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蘊問：“為什么？”

    趙醒歸抬眸看她：“合不來?！?/br>
    “哦?！弊刻N點點頭, “那你mama怎么說？”

    “我和我媽說了以后，她昨天早上就給那人打電話了?！壁w醒歸說，“我媽把之前的工資給了他，都搞定以后，我才給你打電話的?！?/br>
    卓蘊不禁想笑：“你不給自己留后路的嗎？我要是不答應呢？”

    趙醒歸板著臉：“你一開始就是沒答應啊?！?/br>
    卓蘊捂著嘴笑出了聲：“那我要是昨晚也沒答應呢？你不是就沒有家教啦？”

    “沒了就沒了?！壁w醒歸淡淡地說，“我也不打算再找了，不想讓人陪?！?/br>
    卓蘊止住笑，認真地看著他，覺得自己應該提前把話說清楚：“小趙……”

    趙醒歸說：“卓老師，你可以叫我小歸嗎？”

    卓蘊一愣，趙醒歸補充，“大家都叫我小歸?！?/br>
    卓蘊嘟起嘴裝作在思考，趙醒歸說，“還有人叫我小烏龜，你要是想這么叫，也行?！?/br>
    “你怎么會愿意的？”卓蘊繃不住了，笑得肩膀亂抖，“你不覺得小烏龜很像在罵人嗎？什么烏龜王八蛋，龜兒子龜孫子，哪有你這樣的，還主動讓人叫你‘小烏龜’?！?/br>
    趙醒歸很坦然：“習慣了，從小就被人這么取外號，我幾個朋友都叫我小烏龜，家里人就喊我小歸?！?/br>
    “行吧?！弊刻N點點頭，“那我就喊你小歸了，啊，我剛才想說什么來著……”

    她想起來了：“小歸，我要先和你說好，我呢是純陪讀，你要是課業上有什么不懂的，我講得出來一定給你講，講不出來你不準笑我啊，高一的東西我真的不太記得了?！?/br>
    趙醒歸搖頭：“不會，我不用你講什么?！?/br>
    “還有?！弊刻N抱起雙臂，右手食指點點他，神情嚴肅，“你不準對我動心思，明白嗎？”

    趙醒歸眼睫一眨，似乎沒明白，天真地問：“動什么心思？”

    卓蘊一看就知道他在裝大尾巴狼，又拿起書本往他腦袋上一拍：“別裝傻！”

    趙醒歸揉著腦袋，又笑了，唇角的弧度揚得特別好看，眼睛微微彎著，眼尾卻一點細紋都沒有，只有十幾歲的人才有這樣的福利。

    他聲音低低的：“你說什么呢，我才上高一?！?/br>
    卓蘊：“你知道就好?！?/br>
    趙醒歸轉動單輪，讓自己面對卓蘊，手指扶著輪圈有一下沒一下地劃著，一忽兒往前，一忽兒往后，就像在玩一樣。

    他不再說笑，看著卓蘊：“卓老師，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高一的課再上一遍真的是浪費時間，所以我打算自學一些高二的課，下個月申請參加高二的期中考，如果成績還過得去，我就去高二上課了?！?/br>
    卓蘊的注意力一直落在他前前后后移動著的輪椅上，聽到這里才抬起頭來：“你能跟得上嗎？我的意思是，你如果去高二上課，下午再去復健，不是會落下很多新課嗎？還有，你身體會不會吃不消？”

    趙醒歸說：“自己多花些工夫，應該還行，真的去高二上課，我可能會減少復健的頻率，不會天天去醫院了，其實在家也能鍛煉的。而且，我現在反正也考不了年級前幾，就想跟上大部隊，以后考個一本就行?！?/br>
    卓蘊不明白：“為什么會考不了年級前幾？”

    趙醒歸停下輪椅，雙手摸上自己的大腿：“每場考試都要花很多時間，我坐太久會不舒服，狀態不好有時候卷子都做不完?！?/br>
    卓蘊：“這樣啊……”

    見她低下了頭，趙醒歸好奇地歪著腦袋看她：“你怎么了？”

    “沒什么?！弊刻N不想告訴他，她聽不得他說一些關于傷病的話題，每次聽到，心里都酸酸的。

    趙醒歸說：“這件事，我還沒對別人說過，連我媽都沒說，你先替我保密?！?/br>
    小屁孩，卓蘊睨他：“知道啦，還保密?！?/br>
    趙醒歸輕輕一笑。

