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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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一貫如此帶刺,穆遙習以為常,想起今日重點,便問他,“我好看嗎?” 齊聿瞬間抬頭,久久笑一聲,“穆遙,你可是真不知體統為何物?!?/br> 穆遙道,“你管我知不知體統,就說好看不好看?!?/br> 齊聿偏轉臉,盯住足邊一小片青草——被他身上滴下的水淋得濕透?!俺笏懒??!?/br> “什么?” 齊聿抬袖拭去滿面水痕,清晰道,“丑——丑死了?!?/br> 穆遙勃然大怒,“你才丑!你天字第一號丑!” “是嗎?”齊聿仰著臉,輕輕發笑,“白玉誰家郎,獨行過鬧市……郡主愛好足夠獨特,大街上挑一個天字第一號丑的來調戲?” 穆遙啞口無言,尷尬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哪有調戲你?” 齊聿無聲地罵一句“瘋了跟你扯這些”,偏轉臉,“郡主請回,休要撓人休息?!?/br> 穆遙折戟沉沙,灰頭土臉退走,仍舊回學堂上課,角落處齊聿的書案始終空著。直到散學,穆遙往齊聿屋里看一回,仍不見人,索性坐在院子里等。 直到暮色夕沉,夜色降臨時,院門自外打開,齊聿低著頭進來,仍是那身衣裳,不但還是水淋淋的,而且更濕了,走一步一個水印子。 穆遙道,“你又逃課?!?/br> 齊聿無精打采看她一眼,“你們這些王孫公子少來尋我取樂,我也不至于上不了課?!?/br> “與我什么相干?”穆遙不高興道,“鄭勇做下的事,你要賴給我?” “原來郡主是知情人——”齊聿拖著步子往里走,“郡主逗著我好玩嗎?” 穆遙平生少有被人冤枉,勃然大怒,“齊聿,你真是不識好歹!”拔腳便走,走兩步回頭。齊聿自始至終頭也沒回,輕飄飄道,“不送?!?/br> 穆遙氣得上頭,一頓足跑了,臨到門口砰一聲大響,重物墜地的一聲悶響。穆遙回頭,一眼便見方才站得筆直的人如同玉山傾頹,滑跌在門檻上,猶止不住去勢,額角硬梆梆撞在門檻上,令人牙酸又一聲大響。 穆遙不想理他,良心又過不去,糾結一時回去,男人水淋淋栽在地上,身下已然汪出一小灘水。穆遙皺眉,貼一貼男人濕漉漉的前額,guntang。 齊聿短暫昏暈一過,睜開眼見她,皺眉道,“你怎么還沒走?” 穆遙一窒。 齊聿推開他,扶住門框撐起身體,搖搖晃晃走到床邊,摔在床上便閉上眼睛,不動了。 穆遙同自己說過十遍“不與病人計較”,跟著進去,“齊聿,把衣裳換了,我與你請大夫?!?/br> 男人一動不動。 “齊聿?!?/br> “不要你管我——”齊聿皺著眉毛翻轉過去,留一片脊背給她,“你走?!?/br> 穆遙并不是第一回 見他生病——上回挨打發燒就這鬼樣。平日里極冷淡的一個人,一生病便仿佛神志盡失,只知任性胡鬧。穆遙只覺好玩,笑嘻嘻湊到近前,“齊聿,要不我把鄭勇揪過來給你賠罪?” “好呀?!饼R聿背對穆遙,冷笑,“讓他把我的東西還回來?!?/br> “東西?什么?”穆遙忽一時福至心靈,“你的寶貝紅豆子?在哪呀?” “青湖里?!饼R聿背對著她道,“讓鄭勇與我尋回來,此事便算兩清,否則早晚一日,我要他加倍還我?!?/br> “一顆紅豆掉入青湖還尋什么呀,早被魚吃了?!蹦逻b拉他起來,“鄭勇是鄭國公家公子爺,即便做不了小公爺,封個侯爵總跑不了,你——” “我怎么了?”齊聿原本很是柔順地任由她拉扯,聞言奪回手,冷笑道,“我不如他?” 第41章 荷包 為什么給我錢? “如, 很如,尤其特別如?!蹦逻b撲哧一笑,“豆子掉入青湖真的尋不回啦,你喜歡紅豆子, 我另外串一個給你呀?!?