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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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去管下方的喀斯涅王子如何若有所思,如何下定決心,珀爾路瑟看向獸神。 獸神支起身體,警覺道:你看我干什么! 珀爾路瑟淡淡道:接下來,就輪到你為人類的事上心了。 獸神:?這關我什么事。 珀爾路瑟只是繼續微笑,看得獸神后退了小半步,聰明地選擇閉嘴。 當天,一只腿上系著回信的老鼠溜出戰船,順著放下的踏板登岸,灰黑的瘦小身影鉆入灌木叢,很快就看不見了。 我的影子參與,和我沒關系。不得不放出影子變成老鼠送信的獸神說,為自己挽尊。 珀爾路瑟沒理他。 在作出神諭之后,這件事的后續就和心靈女神沒有關系了,就算與人類達成聯系,珀爾路瑟也還是神。 除非凡人主動地懇切求助,對于人類怎么布局怎么作戰,她基本不會在乎。 然而,洛荼斯不一樣。 喀斯涅神的影子沒有神力,但在掌控自然神權的神祇特別留意下,風、大地和河流忠誠地傳達信息,讓那只老鼠的蹤跡一覽無余。 看來,喀斯涅人沒有察覺。洛荼斯看著老鼠目標明確躥向蘇里尼亞城的方向,可能心靈女神不插手,又或者她參與了,但沒有拆穿涅爾德布置的假象。 智慧之神涅爾德立在一旁,低聲道:如果是阿狄亞,會更有把握些。 阿狄亞更擅長偽造本能相關的情緒,而智慧之神能淡化心靈女神對羅穆爾理智的感知,在放大情緒上沒那么拿手。 不過,珀爾路瑟不會為這么一件小事盡全力感應,涅爾德制造的假象,也足以應付她了。 洛荼斯回到王女身邊時,艾琉伊爾手中正拿著凱蒙寫給羅穆爾的回信,濃黑眼睫半垂,金眸細微轉動,閱讀紙上的字句。 洛荼斯:他寫了什么? 王女用指節輕叩桌角:凱蒙想讓羅穆爾留在這里,等他吩咐,還特意提及霍斯特,說正在好好招待他。 和你想的一樣? 和我想的一樣。 羅穆爾作為失勢的前王太子,本身已經沒什么價值了,但他的伯父塔茲仍是巴南納軍團的統領。 像凱蒙那樣的人,哪怕知道塔茲參與霍斯特謀殺先王的事實,也篤定艾琉伊爾會選擇息事寧人,赦免并繼續任用塔茲,在軍事布置上不對他設防畢竟眼下索蘭契亞可用的水軍將領只有塔茲這么一位,而喀斯涅的戰船正來勢洶洶。 這樣一來,羅穆爾所能了解的情報不會少。 假如能說服塔茲投靠喀斯涅,他的價值就更高了。 讓羅穆爾留下,才能利益最大化。 當然,凱蒙不會一上來就對羅穆爾的情報深信不疑,總還需要沒那么重要的情報進行過渡,才會放心相信羅穆爾送來的大消息。 而這個沒那么重要的情報,已經準備好了。 只等著下一步,借羅穆爾之手傳出去。 艾琉伊爾雙手托住洛荼斯垂在一旁的右手,放在自己臉側,輕輕摩挲,語氣平淡得好像在聊今天的天氣。 洛荼斯順著她的動作,輕碰王女的臉頰:如果凱蒙,或者說珀爾路瑟發現破綻 那也不過是按部就班地打一場。艾琉伊爾輕描淡寫。 聽上去很輕巧,好像一切盡在掌握,實則冒著頗大的風險。 如非必要,沒有誰愿意直接兵行險招,但喀斯涅的確是個可怕的對手。 喀斯涅兵力龐大,還有此時最先進的戰船作為運載工具,源源不斷送來士兵和糧草。 他們的艦隊能在伊祿河上暢行無阻,那些戰船或許不適合攻城,卻有著極強的機動性。 如果索蘭軍隊死守蘇里尼亞,讓對方確認這里是很難對付的硬點子,大概率會選擇繞過這座城池,完全控制水路交通,攻占其他城市,最后再來圍困太陽神之城。 到時候,索蘭絕對反而會陷入孤立無援的被動境地。 造成這樣的局面之前,最好先想辦法消耗最大也最昂貴的軍備那些承載士兵和弓箭手的戰船。 而在正常情況下,想一次性毀壞大量戰船是不可能的,反而會讓對方升起警惕,也讓摧毀船隊的行動更為困難。 正好,凱蒙俘虜霍斯特、以此威脅羅穆爾和塔茲的舉動,提供了現成的倒戈動機。 接下來,就要看這場欺詐能否進行到底。 *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的間諜增加了.JPG 第180章 計成 夜幕已至。 一只灰黑色老鼠沿著墻根溜出蘇里尼亞城, 左右嗅探,和絕對正常的普通鼠類沒什么兩樣,如果不是特別注意, 沒有誰會發現它的細腿上纏著一卷紙筒,上面承載著足以影響一場戰役的消息。 