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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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子里遇到這樣那樣的客人,并不稀奇,只要給得起錢,別玩得太過火,老鴇都會讓倌人們忍下來。煙花女子名如草芥,龍嘉林這樣的身份,他想怎么待倌人,別說是倌人自己,就是老鴇也不敢說什么。 可看著酒后完全時候的龍少爺,怕是要鬧出人命,老鴇只能叫來他的馬弁阻攔。 然而馬弁不僅沒擋住,還吃了自家少爺好幾鞭子,無奈之下,馬弁靈機一動,跑去給沈玉桐打了個電話求救。 沈玉桐匆匆趕來,看到就是這場景。 眼見地上那姑娘疼得連爬的力氣都沒有,他趕緊上前,一把奪過龍嘉林的鞭子,喝道:小龍,你發什么瘋? 龍嘉林見自己的武器被奪,一張臉染著酒色的張狂面孔,馬上露出暴戾之色,揚起沙缽大的拳頭就要揮向這不速之客。 幸而身旁的馬弁反應及時,一把將他緊緊抱住,大聲喊道:少爺,是二公子 龍嘉林聽到二公子這三個字,拳頭滯在半空,掀起醉醺醺的眼皮瞧向跟前沉著臉的沈玉桐,仿佛是一時沒太確定,又眨眨眼睛再次看過去。這回終于是認出了人,他推開箍住自己的馬弁,張開雙臂朝沈玉桐撲去,拖著長長的聲音道:小鳳是你??! 沈玉桐稍稍退開一步,讓他撲了個空。 龍家里趔趄著跪倒在地上,但也沒罷休,兩只展開的手臂,干脆順勢抱住前面人的腿耍賴。 他那么大個個子,此刻像條大犬一樣靠在自己腿上,實在是丟人現眼得狠。沈玉桐嘆了口氣,朝兩個急得滿頭大汗的馬弁說道:還不快扶你們少爺去車上。 兩個馬弁因為剛剛吃了自己少爺好幾鞭子,此刻心有余悸,躊躇著上前的動作,烏龜見了都嫌慢。 這不怪他們,實在是這位大少爺發起酒瘋來,有如脫韁野狗,逮誰咬誰,他們也是怕得厲害。 也不知是龍嘉林酒瘋已經發過,還是因為沈玉桐來了的緣故。這回兩個馬弁碰到他時,他竟然沒有半點反抗。 兩人心頭一松,趕緊將人扶起來,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沈玉桐掏出一張銀元票,遞給那猶蜷坐在地上抽泣的倌人,柔聲道:姑娘,我這兄弟做了混賬事,實在是對不住,你趕緊找個大夫來瞧瞧身上的傷。 這女子被龍嘉林抽了半個鐘頭,渾身沒一處好的,疼得直抽冷氣,自覺是已經掉了半條命。但此刻接過沈玉桐遞來的銀元票,看到那上面動人的數額,只覺得那半條命就撿了回來,連連止了哭泣鞠躬道謝。 沈玉桐低低嘆息一聲,轉頭跟上被扶出去的龍嘉林。 他望著龍嘉林東倒西歪的背影,想到他剛剛的舉止,憂心忡忡蹙起眉頭。 人總會長大,小龍自然早不是從前的小龍,但他不明白小時候殺雞都怕的小龍,現在為何只是喝了兩杯貓尿,就連手無縛雞之力的風塵女子也要欺負。 龍嘉林是個魁梧的大個子,這會兒醉成爛泥,身子一直往下墜,兩個可憐的馬弁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勉強將他扶得住。 眼見到了樓梯口,沈玉桐怕兩人鎮不住這孽畜,到時三人一塊滾下去摔出個好歹,忙上前幫忙一起扶著。 你們少爺經常這樣嗎?他問。 二公子是說少爺喝酒的事嗎? 我是問喝酒后隨便打人? 少爺是有這么點毛病。