/br> 齊聿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穆遙便當他默認, 拉起來推到屏風后頭, “換過衣裳, 我去尋大夫?!蓖鶗鹤咭换貙ち舜蠓蜻^來,順道還去田世銘那順一盒飯食。 齊聿已經換過一身干衣裳, 被褥也已經另外換過,安安靜靜躺在被中,半點看不出帶刺的模樣, 只是燒得兩頰飛紅,看著可憐。 大夫把過脈,說一句,“風寒侵體,發散發散便得。藥童一會兒送湯藥過來?!北阕吡?。 齊聿被他二人驚醒,大大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無聲地望著她。穆遙后知后覺問他, “你這一下午,都在青湖里尋豆子呀?” 齊聿濕沉的眼睫垂下來,在雪一樣的面上映出一小塊淡青的陰影 穆遙便知自己猜對了, “你連水都不會, 怎么尋?” “用繩子……縛在樹上, 入水里找?!饼R聿道,“非得會水嗎?”停一停又道,“穆遙, 你該回家了?!?/br> “我今天不用回去?!蹦逻b站起來,往食盒里取出一碗rou粥,“吃飯嗎?” 齊聿坐起來,“為什么不回家?” 穆遙逗弄之意油然而生,也不說自己今日原本就不打算回家,故作憂心忡忡狀,“你生病了,我怎么放心走?” 齊聿低頭,悶聲咳嗽,越咳越止不住,翻轉過去,縮作一團,好半日才止住。 穆遙半點不留意,自己坐著吃粥。這邊剛剛吃飽,那邊藥童便送了煎好藥來。穆遙道,“起來吃藥?!?/br> 齊聿不動,“不吃,拿走?!?/br> 穆遙一聽他這么說話越發覺有趣,笑嘻嘻上前,百般勸著拉他起來,自己傾身坐在榻邊,用匙攪著喂他吃。 齊聿發著燒,本是困倦不已,被穆遙哄得昏沉,半夢半醒中在她手中吃下一大碗熱湯藥,感覺自己被人塞入被中,立時睡得人事不知。 半夜淋漓出一身汗,睜開眼便見穆遙伏在榻邊呼呼大睡。齊聿輕輕伏在枕上,安靜地凝視她。眼前人唇似點朱,膚如凝脂,發似烏木—— 中京城里,不,即便是全天下,再也尋不出這么好看的姑娘了。 穆遙陪齊聿到半夜,摸一摸不燒了才打著呵欠回去。她折騰一回精神抖擻,直到天亮才睡了半個時辰,只覺四肢百骸無處不累。她本是無事都要逃課的人,現時理由充分,大搖大擺回家,將養七八日才回書院。 齊聿居然也不在。 穆遙同田世銘打聽。田世銘道,“說家中有事——不知道誰又給嬌嬌子氣受,他不上正好,省得你哥哥知道你偷偷塞一個伴讀給他,打斷你的腿?!?/br> 穆遙四下里尋一回——這一回居然真不在。書院沒了有意思的人,穆遙頓覺無聊。又過了四五日齊聿居然還沒回來,穆遙琢磨這一回理由很充分,便換一身衣裳往他家去。 剛到巷子口便見四下里掛著白幡,烏泱泱的看著駭人。穆遙進去,不到門口便聽里頭尖利的喝罵聲—— “阿爺養的?誰不是阿爺養的?但阿兄不一樣啊,阿爺養了你,還同你討了一房媳婦,你不拿銀子誰拿?我至今還無銀子討老婆,你要我拿銀子?” “虧你說得出口!呸——”一個女人的聲音大聲罵,“生我家齊瓊時家里窮,一口飽飯沒吃上,六歲便去與人倒夜香養家,齊江怎么,他受過這份罪?” “你們吵什么?”一個男人道,“吃苦享福一本賬,怎么算得清楚?咱們這一大家子,現成有一個盡享福不吃苦的,阿爺如此疼他,他不把銀子誰把?” 里頭一哄而起,一群人叫,“對,去找齊聿,讓他把!” 穆遙此時終于確定沒走錯地方,便不進去,攀住門楣輕盈盈一躍而上,蹲在墻頭,借著一株紅杏遮掩身形。 土坯墻圍就的方方正正一進院子,房屋也是黃坯泥墻,灰瓦覆頂,正屋設了靈堂,十三四個披麻戴孝的人在門口,兀自撕扯得熱鬧。 穆遙四下里尋一回,不見齊聿。 里頭人還沒鬧完,一個男人站出來,“齊聿是該把,但他也不掙錢,讓他把也把不出呀?!?/br> 女人“呸”一聲,“你和阿江六七歲就在外頭刨食,阿爺偏疼齊聿,為了他連賣女兒的事都做得下來,如今到十四了還不掙錢,不掙錢便掙去呀!” 