    卓蘊換了個話題：“哎，你有沒有想過以后學什么專業？”

    趙醒歸想了想，說：“沒想太具體，可能對人工智能領域比較感興趣，機器人什么的，到時候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專業?！?/br>
    卓蘊好驚訝：“這么高端??？”

    “高端嗎？”趙醒歸神情放松，“其實我知道，以我的身體情況，很難找到對口的工作，我就是想在大學里研究一下。對了，你聽說過外骨骼機器人嗎？”

    卓蘊搖頭：“沒有?！?/br>
    趙醒歸拿出手機：“我給你看看?！?/br>
    卓蘊拉過椅子與他坐近了些，趙醒歸找出一段視頻給她看。

    視頻像是在一個展覽會上拍攝的，在一家展廳里，一個坐著輪椅的年輕男人被工作人員從胸、到腰、到腿、再到腳都穿戴上各項設備，那些設備并不輕巧，身后還像背書包一樣背著一臺機器。

    之后，工作人員幫他啟動設備，卓蘊就看到男人身上的機器亮起了光，他雙手扶著一臺配套的大型支架，按照指揮cao作按鈕，人就漸漸從輪椅上站起來了，整個起身的姿勢與常人由坐到站的動作幅度非常像。

    等他完全站立，工作人員又按了些按鈕，他們護在男人身邊，他已經扶著支架，抬起腿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卓蘊瞪大了眼睛，趙醒歸解釋道：“這個人和我一樣，也是截癱，他剛才站起來和現在走路，都是機器帶動的，他的腿依舊沒有感覺，也不會動，可是穿上了這個機器人，就可以走?！?/br>
    “喔……”卓蘊實打實得震驚了，她從來沒接觸過這塊領域里的任何資訊，“那、那你讓你mama也給你買一臺啊，能買到嗎？這東西貴不貴的？”

    “能買到，很貴，我……是有可能會買一臺?！壁w醒歸皺了皺眉，“只是它現在不是很實用，你沒發現嗎？它太大了，上不了街，只能在空曠平整的地方走，還要有人在旁邊輔助，優點是它可以防止肌rou萎縮，還能促進下肢血液循環，對我們這樣的身體肯定是有益的?！?/br>
    卓蘊依舊在看視頻里的男人走路：“他走起來的樣子還挺像樣的啊，就、就那個抬腳，落地，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種僵硬的樣子?！彼龓缀跏呛挖w醒歸頭碰著頭在看視頻，激動地連拍幾下身邊人的胳膊，“哎你真的要買一臺！趕緊買！這樣走路多好??！”

    趙醒歸微笑：“所以說，我想學這個?！?/br>
    “真的挺好的?！弊刻N明白了，“a大有相關專業嗎？”

    趙醒歸偏頭看她：“你想我考a大？”

    卓蘊說：“a大離你家近嘛，你肯定是考這兒最方便了，不然呢？你還想去北京上海嗎？”

    趙醒歸沒回答，卻問她：“你上次說，你大四要考研，是考a大嗎？”

    卓蘊心虛了，她是肯定考不上本校研究生的，扯著嘴角笑了一下：“不一定，我還沒想好?！?/br>
    趙醒歸說：“如果下個月我能順利跳到高二，那我就是后年高考，九月上大一，你剛好上研一，如果你讀研在a大，我們就可以做校友?！?/br>
    卓蘊擺擺手：“你想得也太遠了，以后再說吧?！?/br>
    她一直在回避，趙醒歸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把手機放回桌上，問：“卓老師，你國慶沒回家嗎？”

    卓蘊說：“回過了，昨晚回來的?！?/br>
    趙醒歸：“為什么不多待幾天？你不是有未婚夫在那邊嗎？不用……約會？”

    卓蘊想逗他了：“我急著回來打工賺錢呀，這不是接了mikey的家教活嘛?！?/br>
    趙醒歸白皙的雙頰漫上了一層粉色：“我又沒那么急，你國慶后過來也可以的?！?/br>
    說到這個，卓蘊又想起了那張心愿便利貼，她端起茶杯喝水，問：“你怎么會看到我貼的心愿貼??？”