馬弁低聲回答,但又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話,趕緊補充一句,但也不是總是,就是偶爾發酒瘋會這樣。 沈玉桐沒說話,只偏頭看了眼雙頰酡紅的男人,搖頭幽幽嘆息一聲。 龍嘉林雖然眼睛未睜開,但仿佛能感覺到他似的,口里含混不清地喚了兩聲小鳳,身體配合了許多。 三個大男人,終于將個醉鬼安然無恙地扶到一樓,不僅是兩個出力最多的馬弁,就是做輔助工作的沈玉桐都出了一頭汗。 孟連生還站在遠處等著,見幾人下來,走上前打招呼:二公子。 沈玉桐點點頭,瞧了眼嘴里囈語著他名字的龍嘉林,對他這副醉鬼模樣,實在是有些心煩,沒好氣在他臉上拍了兩巴掌。 因為這兩巴掌很用了點力,啪啪的聲音簡直像是在扇耳光,嚇得兩個馬弁臉色煞白,支支吾吾道:二二公子。 龍嘉林被這一扇,終于是稍稍清醒了一點,睜開眼睛,口齒不清道:誰誰打我? 沈玉桐沉聲道:小龍,你趕緊給我醒醒! 龍嘉林雙目迷離地看著他,咧嘴露出一個大笑:原來是小鳳啊,你打我不要緊,我讓你打。說著,還死皮賴臉一般將自己的腦袋往前湊了湊。 沈玉桐見他這模樣,估計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也不再勉強,讓馬弁繼續將他扶出去。 孟連生低聲問:二公子,需要我幫忙嗎? 沈玉桐搖頭:不用了,車子就停在外頭。 孟連生嗯了一聲,默默跟上他。 兩個馬弁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龍嘉林塞進了沈家小汽車后座,沈玉桐跟著坐進去,又讓孟連生進來。 后座坐著三個大男人,著實是擁擠了點,孟連生自覺地默默貼在門邊,將空間給旁邊兩人讓出來。 沈玉桐見狀,好笑地搖搖頭,自己往身旁醉鬼靠了靠。 龍嘉林滿身酒味,車廂內那點空氣,很快被他污染,實在不大好聞。沈玉桐想自己邀請孟連生坐車,卻又讓他聞酒臭味,心中有些過意不去,開口道:小孟,車里味兒有點重,你稍稍忍忍,這邊離柏公館不遠,很快就到。 孟連生曾在碼頭工棚里,被汗味酒味腳臭味熏陶了四個月,現下車內這點味道,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搖搖頭道:開著窗沒事的,二公子要不要坐窗邊? 沈玉桐心領他的好意,笑道:我不打緊,還得看著這醉鬼。 汽車夫見后排人坐好,點火發動車子。 哪知車身剛顫了顫,原本醉得一塌糊涂的龍嘉林,忽然坐直身體,甕聲甕氣嘟囔道:小鳳,我難受 沈玉桐一見他這模樣便知不好,許是要吐,趕緊推開他那邊的車門,連踹帶拽將人弄下車,剛把人拖到路邊楓樹旁,龍嘉林便氣吞山河般哇的一聲,吐了個熱火朝天。 沈玉桐眼淚都差點被熏出來,捏著鼻子從車內取了水過來遞給他。 龍嘉林吐了這一頓,終于是清醒了六七分,及至幾口清水下肚,又醒了兩分,除了身體發虛之外,腦袋已經差不多清明,自然也想起今晚自己恃酒行兇干過何事。 他并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惡事,酒后暴力的發泄,讓他充滿快感。只是被沈玉桐瞧了去,便不是好事。 他一時心虛忐忑,干脆耍賴一般繼續裝醉,靠在對方肩膀隨他回到車上,又哼哼唧唧說難受,讓汽車夫不要馬上開車。 沈玉桐怕他再吐出來,只能陪他在車內坐著,又將車門打開吹著夜風讓他醒酒。 因為一時半刻走不了,只得對猶坐在車內的孟連生倍感歉意道:小孟,不好意思,我沒料到小龍醉成這樣,我讓汽車夫幫你叫個黃包車。 