為捐款,實則是搶錢,小鹽商萬八千,大鹽商十萬八萬,唯獨對沈家開口要了百萬。 沈家如今在自流井的產鹽量,勉強能進入個前十,與當地幾家大鹽商差了一大截距離。但王師長土匪歸土匪,卻廣知天下事。沈家在自流井如今排不上號,但在全國卻是首屈一指的大鹽商,尤其是前年在上海辦的精鹽廠,十分成功,據說現在每月盈利高達數十萬。 這次他運氣實足得好,占下自流井后,才知道原來沈家主辦精鹽廠的那位小少爺,竟然就在自流井。 別人看沈玉桐是俊美無雙的貴公子,王師長看他則是一尊取之不盡的人形金山。 一百萬大洋,不過是沈家精鹽廠一兩個月的盈利。 王師長不僅不認為自己是獅子大開口,還覺得自己這口開得十分矜持,堪稱櫻桃小口。 沈天賜聽到王師長那邊送來的消息,差點沒嚇得七竅升天。 沈家拿出一百萬確實不是難事,但自流井這邊是無論如何都湊不出這么多錢,只能打電報給上海的沈家??梢坏┳屔蚣抑蓝颖唤壠?,不說別人,單說他七十歲的叔叔,只怕會嚇出個三長兩短。 沈天賜不敢貿然給沈家打電報,只能先好說歹說讓王師長別為難沈玉桐,自己這就上省城籌錢。 沈家在省城有商號,由他大兒子打理著,東挪西湊一百萬,大致不是問題總歸是先把小堂弟贖回家再做打算。 王師長確實沒為難沈玉桐,畢竟這是座金山銀山,恨不得將人供起來才好。 然而對于沈玉桐來說,軟禁就是軟禁,再如何好吃好喝,也不能抵消他的屈辱與憤怒。 他簡直是不敢相信,這姓王的竟然一開口就是一百萬。 沈家確實富貴,全部產業一年下來賺個千八百萬不成問題。但辦實業不進則退,只有源源不斷地投錢,才能不被擠垮淘汰。加之如今科技發展迅速,每年機器技術更新換代也要足夠的資金儲備。 今天對方開口要一百萬,明天就能要兩百萬。沈家的錢絕不能這樣糟蹋在這些人手中。 他原本是想先逃走再說,沒了自己這個沈家二少爺做人質,對方也就沒底氣這樣獅子大開口。 然而王師長將他看管得很嚴,門外派了五六個大兵輪流站崗,日夜不休,別說是一個大活人,就是只小蒼蠅要從這些人眼皮神不知鬼不覺飛走,恐怕也不是件易事。 最后他干脆放狠話,一百萬他們給不了,讓姓王的有本事就一直關著他。 王師長對他的狠話渾不在意,畢竟給不給錢不是這位金貴的少爺說了算,沈大掌柜這會兒已經在籌錢的路上。 旗開得勝的王師長,在自流井的新衙門里,守著沈二公子這座人形金山,坐等一百萬大洋送上門時。那廂帶著幾百殘兵的劉旅長逃到了西康桑吉土司府。 原來劉旅長和桑吉土司交情十分不錯,桑吉土司手下的煙園,他有不少股份,煙運出蜀,也一向倚靠他的兵力保駕護航。 劉旅長一行人逃得十分狼狽,靠著雙腳日夜兼程,整整六天才抵達此地,若不是身上骯臟污穢的衣裳,還能勉強看得出是戎裝,只怕會被人當成討飯的叫花子。 孟連生聽到消息,趕過來時,宛如丐幫幫主的劉旅長,正帶著一群乞丐樣的手下,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狼吐虎咽。 孟連生雖然沒見過劉旅長,但還是從這群灰頭土臉的丘八中,一眼將人認出來。他一臉焦灼地走過去,抓住對方的手臂道:劉旅長,怎么回事?打得有沒有很厲害?會不會有很多傷亡? 劉旅長打了敗仗,此刻寄人籬下,雖然來人是個年輕的陌生面孔,但他也不好端起從前在衙門里的派頭,擺擺手和氣地回道:要不是姓王的偷偷繞過我在城外的大營,拿了炮轟開城門,我怕城中百姓被殃及,只好先逃走。你是在自流井有家人朋友嗎?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們打仗占城的規矩,是不為難百姓。 孟連生聽他這樣說,稍稍松了口氣,沉默片刻,又問:那如果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城里的鹽商呢? 劉旅長撇撇嘴,道:姓王的覬覦自流井多時,為的就是里面的鹽商。按著他一貫的土匪作風,第一件事定然就是向鹽商們要錢。