    趙醒歸說：“我也不知道，就在那兒隨便逛逛，結果就看到了?！蹦┝?，他又委屈地吐槽了一句，“你怎么貼那么高，我差點都沒夠到?！?/br>
    卓蘊一口茶險些噴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哪能想到這個，后來呢？你讓別人幫你拿的嗎？”

    趙醒歸搖搖頭：“不是，我自己拿下來的，想了個辦法?！?/br>
    卓蘊腦子一轉，想起他那條朋友圈的配圖：“噢！你用那個夾子夾下來的？”

    趙醒歸沒想到她一下子就猜到了，轉著輪椅去床頭柜抽屜里把烤rou夾拿給她看：“對，就是用的這個，在三樓一家烤rou店買的?！?/br>
    卓蘊接過夾子，對著空氣夾了幾下，感慨地說：“巧了呢，這家店我前幾天剛去吃過，怪不得看這夾子好眼熟?！?/br>
    趙醒歸好奇地問：“那家店好吃嗎？”

    “好吃啊?！弊刻N說，“你沒去過嗎？”

    趙醒歸搖頭：“沒有?！?/br>
    卓蘊對他比了個“v”：“那等我發了工資，我請你去吃，怎么樣？”

    趙醒歸小聲說：“我也可以請你吃，什么時候都可以?！?/br>
    卓蘊指指他：“你還沒賺錢呢，說這話也不害臊，用你爸媽的錢裝氣派，以前是不是老在學校請女孩吃這個吃那個呀？”

    “我沒有?！壁w醒歸立刻否認，“我平時要好的幾個朋友都是男的?！?/br>
    卓蘊笑瞇瞇：“你這種校草級別的小男生，最要面子了，你肯定不會對女孩小氣的?！?/br>
    “我……”趙醒歸語塞了，卓蘊猜得沒錯，他的確很大方，有時請籃球隊的隊友們喝飲料時，也會順帶上幾個來觀賽的女生。

    當然了，不是他去買的，他只負責給錢。

    “被我說中了吧？”卓蘊看了眼書桌上的小鬧鐘：“趙小歸同學，咱倆聊好久了，你是不是應該做作業啦？”

    趙醒歸說：“今天放假?！?/br>
    卓蘊瞪他：“你是不是想偷懶??？剛才還說要自學高二的課呢?！?/br>
    趙醒歸繃著臉，有些不情愿地將輪椅往書桌靠近了些，拿了一本高二英語書在手里翻看，卓蘊伸了個懶腰，環視房間后問：“我能看看你的書架嗎？”

    “可以?！壁w醒歸說。

    卓蘊就起身走到書柜前。

    趙醒歸的書柜上下分層，下面是實木門，用來儲物，上面是玻璃門，滿滿當當地擺著四層書籍。

    書的種類挺多，除了學科類，還有小說、人物傳記、散文集等等，在上、中層，卓蘊看到了幾本航空類、機械類、計算機類的專業書，視線往下，在最下面那層看到了幾本和脊髓損傷、傷后護理、運動康復相關的書，還有幾本心理學類書籍。

    看這些書擺的位置，卓蘊覺得，這都是趙醒歸看過的書。

    她挑了一本小說坐回趙醒歸身邊，又拿了個青棗咔咔啃，同時看起了小說。

    趙醒歸轉頭看了她一眼，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認真背起了英語單詞。

    就這么相安無事地過了十幾分鐘，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趙醒歸說：“請進?！?/br>
    房門被打開，一個腦袋探進來：“哥……咦？”

    卓蘊看著那個蹦進房里的女孩子，一時鬧不明白，她自己發育較晚，到了初中才開始竄個子，小學畢業時身高只有1米5出頭，所以才會和小兩歲的卓蘅打成平手。

    而面前的女孩已經很高了，看著比袁曉燕都要高，瘦瘦的，長著一張漂亮的小v臉，眼睛和趙醒歸長得很像。

    趙醒歸給她們互相介紹：“卓老師，這是我meimei趙相宜，小宜，這就是卓老師?！?/br>
    趙相宜有點害羞，走到卓蘊面前想叫人：“卓……我可以叫你卓jiejie嗎？你是我哥的老師，不是我的老師?！?/br>
    趙醒歸：“不禮貌?！?/br>
    “沒事兒?！弊刻N沖他擺擺手，“我聽你哥叫你小宜，是哪個yi？”

    趙相宜說：“就是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相宜’，我爸取的，我和我哥的名字都是用的古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