獸神的影子要跑的距離, 比之前短了不少。 因為此時, 喀斯涅船隊已經行進到太陽神之城近前,沒費什么力氣地占領最近一座城池。 隔著河流, 遙遙相望。 凱蒙取下密信,看著老鼠轉頭跑開,沒有攔。 這是珀爾路瑟女神派來的、有靈性的動物,來無影去無蹤,有需要的時候呼喚它, 老鼠就會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跑出來,承擔送信的使命。 展開信紙,上面是羅穆爾略顯潦草的字跡。 信上說, 索蘭軍隊將在明晚悄悄出城,在南面水路設下埋伏,大軍傾巢而出, 水陸配合, 突襲喀斯涅船隊。 看到簡單的描述, 凱蒙臉色發沉。 原因很簡單,他之前確實是想從南面攻打太陽神之城, 因為從這里進攻最合適,事半功倍。 但如果這條路線上有對方提前設下的埋伏, 就算不至于大受損失, 戰況也會變得更為棘手。 能預判喀斯涅的下一步行動, 索蘭王女果然不好對付,可惜,她沒料到己方出了個一心拯救父親的好兒子。 這讓凱蒙覺得很有意思。 現在,凱蒙對羅穆爾的消息已經沒有任何懷疑。 其中一個原因,是不久前羅穆爾送來情報,信中寫明索蘭契亞糧草的運輸路線,凱蒙半信半疑,派兵去攔截糧草,結果真的截到了,最后拉回兩車糧食。 相對于行軍所需的糧草,這點儲備糧可以說是杯水車薪,但畢竟是從索蘭王女手下搶來的第一批糧草,重要的是象征意義,以及拿它展示給士兵看,鼓舞士氣。 如果不是索蘭士官當機立斷,放火燒毀相連的糧車,寧愿全部銷毀也不愿留給敵軍,喀斯涅步兵隊伍一定能搶回更多糧草,這可是送上門來的補給。 這次之后,羅穆爾沒有送來其他消息,卻要求凱蒙讓霍斯特在回信上寫一兩句話,以此證明自己的父親還活著。 措辭有些急切,甚至有些無禮,反而更讓凱蒙放心,羅穆爾越在乎父親的安危,他提供的信息就越可靠。 于是,凱蒙讓霍斯特寫下求救和感激的字句,附在回信里送給羅穆爾。 以及霍斯特的兄長塔茲。 雖然羅穆爾聲稱塔茲和其他人一樣不管霍斯特的死活,可凱蒙自認為看穿了背后的真相 大概塔茲也想救下弟弟,礙于王女的監視不敢做出實際行動,就悄悄透露機密給侄子,由羅穆爾傳遞消息,否則無權無勢的前王太子從哪里知道這么多。 或許凱蒙不是剛愎自用的人,也不會輕易信任表象。 然而,在圖窮匕見之前,誰能猜出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是表象還是真實? 終于,羅穆爾送來真正重要的信息。 隨著喀斯涅船隊臨近,蘇里尼亞城越發戒嚴,只能通過老鼠傳遞密信,而安插在城內的其他探子聯系不上,無從驗證,可凱蒙已經認定,這條信息是真的。 于是,喀斯涅王子緊急召開軍會,經過一番商討,最終定下明晚的行動。 趁索蘭人出城,守軍不足凱蒙的手指順著地圖上代表河流的黑色線條,從他們目前守著的城池,向北劃到蘇里尼亞城。 我們就沿著這條路線,集中攻打這一點,克利,你領步兵團去南面阻攔索蘭人回援,其他人都和我一起攻城。 喀斯涅將領異口同聲:是,殿下! 第二天晚上,喀斯涅船隊派十艘戰船去往在南面的水路巡游,以此迷惑索蘭軍隊,讓他們不要太早回援。 而船隊主力則沿著另一條支流,駛向蘇里尼亞城。 有側面高地遮擋視線,恐怕直到船隊來到蘇里尼亞前面,守城的士兵才會發覺。 眼前豁然開朗,船隊進入一片寬闊的水域,這里的河道寬廣開闊,水流安謐,月光下的水面如同青碧色長湖,映照月色星子。 這是伊祿河最靜美的一面。 喀斯涅從沒有這樣的河,峻峭山峰是眾多水脈的發源地,也將它們切割得短而湍急,落差很大,瀑布倒是不少。 但在喀斯涅,河流與靜與浩蕩都扯不上關系。由于他們那套神話觀念,每條小河溪流都有一個神,是山神的附庸,它們急促,歡快,冒冒失失,永遠不會安靜。 索蘭契亞的伊祿河不一樣。 這種不同,早在之前就打破了喀斯涅人的認知,而在此刻,他們再次真正目睹。 哪怕再怎么不懂得欣賞美景,視線也難免在這樣的景色中短暫停駐。 下一瞬,異變陡生。 一塊塊天然鋒利的碩大石塊,不知從哪里墜落而下,狠狠砸在船上。 蘇里尼亞城外,就是這片大陸最大的采石場。 也就是說,盛產石頭。 別的不說,原料管夠。 哪怕再怎么堅固的船只,也防不住重力和沖勢加成的石塊,更何況戰船還是木質。 