男人罵一句,“銀錢天上掉的,一夜能掙來?不要說這些無用的話,家里如今就這樣,能把銀子的,就只阿葉,她是掙大錢的,尋她要——” 院門“啪”一聲大響,打斷男人的話。穆遙循聲望去,齊聿立在門外,面如霜雪看著一屋子的人。 男人驚一下,又罵,“齊聿,門砸爛了你把銀子修!” 齊聿聽若不聞,目光巡過一群人,“一樣的話,你們守著阿爺說了兩日了還沒夠?有這工夫去上工,十幾口子人,薄皮棺材總有——” “放屁!”男人破口大罵,“你一無知小兒懂什么?阿爺病一年,里外借了多少銀子,上工一日幾個銅錢?你以為家里還有一個女兒能賣?”轉身道,“阿江,不用理他,與我一同去尋阿葉要銀子?!?/br> 穆遙此時才留意齊聿裝扮,一身短打扮,挽著衣袖褲腳,露著的四肢滿是黃泥漿子——這是真上工去了。 那邊兩個人已經往外走,被齊聿迎面攔住,“你們還要臉不要?” 齊瓊大怒,指著齊聿鼻子罵,“我尋阿葉把錢是為了什么呀?還不是為了給阿爺下葬嗎?怎么就不要臉了?不要臉的是你,齊聿,阿爺賣阿葉,不就是為了你嗎?裝出一副無事人的樣子,你真是阿爺的好孝子賢孫!” 齊聿血色瞬間褪盡。 齊瓊抬手將他搡在一邊,領著一群人烏泱泱往外走。穆遙正要下來,齊聿忽然發作,往院邊拾起一根長木棍,沖上去攔在頭里,厲聲道,“誰敢去?” 齊瓊氣得笑起來,上前道,“齊聿,你不讓我們去,銀子你來把?” “我把?!饼R聿道,“銀子我來把,你們誰再敢去尋阿姐討錢,有一個算一個,打死了我與你償命!” “好!”齊瓊重重點頭,回轉頭大聲道,“大家可都聽見了啊——阿爺的喪事今日便交給齊聿了,以后誰敢說我和阿江不管阿爺,你們都是見證!”朝齊聿一聲冷笑,“我們走!” 人群如潮散去,齊聿一個人伶仃剩在當場,遍身泥塵,握一根木棍,日影一照,七分滑稽。 穆遙從未見過這樣的齊聿,八分驚奇,兩發好笑。便躍下墻頭,“齊聿?!?/br> 齊聿身體一震,動作遲滯回轉頭,看著穆遙立在自家土坯院子里,悚然道,“你怎么來了?” “你好幾日不在書院,我來看看?!蹦逻b四下里走著看一回,“家里出這么大事,怎么不與我說?” 齊聿當一聲擲下木棍,走到穆遙身前,指尖剛要觸及她衣袖,看一眼盡是泥,又縮回去沒碰,“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回去?!?/br> “回哪去?”穆遙道,“你都不在書院里,不好玩,我不去?!?/br> “我再過幾日就回去?!饼R聿道,“不要再來這里,完事我去尋你?!?/br> “什么完事?”穆遙看一眼他衣襟上干涸的泥塊,“等你掙銀子完事?” 齊聿牙關一緊。 穆遙道,“折騰什么呀,我給你不就行了嗎?”隨手從腰間扯一只織錦荷包,打開來里頭盡是圓滾滾的金豆子。她根本不數,托在掌中遞過去,“不夠再同我說?!?/br> 齊聿生硬地站著,兩臂垂在身側,一動不動。 穆遙俯身扯過他一只手,掰開汗濕的掌心,把荷包強行塞入掌心,“給你了?!?/br> 齊聿手臂一揮,荷包便滾在地上?!盀槭裁唇o我錢?”齊聿冷冰冰看著她,“我憑什么拿你的錢?” “這也不值什么——” “無功不受祿?!饼R聿一語打斷,“郡主回吧?!北阃庾?,拾起墻邊立著的一副鐵锨,扛著往外走。 穆遙大出預料,索性跟在他后頭。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齊聿繞幾回甩不掉她,冷笑一聲放棄,自去上工。穆遙立在樹陰下頭,看著他頂著酷日同一群人挖渠清泥,從日影當空做到月上中天。 齊聿收了鐵掀,往河中洗一洗手腳,便往家走。穆遙上前叫一聲,“齊聿,我餓了!” 齊聿止步,“轉過街口有食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