孟連生道:不打緊,我也不急著回去。 沈玉桐還要說點什么,龍嘉林忽然用力抱住他,在他肩膀蹭了蹭,撒嬌一般道:小鳳,我好難受。 沈玉桐忙拍他的背:誰讓你喝這么多的? 龍嘉林哼哼唧唧道:我錯了小鳳,我就是想著明早又要同你分開去軍營,心中難受,忍不住多喝了幾杯,你打我吧。 我打你作何? 我不聽話,該打。 孟連生默默看著兩個擁抱在一起的男人,放在車窗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不動聲色地轉過頭看向前方路邊。 那里暗燈之下,站著一個女人,許是身體不大好,脊背微微有些佝僂,身上的褂子也舊得很,簡直要與那暗影融為一團。 兩個販夫走卒模樣的男人,走上前與她說了幾句什么,大概是價錢沒談攏,男人狠狠將她推了一把,將人推倒在地后,還不罷休,又踹了幾腳,然后罵罵咧咧揚長而去。 女人沒說什么,緩緩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整了下微亂的發髻,繼續立在路邊等候客人。 此時夜已漸深,大概是很難再等到了。 孟連生默默打開車門,下車徑自走過去,走到那女人跟前,從懷中里掏出一枚銀元遞給她。 锃亮的大洋,在暗燈閃閃發光,女人雙眼一亮,接過錢,正要拉住孟連生的手,往身后的黑巷里帶,然而那遞錢的手,已經迅速收回,讓她拉了個空。 女人抬頭一看,晦暗的眼神驀地一怔,因為眼前的男人實在是太年輕,也生得太周正,穿得也干凈體面,絕不是會在路邊找暗娼的那類。 孟連生平靜道:天太晚了,你回家休息吧。 女人怔怔然望著他,忽然意識到什么似的,眼眶一濕,用力鞠了個躬,跌跌撞撞走了。 孟連生回到車內,原本抱在一團的兩個男人已經分開。 全程看著他動作的沈玉桐,蹙眉低聲問:你認識她? 孟連生搖搖頭,淡聲說:我看她好可憐,也許等一晚上都等不來生意,就給她一塊錢讓她早點回家。 他說這話時語氣平靜而真誠。 在花花世界里,這樣的真誠實屬難覓,沈玉桐不由得有些被觸動。正要開口說點什么,卻被靠在車窗吹風的龍嘉林輕笑一聲打斷:戲子無義□□無情,一個暗娼有什么可憐的? 孟連生道:也許是家人生了重病,也許是有孩子等著她養活。要不是生活過不下去,誰也不愿意做這種事。 龍嘉林隔著沈玉桐,歪頭看向他,嗤嗤地笑:那個你是上回柏清河那個手下吧?柏清河還有你這樣傻的手下? 沈玉桐蹙了蹙眉,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冷聲道:小龍,你沒事了吧?沒事了就讓張叔開車。又轉頭對孟連生說,小孟,我們先送你回去。 謝謝二公子。孟連生點頭,他說這話時目光好奇落在沈玉桐手中那塊懷表上,一直到對方將表收入懷中,才移開。 * 作者有話要說: 說出來可能不信,小龍是直男 第19章、第十九章 番菜館 將人送到柏公館,沈玉桐沒忘記隔天吃飯的事,問孟連生想吃什么,對方思忖片刻,說想吃番菜。 沈玉桐笑著點點頭:行,明天下午五點,我來接你。 雖然約定的時間是五點,但到了翌日,孟連生跟著孫志東吃過午飯,便告了假。 他先是坐上電車去了一趟百貨商場,為自己選了一身棕色西服套裝,衣裳價值五個大洋,他在柏公館的月錢是十元,因為吃住不用花錢,幾個月下來,他已經攢了一筆不小的存款。 時值夏日,雖然并未干什么重活,半日下來,也出了不少汗。 回到柏公館,他去水房洗了一個耗時漫長的涼水澡,拿香胰子在身體上打了足足兩遍,頭發也用鐘叔給他的進口香波搓出兩回泡沫,仔細將自己從頭到腳洗得干干凈凈,徹底煥然一新,才頂著一身水汽回到自己房間。 