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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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芝若道:“他妻子諷刺我不會琴棋書畫,紅袖添香,整日只曉得待在紙坊,一身書墨臭味,難怪倪東升會拋棄我,選擇了她?!?/br> “還有呢?” “還說我,還說我異想天開,一介女兒身也敢繼承紙坊,最后只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方芝若陷入深深的惶恐,“阿渺,你已投了不少銀錢進紙坊,卻還未有丁點起色,若再這樣下去,我害得你血本無歸該怎么辦?” “莫要胡思亂想?!敝x渺安撫道:“孩童走路都要學上三年,何況我們的目標宏偉,是成為大齊的第一紙坊?期望越高,便要付出越多的努力,成功需要積累醞釀,而非指望一蹴而就?!?/br> “可是……” “沒有可是?!敝x渺道:“我是旁觀者清,你是當局者迷,你聽我的就對了?!?/br> 方芝若忍著難堪,據實已告,“可那伎人詆毀我時,倪東升在旁默不作聲。我與他自小一起長大,他知曉我有多喜愛造紙,連他都默認我不行……” 謝渺真想大喊一聲:方芝若,你清醒點??! “他能在成婚時為伎人拋棄你,便足以證明其淺薄短視?!敝x渺道:“芝若,你不該為這種人懷疑自己,白白浪費情緒?!?/br> 方芝若哭出郁結,腦子清醒許多,“阿渺,謝謝你,我好些了?!?/br> 謝渺稍稍欣慰,道:“我記得你說過,明年九月耒陽將辦造紙大會,屆時會聚集各方的能人巧匠?” 方芝若抹著淚點頭,“對?!?/br> “大會幾年一辦?” “兩年?!?/br> “那我們便次次都去,集思廣益,遜志時敏,總能等到厚積薄發的那天?!?/br> 方芝若受到鼓舞,跟著道:“你說得對,一次不行便兩次,兩次不行便三次?!?/br> 謝渺握緊她的手,“來,跟我念口號?!?/br> 方芝若眨眼:什么口號? 謝渺清清嗓子,有模有樣地地喊:“書香書香,即將翱翔,名揚大齊,不在話下?!?/br> 噗! 方芝若破涕為笑,樂得前仰后伏,“阿、阿渺,你這個口號,太、太蠢了,我才不要念?!?/br> “我只這水平,嫌我不好,那就你自己去編?!?/br> 謝渺佯裝不悅,唇角卻輕揚,心道:老天爺誒,總算是哄好了。 * 謝渺將方芝若趕去休息,回到柜臺翻看賬本。自打上回拒絕周念南與百里盛的幫忙,紙坊在開業初期的短暫熱鬧后,生意恢復清冷常態,收明顯要小于支出,也難怪方芝若會受到影響。 謝渺抽出算盤,不是非常熟練地撥起珠子:嗯,從去年開始,她從姑母手里共借一千兩銀子,若按前世軌跡,芝若在五年后功成名就,以此類推,她還要向姑母再借…… 算盤珠子壘出一個驚人數字,謝渺眼神呆滯,心里在想:再過幾天,等姑母得知她要出家的打算,會不會釜底抽薪,直接斷了她的銀子? 謝渺苦下臉,覺得甚有可能,但此時的她已置辦了孟遠棠,再無必須留在崔府的理由,姑母若真以此威脅,大不了她……大不了她……將剩下的嫁妝都賣掉唄! 反正不嫁人了,留著也沒用。 謝渺低著頭,兀自想得出神,未注意到一抹頎長身影靠近,朝她喊了兩聲都沒反應。 來人敲敲柜面,按捺住不滿道:“掌柜的,你做不做生意?” 謝渺回神,抬眸望去,而后,雙方都意外非常。 謝渺:……溫如彬?! 溫如彬:……謝家表小姐?! 兩人異口同聲,“你怎么在這里?!” 第97章 在這種沒什么必要的默契下, 兩人不約而同地面露嫌棄。 然后…… “我來買紙我做生意?!?/br> …… 晦氣。 謝渺撇撇嘴,懶得再開口。 溫如彬見狀,皺著眉頭,張口便透著一股泥古守舊, “謝小姐, 你身為崔家表親, 不僅在外與男子交往過甚, 如今還拋頭露面, 做起商人買賣,實乃違背女誡內德……” 來了來了,又來了。 要不是顧忌身份,謝渺真想找根棍子打暈這碎碎叨叨的翰林院編修。她跟他素不相識, 從前連視線都沒對上過, 他怎就不依不饒地要糾正她的“不守女德”? “溫大人?!敝x渺皮笑rou不笑地打斷,“看來你與蘇小姐解除婚約后,便愈發的清閑無事?!?/br> 溫如彬不料她會出言反譏,愣怔片晌后, 眼底盡是酸澀與困窘。 他與菀菀,他與菀菀…… 謝渺如愿見到他受到打擊, 內心沒有半分憐憫:開玩笑,誰來可憐可憐她啊, 被個陌生人三番兩次說教, 還能不能好了? 溫如彬很快便穩住心緒,剛要繼續廢話連篇,卻聽謝渺嚴肅道:“溫大人, 你再與我多說兩句閑話, 我便要懷疑你是否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在……” 在哪? 