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的女朋友 第7節
早已過了正常下班時間,東格大門口只余空曠的風。 銀灰色車子線條流暢,車前燈筆直地割開空氣,何學新站定在那束光里。 光線雪亮耀眼,逼得他瞇起眼,卻沒有退開半步。 空氣沉寂了一會,車門緩緩打開。 何學新站在原地不動,光照得他臉色有些發白,頭發垂了幾縷在額前,看起來有些頹然。 一雙眼睛卻森寒地盯著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 車門沒關,嚴北承抬腕看了下時間,語氣平淡。 “我只有五分鐘?!?/br> 何學新唇緊緊抿著,深吸了口氣,開口:“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或者跟她說了什么,我只想告訴你,到此為止吧?!?/br> 光霧泛濫里,嚴北承一手搭車門,另一手插兜。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面上沒什么變化。 也沒應聲。 何學新:“如果你想要女人,應該很容易,寧寧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女生?!?/br> “而且她念舊,即使現在被你一時迷惑,也不可能從心底里抹去我。我們在一起三年,你作為我們共同的同學,應該了解,她生命里有多少有關于我的記憶?!?/br> 嚴北承聞言,這才有了點反應。 他懶懶抬起眼皮,依然是那個神色淡淡的樣子。 頓了幾秒,不緊不慢道:“知道在她身體里留下記憶是什么感覺嗎?!?/br> 暮色很沉,何學新在明,季寧在暗,不知道他聽到這句是什么表情,只感覺到自己的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整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她沒想過和何學新再在一起,道德上她也過不去這個坎。 況且她很清楚,她和何學新回不去了。 即使何學新愿意重新接納她,他們再在一起,也不會是以前的狀態。 與其最后那樣分開,她希望止步于此,留住彼此最美好的一面。 可是連最后這一點愿望,都被嚴北承無情地撕碎了。 以這樣一種漫不經心的方式。 一月份的寒風吹過,冷意滲透皮膚,像是浸到骨頭縫里。 兩人身后幾步遠處,季寧就那么別開臉,身體像是被凍住了,一動不動,不知道何學新有沒有看到她,也沒有勇氣去看何學新的表情。 沒過一會,有腳步離開的聲音。 季寧努力壓了壓眼眶的酸意,依然沒有回頭看。 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她才緩緩抬起頭。 目光定定落在前面嚴北承身上。 男人已轉過身,臉龐側過來,瞥見她似乎是稍稍頓了下,但面上沒有絲毫類似愧疚的情緒,那雙深黑的眼甚至沒什么波瀾,目光毫不遮掩地與她對視。 季寧心中憤怒升級,如果眼神可以打人,這一刻她已經連砍嚴北承好幾刀了! 正死死盯著他,她嗓子忽然一癢,急忙側過臉,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季寧閉了閉眼,從電腦包里摸出個口罩戴上。 可戴上才發現,戴口罩吵架有點滑稽,于是又一把扯下來。 “你太過分了!” 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可她聲線本就偏柔,又因為病著,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不見絲毫威懾力,倒是十分虛弱。 嚴北承也像是壓根沒聽見,視線在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停留片刻,語氣不帶什么情緒地問了句,“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第6章 護著 “不需要!”季寧立刻回答,聲音都揚高。 嚴北承似乎只是隨口一問,聽到季寧嚴詞拒絕,他神色不見絲毫意外,眉都沒抬,可有可無地點點頭,轉過身,徑直上車。 季寧站在原地,氣得身體都忍不住顫抖,閉上眼一連深呼吸好幾次,都沒能壓下胸口翻滾的怒意。 腦袋疼得像是要裂開,她勉強撐著自己緩了緩,抬手打了輛車直奔醫院。 這場病來勢洶洶,可工作不允許她病太久。 眼下她也只有工作了。 有工作,才有錢,才能不再被那人羞辱。 到了醫院打點滴時,也不知道醫生給她開的什么藥,打之前,問她未來兩年有沒有要寶寶的打算。 