等到頭發被窗口的風,吹得半干后,他不緊不慢將新買的衣服拿出來,先是西褲,接著是白襯衣、馬甲、一根條紋領帶,最后是西服外套。 這是他第一次穿西裝,但穿得很順利,包括胸前那根領帶,也打得十分標準。他有個好記性,在店里試穿時,店員幫他打領帶,他將動作默記在心。 穿好衣服,他又拿來梳子和頭油,將前幾日才理過的頭發,梳成一個整齊的小分頭。 漫長的饑餓和孤獨期,讓孟連生從未在意過自己這張皮囊。進入柏公館后,有了豐盛的食物,短短半年,他身子竄高了一大截,肩膀也不再像從前那樣單薄。 他徹底長成了一個大人。 鐘叔和王媽總夸他生得俊,公館里好幾個小女傭,見著他也開始臉紅,他才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也是好看的。 此時,望著鏡子里那個濃眉黑眸英俊挺拔的青年。孟連生彎了彎唇,鏡中的俊朗男子便也對他輕輕一笑。 他試探著抬手摸了摸頭發,鏡子里的人也與他做出同樣的動作。 孟連生彎唇笑開,對著鏡子里的人點點頭,在心中道:嗯,這是自己。 四點三刻,他從配樓二層下來,穿過花園時,遇到兩個小女傭,小姑娘見他穿著西裝,俊得仿若畫報里走出來的摩登青年,紅著臉道:小孟,穿這么漂亮,是去約會呢? 孟連生搖頭,一本正經道:是和朋友約了吃飯。 小女傭不依不撓地打趣:女朋友嗎? 孟連生仍舊搖頭:不是呢。 他個高腿長,說話間已經走過花園,繞過主樓,來到了柏公館的大門口。 小孟,要出門?孟連生在柏公館人緣極好,門房林伯熱情地替他開門。 嗯。孟連生點頭,客客氣氣道,謝謝林伯。 不怪他人緣好,實在是他這樣模樣周正,本分又禮貌的孩子,很難讓人生出惡感。 今日是個艷陽天,但這會兒的日頭已經變得溫和,紅彤彤的一輪,正往西邊挪去,身后遠遠跟著幾朵雪白的云。 西裝革履的孟連生,挺直身板站在路邊,沐浴在夏日夕陽之下。 或許是有風拂過,他并不覺得熱,反倒是有種神清氣爽的歡喜,以至于嘴角不由自主彎起一個弧度當然,他也并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其實看著有點傻。 坐在小汽車內的沈玉桐,隔著老遠,就看到了柏公館門口這傻愣愣的青年。 這種恰到好處的傻,讓他看起來如巖上青松,仿佛任何世間的惡和腐朽,都不會跟這個純良的年輕人有任何關系。 沈玉桐挑起眉頭自顧地輕笑了聲。 汽車在大門口停穩,他剛剛下車,孟連生便走上來打招呼:二公子! 他聲音有點高,藏著孩子般的興奮。 沈玉桐上下打量他一番,笑說:你怎么站在外面等著?我還說到了讓門房叫你呢。 這是他第一次見孟連生穿西裝實際上,他之前也才見過他五回,頭兩回是穿粗布短襖,元宵那次是灰撲撲的長袍馬褂,父親壽宴上和蘭香館則是清雅的竹布衫。但好像無論是什么樣的裝扮,穿在他身上,都十分得理所當然。包括此時一身筆挺西裝,仿佛他天生就是該穿西裝的,畢竟他實在是一個生得很不錯的青年。 孟連生道:我怕讓二公子久等。 沈玉桐笑:我請你吃飯,等一等也是應該的。 孟連生想了想,又說:反正我也沒事做。 沈玉桐笑著地聳聳肩,拉開車門:行,上車吧。 沈玉桐并沒有像孟連生一樣,為這頓飯特意捯飭一番。他是漂亮矜貴的豪門公子,向來體面優雅,穿著最尋常的衣裳,也能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