溫如彬一想便通,心想這謝表小姐不守女德也就罷了,竟還如此厚顏! 但在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里,他不得已憋住滿腹牢sao,生硬地轉移話題,“廖管事呢?叫他出來,我有事要與他相談?!?/br> 為方便行事,紙坊有專門待客的廖姓管事,但不巧,廖管事出門辦事,方芝若又回屋睡覺去了,能做主談事的只有謝渺。 她便道:“他不在,你跟我談即可?!?/br> 溫如彬下意識地斥責:“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談得了正經生意!” 話里的意思是,她只配談不正經的生意? 絕大多數時,謝渺是個寬容的性子,沒興趣跟人斤斤計較,可溫如彬多次出言不遜,即便是泥人都要生出火來。 她將賬本一合,往里頭喊了聲,“拂綠,拿把掃帚來,將堂間的臟東西清一清?!?/br> 老話說得好,客來掃地不為勤,反之意味著…… 溫如彬微瞪雙目,“你,你趕我走?” 謝渺不說話,眼里寫著:不然嘞? 溫如彬面染薄怒,“你……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誠心來談生意,你這是什么態度?” 謝渺直言不諱:“不想做你生意的態度?!?/br> 溫如彬道:“我替翰林院來采買用度,你可知翰林院每日的紙張開銷有多少?隨便包兩三個月,足夠你這紙坊忙活一年?!?/br> 謝渺發出一聲冷笑,“我們小廟容不下翰林院的大佛,請你出門左拐,圣光愛照哪照哪?!?/br> 溫如彬被她半諷半輕慢的態度氣得夠嗆,不由開始較勁,“你說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我告訴你,我今日非要在你這里買紙不可?!?/br> 謝渺果斷:“不賣?!?/br> 溫如彬加價:“我出一倍的銀子!” 謝渺還是:“不賣?!?/br> 溫如彬再加價:“兩倍的銀子!” 謝渺仍舊:“不賣?!?/br> 溫如彬喪失理智,脫口而出:“三倍,我出三倍的銀子,要你兩千令宣紙!” 只見謝渺面不改色,抽出算盤噼里啪卡那么一撥,隨即變臉如翻書,笑容可掬地問:“總價是三千兩白銀,您先付五百兩定金,你看是銀票還是現銀?” 溫如彬:“……” 好在廖管事及時趕回,打斷這場幼稚的較量。溫如彬倒也誠心,與他到偏廳議事,談妥后出來見謝渺還坐在柜臺里,再三思量一番,又迎了上去。 “謝小姐?!彼M量好言好語,“溫某說話或許不中聽,但你需知,忠言逆耳利于行,你這般離經叛……特立獨行,并不是什么好事?!?/br> 其實謝渺心里明白,溫如彬這人并無真正惡意,恐怕就是抱殘守缺,好為人師慣了,見到偭規越矩的便想教導一番,只不過…… “溫大人?!彼龁枺骸澳闫綍r也愛提點蘇小姐嗎?” 溫如彬想也不想,“菀菀從來知書達理,何須我多費口舌?!?/br> 謝渺點點頭,了然道:“那想必蘇小姐一邊與你有婚約,一邊惦念他人,到你眼中也是情深所致咯?!?/br> 她,她怎會知曉此事? 溫如彬有種被猜中心思的難堪。沒錯,那日他意外聽到菀菀與丁表兄的談話,得知她另有所愛,羞憤之余主動解除婚約。但他終是不忍苛責,將錯攬到自己身上,免去她被旁人非議的困擾。 “我與兩名男子來往是水性楊花,而蘇小姐做了同樣的事,則是情深所致,值得體諒?!敝x渺似笑非笑地抬眸,“我懂,這便是世人常說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br> 蘇盼雁是官家貴女,而她謝渺是落魄平民,正好應題。 溫如彬頓時啞口無言。 謝渺笑著感激,“我已明白溫大人的好意,今后定牢記在心?!?/br> 溫如彬狼狽不已,再說不出任何話,張惶地轉身奔離。 謝渺收起賬本,盯著空蕩蕩的門口,支著腦袋若有所思。 溫如彬這樣喜歡蘇盼雁,喜歡到明知她心有所屬,解除婚約后都不愿責怪她,那前世婚后,即便他受了傷,也不該性情大變,對她大打出手啊。 她又轉念一想:溫如彬傷得不是別地,而是男子尊嚴處。聽說是他陪著嬌妻出游,坐騎忽然發瘋,將他摔下馬后又踩了一腳…… 嘖嘖嘖,真慘。 得,希望解除婚約后,這對青梅竹馬能各自安好吧。 謝渺甩開胡思亂想,起身回后院,向巧姑學做柿餅去了。 * 無獨有偶,崔慕禮也遇上了一個人。 話要從周念南特意在崔慕禮面前抖絹子的事情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