而且這回上海沈家的二公子正好來了自流井,只怕這姓王的會用二公子狠狠敲上一筆沈家。 孟連生聽到這里,眉頭驀地一蹙。他那雙干凈無害的黑眸,涌上一股類似于兇獸一般的冷光,讓原本滔滔不絕的劉旅長驀地打住,支支吾吾問:你認識沈二公子? 孟連生面色稍霽,點頭道:二公子是我的朋友。 劉旅長了然地點頭:原來你也是上海來的,難怪口音不同。 孟連生沒再聽他說什么,起身對身旁的頓珠道:頓珠,你能否給我一匹最快的馬,我得去一趟自流井。 頓珠剛剛全程聽了他的話,好奇道: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嗎? 孟連生點頭。 頓珠豪爽地拍拍胸口:小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這就去挑兩匹最好的馬,跟你一起去自流井。 * 作者有話要說: 分開是如此短暫~ 兩個人的感情要突飛猛進了。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救人 頓珠從馬場里挑了兩匹高頭大馬,一黑一白,毛發油光發亮,膘肥體壯,四肢矯健,一看就是善跑長途的好馬。 兩人帶上簡單干糧,腰間各自揣一把連珠火\\銃,跨馬揮鞭,朝東南方向狂奔而去。 孟連生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自流井,只有在馬兒跑不動時,才停下休整少許,因而原本至少兩天的路程,愣是讓兩人只花了一天多點就趕到。 孟連生只在自流井待過一天,但他實在是有個好記性,跟著沈玉桐去參觀鹽場時,在半山上,不經意掃了幾眼周遭景致,便記住了小城的地形。 以防萬一,他和頓珠將馬兒拴在城外,人從釜溪河悄悄摸進了城。 劉旅長說得沒錯,除了城門一處有被炮轟過的痕跡,整座小城與先前無甚區別,酒樓妓館煙館依舊是燈火明亮高朋滿座,只是大概是新軍入駐,街道上的巡邏大兵,要比從前更多,但仿佛也只是端著槍在街上游蕩,并沒有攔下任何過路人,包括偷摸進城的孟連生和頓珠。 他帶著頓珠一路風平浪靜地行至沈宅門口。大門緊閉,孟連生敲了許久門,才有人試探著開門。 開門的是老管家,雖然他年歲已高,但孟連生畢竟才離開十來天,自然還記得二少爺這個朋友。 小孟,你怎么來了?老管家左右看了看,招招手道,快進來。 孟連生一見他這驚弓之鳥的模樣,就知這里并沒有表面看到的那樣平靜,他走進屋,低聲問:二公子呢! 老管家唉聲嘆氣道:被新來的王師長扣在衙門里,已經五天了。 孟連生問:為什么? 老管家道:還不是為了錢。說著舉起一根手指,要一百萬大洋,才肯將二公子放回來,這哪是大兵,根本就是土匪。 孟連生的腦仁微微跳起,他又問:天賜大哥呢? 大掌柜去省城籌錢了,不過小孟你也不用擔心,王師長就是為錢,不會拿二公子怎樣的。就是二公子他 孟連生問:二公子怎么了? 老管家長嘆一聲,愁眉苦臉道:二公子性子傲,哪里受得這個屈辱,被關在房里,飯都吃不下,今早我聽說這事,從家里送了點吃的,他才稍稍吃了幾口。這才幾天,人都瘦了一圈。 孟連生皺眉問:二公子被關在哪一處? 老管家道:還能在哪里?就衙門大宅的南院。 我去看看他。孟連生了然地點頭,松開手轉身又要出門。 老管家在身后哎哎叫道:小孟,這么晚了,你去看二公子,也不會讓你見的。 孟連生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自有辦法。 這條青石板主街,當初沈玉桐帶著他從頭到尾逛過一遍,王師長的署衙,即是當初劉旅長的衙門,臨河而建,原本是某大鹽商的一處宅子,后來軍隊駐扎,這鹽商便將宅子捐了出來。 南院是大宅的小偏院,后面便是釜溪河,一棵大柳樹一半枝丫落在屋頂,一半垂落釜溪河岸。 孟連生拿出懷表,看了眼時間,已臨近十一點。 他心下了然,收起懷表,抬手跟身旁的頓珠示意。 頓珠了然地掏出一根粗麻繩,綁在樹杈,然后攀住繩子朝上爬去。 