相對于船體,石塊也還是太小了,沒法一擊即沉,但當越來越多的石塊落下,情況就變得棘手了。 喀斯涅戰船引以為傲的尖銳撞角,優秀的承載力和機動性,沒法讓他們躲過從天而降的石頭。 對,戰船是有殺傷力,前提是有敵可殺。 被船隊和石塊掀起波瀾的伊祿河上,沒有可供撞擊的敵船; 船上的弓箭手毫無用武之地,因為兩岸根本沒發現敵人的軍隊,就算有,也是弓箭手無法企及的距離。 凱蒙看著不遠處一艘戰船被擊打得支離破碎,緩緩下沉,眼神不可避免地躁郁驚怒起來。 加速??!他向后方船只傳達。 能把較大石塊投擲這么遠的,必然是笨重的巨型投石機,很不方便移動。 既然出現在這里,就說明羅穆爾送達的根本就是假消息,索蘭人已經在高處埋伏好了 沒關系,只要加速駛過這片水域,索蘭人也只能干看著,而他們的船隊數量眾多,完全經得起一時半刻的消耗。 等到了城外,面臨絕境的就是索蘭士兵! 然而事與愿違,就在槳手奮力劃槳、試圖快速沖過水域時,幽靈似的船只從岸邊悠悠飄來。 這些船很小,在夜色中很不起眼,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會以為是漁民遺落在岸邊的小船。 而在此刻,它們攜載著滿船的燃燒物,沖入船隊的陣型中,側面避開尖銳撞角。盡管以戰船的機動完全可以調整角度再來沖撞,但這個時間差已經足夠了。 燃著火焰的箭矢破空而來,目標卻不是戰船,而是那些小型船只。 從火苗到熊熊烈火,幾乎沒用多少時間。 火焰從小船順燃到戰船,就算有生牛皮包裹之類的防火手段,也很難顧及到全體,那些沒有條件經受防火處理的戰船就此遭殃。 雙重威脅之下,喀斯涅士兵驚慌失措,將沉的戰船上不斷有人跳水逃生,而其他船上的士兵,哪怕有凱蒙王子的威信和以往殘酷事跡的震懾,也還是不可遏制地不安嘩然。 撤,現在就撤回去! 凱蒙斷然下令。 可是,這片水域太寬闊了。 那條來時的水路,相比之下那樣狹窄,喀斯涅船隊就好像游進一只大肚瓶,爭先恐后想游出瓶口,甚至因此起了內訌戰船的撞角在慌亂之中刺穿了不少己方的船舷。 凱蒙萬萬沒想到,索蘭王女連面都沒露,就讓喀斯涅戰船損失不小。 更讓他感到無力的是,直到現在凱蒙也不能確定,是羅穆爾從一開始就在欺騙,還是艾琉伊爾清楚羅穆爾的背叛,將計就計傳達假情報。 沒有幾個人能騙過他,從小到大都是。 還有女神,珀爾路瑟女神的神諭,怎么也 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想太多,凱蒙咬牙,揮舞令旗想指揮混亂的船隊。 他幾乎要成功了。 與此同時,緊追不舍的石塊如石雨般砸下。 其中一塊石頭有些砸偏了,沒有擊中更能造成損耗的船體位置,卻砸中了裝飾用的喀斯涅王室紋章,紋路斷續扁癟,看起來略為滑稽。 更多石塊緊隨其后,在它們的不懈努力之下,戰船將傾。 最后一刻,凱蒙從船上跳了下去。 他緊咬牙關,眼白拉起紅血絲,憤恨地從齒縫間擠出那個名字。 艾琉伊爾! 人類的戰士竭力盡能,釋放憤怒和仇恨的烈火。 這是一場,從昨天起就毫無懸念的大勝。 而在神靈之間,又一輪神戰掀起波濤。 綿羊神不會戰斗,但她顯然是個很稱職的醫者,在和喀斯涅山神戰斗時受創的太陽神已然恢復,立在安彌拉身側,摩拳擦掌地想把賬還回去。 遺憾的是,阿狄亞受傷太重,心靈女神剝奪感官的神術也無法解開,只好留在浮島之上自己的神殿,陷入沉睡來治愈創傷。 洛荼斯有托埃穆特轉告她保持清醒引導自愈的方法,但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場。 總之,神戰現場,七對三。 雖說數量不能代表更有實力,可索蘭神哪怕單拎出來,力量也是和獨個喀斯涅神相當,甚至更強的。 照理說,這場神戰的結果也該與人世的戰役一樣,毫無懸念。 洛荼斯卻有些難以形容的心神不定。 神靈無法預知未來,不過對于牽扯自身的事物,偶爾會有種隱約的感應。 洛荼斯不知道其他同伴是否有同樣的感覺,微微偏頭,身旁的每位主神都面目肅然,顯然不會輕敵。 而在索蘭神系對面,珀爾路瑟抬眼,唇角抿著一如往常的微笑。 山石暴起,獸嗥響徹戰場空間虛無的山河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