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馴養計劃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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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種種往事,經過了十年京城伴駕歲月,原本都已經快要被她淡忘殆盡。 沒想到虞長希三言兩語,倒把舊日的記憶勾起來了。 梅望舒沒忍住,低低地哼了一聲。 提筆在紙上寫道,“原來是你!” 發泄完了,把字紙撕了,換了張空白信箋,云淡風輕地寫下, “幼時胡鬧小事,何必記掛至今?!?/br> 信箋遞出去,虞長?;琶Φ?,“耽擱了姝妹的身子,哪里是小事!姝妹的病癥,若、若當真是因我幼年時的糊涂事而起,我又怎能舍她而去!” 他鄭重道,“天地在上,大公子當面,我虞長希,今生若能和姝妹攜手百年,必然對她——” 梅望舒聽不下去了,匆匆寫了幾個字,扔出帳外,打斷了虞長希的賭咒發誓。 “舍妹之病乃是寒癥,與君無關。不必自責太過?!?/br> 嫣然把人送出去院子,目送著常伯領著人往大門口處走,回轉過來,關上了門,仔細插好了竹制的門栓。 “虞五公子不錯呀?!彼龓еο破鸨〖嗎?,“許多年前的舊事,若是他自己不說,又有幾個人記得。偏他實誠,怕瞞著不說,以后夫妻間起了齟齬,在‘梅大公子’的面前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個干凈!” 梅望舒坐起身,抬手把頭上的白玉簪子拆了,發髻打散,烏黑長發瀑布般的垂落下來。 “這混賬?!彼吐暳R了句,隨手拿起一根緞帶,把烏發松松束在腦后,起身下床。 嫣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之前說是要當面問他,考察人品。如今考察得如何了?梅大姑娘可愿意嫁入虞氏了?” “再看看?!泵吠孀叩酱斑?,打開兩扇雕刻精細的竹窗,讓風吹進來,把滿屋濃郁的藥味散去。 “女子出嫁,不是嫁給一人,而是嫁給全家?!?/br> 她靠在窗邊,對著庭院里的淺綠新芽,垂眸思忖了一會兒,道,“還未見過他母親?!?/br> “辛mama對我說,‘一年添丁,三年抱倆’,還可以當做長輩玩笑;若他母親也如此說一句……這樁婚事便不能要了?!?/br> 嫣然吃了一驚,“虞五公子為大人守了十年,過了年都二十八了,這份心意實在難得。大人可是擔憂,在京城那些年用的藥太重,傷了身子?” 她安慰道,“大人不必太過憂慮。那虎狼之藥已經停了幾個月,上個月的癸水也按時來了,送子觀音娘娘大慈大悲,定然不會忽略大人這么好的人的?!?/br> “倒不是憂慮身子生不生得出的問題?!泵吠鎿u頭。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間帶出一絲冷意, “生出子嗣如何,生不出子嗣又如何。我更在意的是,我自己這身子,是不是能由我自己做主?!?/br> 她望著窗外,輕聲道,“虞五公子或許人品是好的,但他是世家嫡子,家里多半會催他開枝散葉,不見得是那個適合的人?!?/br> “再看看他家里。若子嗣之事,不能由我做主……這婚事,只能退了?!?/br> 嫣然點頭,“大人說的有道理。但,若虞五公子的家里,恰巧也和我們梅家的父母親那般,做兒女的可以做主……”她眨了眨眼,“虞五公子是不是還有機會?” 梅望舒低頭想了片刻,淡淡‘嗯’了聲,“若是良人,為何不嫁?!?/br> 窗外咔啦一聲輕響。 那聲響不像是風吹過庭院,倒像是有人折斷了樹枝。 梅望舒一怔,把窗戶開得更大些,往外看了看。 庭院里空空蕩蕩,除了剛發芽的嫩葉春枝在風里搖曳,只有一只花貓無聲無息地沿著墻角跑過。 “是外面山里的野貓,進來覓食?!辨倘话汛箝_的竹窗關起,“風太大了,大人身子才好些,還是要多穿點,當心倒春寒?!?/br> —— 夜深了。 梅望舒放下了薄紗帷帳,嫣然在床邊點起常用的助眠的安神香。 兩人說了幾句閑話,嫣然聲音里漸漸帶出含糊睡意,被催促著出去歇息了。 梅望舒看了幾頁書,也困倦起來,拉起衾被躺了下去。 