他雖然生得人高馬大,但動作十分矯捷,從柳樹落在瓦背,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響。 孟連生隨后跟上去,比他動作還輕。 兩人小心翼翼趴在屋頂朝院內看去。 今晚是下弦月,屋內熄了燈,依稀一點月輝灑落在黑漆漆的院子,勉強能看到一扇房門前坐著兩個守衛的大兵。這兩人雙手抱著槍,身子歪歪扭扭靠在墻邊,約莫是已經打起了瞌睡。 孟連生朝頓珠點點頭,兩人慢悠悠挪到那兩人上方,同時跳下去。落地的聲音都很輕,但還是驚動了淺眠的衛兵。 只是衛兵遲鈍的反應,到底還是晚了一步,眼睛都還沒睜開,脖頸便各自落上一個手刀,悶哼一聲,還未坐直的身體,又軟倒在墻上。 這小小的聲響過后,院子里再次只剩下細細的蟬鳴。 孟連生掏出一把匕首,插進門縫中,一點一點將門栓打開。 這幾日被囚禁在這小小的院子里,沈玉桐心情憤懣郁卒,沒一日睡好覺。今晚躺在床上,依舊是輾轉難眠,因而當聽到門口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他幾乎是立刻從床上豎起來,緊張地開口:誰? 門外的孟連生趕緊低聲回:二公子。 小孟!沈玉桐大驚失色,幾乎是手忙腳亂地下床,連鞋子都忘了穿,光著腳走到門口,正要開門,門已經從外面被推開。 孟連生走進黑漆漆的屋內,頓珠自發地守在外頭。 雖然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沈玉桐也認出這就是小孟。 他簡直覺得像是做夢一般,不曉得對方是如何進來的,也不知外頭發生了什么,但總該不是光明正大。 他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又驚又喜又帶著幾分憂心地抓住來人,低聲道:小孟,你怎么來了? 孟連生道:劉旅長逃到了西康,說了這邊的情況,我擔心二公子,就趕緊騎馬趕過來。二公子,我先帶你離開這里。 沈玉桐瞧了眼門外,見到黑影瞳瞳下的頓珠,知道孟連生還有幫手,卻也還是擔憂。被人挾制的滋味確實不好受,他當然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可如果被王師長發現,他作為沈家二少爺,自然是不會有任何危險,但對孟連生和他的幫手,姓王的沒有理由手下留情。 他冷靜下來,收回手道:小孟,太危險了,萬一被發現,你和你的同伴會沒命的。我在這里沒事,王師長就是為了要錢,不會對我怎樣。 孟連生道:這回要一百萬,下回就能要兩百萬甚至更多,就算把你放回去,也一時半刻不會讓你離開自流井,你留在這里,姓王的就能一直拿你要挾沈家。你先跟我去西康待一陣子,劉旅長還會打回來的,到時候你再回來繼續辦鹽廠。 他平時在沈玉桐面前,總是木訥本分甚至還總有幾分羞澀,像個未諳世事的孩子,但此刻分明是一個冷靜果斷的男人。 沈玉桐被他說動,也知道現下就是這個道理。劉旅長上面還有軍長司令,絕不會就這樣放棄自流井。 這場自流井之爭還沒完。 他逃走確實比留在這里更適合。 沉吟片刻,他終于點頭:好,我跟你走,但你要向我保證,如果我們被發現,你和你同伴趕緊逃,不要管我。 孟連生在黑暗中彎起嘴角:我保證。 話不宜多說,沈玉桐草草穿上衣裳和鞋子,跟著對方出了門。 孟連生先攀著繩子爬上屋頂,再將沈玉桐拉上來,頓珠墊后。又從柳樹滑下來,飛奔到釜溪河,找了只搖櫓船,沿著河水出城。 一路倒是順暢,直到上了馬,不遠處才響起一道槍聲,應該是王師長發現人不見,在通知抓人。 三人不敢耽擱,趕緊策馬飛奔。 因只得兩匹馬,沈玉桐與孟連生不得不共騎一乘。 幸而這馬是頂級好馬,馱著兩個成年男人,也健步如飛。 夜色中,很快有馬蹄聲追上來,伴隨著噼里啪啦的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