季寧怔了怔,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搖了搖頭。 看到往外推藥水的針頭,她腿開始發軟,撇過頭不敢看。 等感覺到手背被輕按住,她整個右半身又僵硬成一塊木頭。 護士小jiejie溫柔道:“放松一點?!?/br> 放松一點。 思緒竟然就這么不合時宜地一下子被扯遠,扯回那個雪夜里——貼在耳邊的聲音悶沉低?。骸肮?,放松一點,嗯?” 季寧一個激靈猛然回過神,發現針頭已經扎進靜脈。 空氣里有消毒水的味道,她微微窒息了兩秒,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握在另只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季寧緩緩睜開眼睛,垂眸瞥見頭像的那一剎那,太陽xue猛地突突跳了兩下。 對方發來了一張照片——一只發圈勾在指間。 發圈很熟悉,前幾天她剛用過。 勾著發圈的手骨節勻稱修長,泛著冰冰涼涼的冷白色,也是在那晚在她身上留下了記憶。 季寧只看一眼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胸口情緒起伏涌動,壓都壓不住,都等不及打字,直接按住語音氣呼呼甩過去一句:“扔了吧!” 輸液室不太安靜,病人的咳嗽聲和說話聲腳步聲混在一起,身邊護士似乎還叮囑了句什么。 隨著“咻”的一聲,聲音盡數收錄進去。 消息發送,季寧指尖又用力戳了幾下,拉黑刪除恨不得cao作兩遍。 冰涼的液體注入體內,情緒也漸漸沉淀下來,留下的只有淡淡的悲哀。 季寧不是什么年輕的身體住著大清的靈魂,一定要把初夜留在新婚當天,她只是有些怕,生理上怕疼也好,對未來不確定沒安全感也罷,何學新都忍著沒碰她。 事實上,交往到現在三年,他一直都是這樣溫柔,對她的呵護和疼愛,完全不亞于奶奶。 季寧覺得,雖然嚴北承羞辱了她,但也真切地幫了她,所以在此之前,她對他勉強壓下了所有甘心和不甘的情緒。 可他羞辱了何學新,這個人就變得不可原諒。 自己親人被欺負的感覺,讓季寧心里再次涌起強烈的難以抑制的氣憤。 手不自覺握成拳,直到扎針處傳來不適痛感,她才回過神。 不可原諒又怎么樣。 他那么高高在上,想睡同學就睡同學,轉身就能輕飄飄在人最柔軟最在意的地方扎上一刀。 她憤怒不甘又能怎么樣,對他產生不了一絲一毫的影響。 掛完水,季寧拖著心神俱疲的身體回到住處,何學新果然已經不在了。 精疲力盡倒在床上,閉眼前腦中昏昏沉沉閃過一個念頭——不得不說,嚴北承這一招還真是最快速有效的解決辦法。 月光稀疏,同一片天幕下,東陵a5l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流暢的銀灰色,平穩駛入一家私人療養院。 嚴家老爺子四年前得了一場大病,身體大不如前,出院后一直住在這里。 是一棟建在半山腰的白色洋樓,園區內常綠樹木層層環繞,環境雅致清幽。 今天是小年,嚴家上下來了不少人,嚴北承下了車子往里走,甫一踏入屋內,本來還歡聲笑語的房間倏然間安靜下來。 “你來干什么?”半響,嚴禮征忽地站起身,眸子像淬了毒的利刃。 嚴北承像是沒聽見,眼都沒抬,在一眾人的灼灼視線之下,稍稍抬手,不緊不慢脫下自己身上大衣。 等將大衣掛上衣架,轉過身,才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眼。 對上嚴禮征的視線。 他沒說話,緩步走上去,嚴禮征瞳孔微縮,條件反射般地往后退。 嚴北承面無表情,腳步不停。 嚴禮征又往后,直到餐桌旁,餐椅也被抵著往后退,椅腳摩擦大理石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 餐桌旁有人似乎是看不下去想起身,但又都不敢貿然上前的樣子。 嚴北承看都不看,目光筆直地落在嚴禮征身上。 眼神其實很淡。 與之形成強烈反差,他面前的嚴禮征望過來的目光濃烈,陰狠之下,更有隱隱的,難以掩飾的畏懼。 幾乎是強撐著與他對視。 半響,嚴北承忽而扯唇,笑了下。 腳下皮鞋光潔锃亮,他腳尖稍抬,輕輕碰了碰嚴禮征的小腿,聲音也輕輕的。 “哥哥,腿還疼嗎?” 嚴禮征臉色驟然一白,眼神里的驚懼之色倏然間放大。 甚至小腿都在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顫。 其他在場的人,或坐或站,臉色或青或白,但無一例外,都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