恬然悠遠的安神香里,室內的呼吸逐漸平緩悠長。 夜深了。門外守夜的兩個丫頭都早已沉沉睡去。 庭院里傳出了細微的交談聲。 洛信原站在屋檐下,檐頭瓦當在月色下拉出大片陰影,籠罩了他的眉眼,神色間盡是陰鷙。 “即刻點幾人?!彼暦愿老氯?,“在回城的山道上候著,把那虞五綁了,尋覓一處僻靜的地方,秘密關押起來。不到一個月不放出來?!?/br> “是?!饼R正衡立刻點出了八名禁衛奉命。 一聲細微輕響。竹栓被人從外撥開。 洛信原無聲無息地推開竹門,走入內室。 厚重的架子床微微往下一陷。 登堂入室的不速之客坐在床邊,隔著紗幔,盯著床里安然入睡的身影。 千里奔赴、哀慟欲絕時,他絕對沒想到,在臨泉看到的……會是如此一出好戲! 京城里氣質高華、良臣風骨,令他這個君王也只敢遠觀、不敢親近的梅學士…… 和他攜手十年君臣,開創了一番清明局面后,功成身退,‘養病歸鄉’,毫不留情地把他這君王扔在了京城。 回到故里,不止搖身一變,成了臨泉縣里才貌殊絕的梅大姑娘…… 老家里,竟然還有個守了十年的未婚夫! 室內已經熄了燈,漆黑一片,只從半開的窗外漏下淺淡月光。 洛信原掀開帷帳,露出帳中沉沉入睡的動人容顏。 清淺月色下,肌膚瓷白光澤,唇色水潤嫣紅。 山間溫泉確實養人,看起來,比京城時的氣色好多了。 睡得也比從前踏實多了。 洛信原的眸色暗沉,指尖極輕地探出去,細細地描繪著秀美的輪廓,沿著眉峰,眼角,緩緩往下—— 指腹壓在那點豐潤微翹的唇珠上。 不輕不重地按了按。 按壓到那水潤雙唇在深沉睡夢中也不自覺地微微張開,露出一點嫣紅舌尖。 洛信原被蠱惑了一般,目光久久地凝視在那點嫣紅之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幾下。 下一刻,突然驚醒似的,指尖繼續往下,撥開了雪白中衣的衣領。 在男子應有喉結凸起的咽喉處,手法極輕,一陣風似的輕撫過去。 確實,沒有喉結。 傍晚溫泉池里的驚鴻一瞥,理智告知他,絕不可能看錯,聽錯。 然而,整個晚上,他越獨自回想,腦海里卻有有個聲音越來越大,不停地對他說…… 都是假的,都是你的夢中虛妄。 洛信原,你何德何能,哪有可能讓你心想事成。 他突然后怕起來,害怕自己在做夢。 臨泉別院這里發生的一切,令他震驚,狂喜,慍怒的所有的匪夷所思的人和事,溫泉里的美人,低聲罵他的雪卿,梅大姑娘,未婚夫婿,都只是他絕望中的南柯美夢。 淺淡月下,他盯著面前安然酣睡的動人容顏,手指虛虛地輕撫著那片平滑的咽喉部位,柔軟唇珠的溫熱觸感還留在指尖上。 他忽然全身都松懈下來似的,抬手遮住自己的臉,無聲地低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梅雪卿?!?/br> 黑暗的內室里,洛信原眸光幽亮,近乎無聲地喃喃自語著, “一個月時間。給你兩條路,任你自己選?!?/br> “若你心里多少還惦記著你我京城十年的情分……一個月內,朕風風光光地迎接梅學士回京?!?/br> “若你當真心若鐵石……哼,一個月后,就別怪朕的手段?!?/br> 第40章 刻骨 出去時,齊正衡依舊守在門外。 守門的兩個丫頭依舊在酣睡。 齊正衡還挺擔心,“這梅家別院的丫頭小廝們也太不盡責了。一個個睡得跟豬似的,萬一遭了賊,他們都不會醒啊?!?/br> 洛信原背著手往院外走,幽幽道,“別院清靜少人,又在深山里,里面的人心神松懈是極正常的事。別說屋外兩個丫頭了,屋里那位主子還不是睡得跟小豬似的?!?/br> 十幾人趁著夜色疾步出了別院,洛信原吩咐下去, “改變行程,今夜休整一夜,明早提前返京?!?/br> 齊正衡啊了聲,“爺,千里迢迢來一趟,不在這兒多看看梅學士了?” “不留了?!甭逍旁?“早些回去,把梅學士回京復職的章程準備起來?!?/br> 齊正衡大為吃驚,失聲道,“但,梅學士還病著。萬一他回不了京城……” 洛信原回身看了他一眼。 齊正衡渾身汗毛頓時激靈靈炸起,打了個寒戰,閉上了嘴。 天子分明什么也沒說,面色也平靜。 但不知怎么的,那平淡一眼里,卻帶出無盡的壓抑陰翳。 仿佛濃云壓城,山雨欲來。 --- 山中燕居的日子,并不像梅望舒以為的那么平靜。 虞五公子遭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