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林建國一口打斷了李老太的話，抄起扁擔就走：“你們原來還打的這個主意呢？告訴你，沒門兒！想要我林建國克扣媳婦兒孩子的口糧來供養你們，你們就做夢去吧！”

    林老爺子見他說不通，索性撕破了臉，陰惻惻地說道：“告訴你，咱們是你爹娘，生你養你的人！誰的口糧都可以克扣，就是咱倆的不能！直說吧，這些糧食不夠，你再去搬點兒糧食過來！”

    林建國都被氣笑了，呵呵笑著呸了一聲，差點兒沒給他們吐一口唾沫。

    “分家的文書上都寫好了的，我也不怕你們去鬧，反正我該盡到的孝道都已經盡到了，剩下的糧食你去問你們兩個好兒子要去！”

    李老太又開始說軟話了：“建國啊，我們把你們兄弟三個拉扯大不容易，實話說吧，今年咱家的工分不多，衛國才剛剛轉正，供應糧也少，這不是想要你給支持一點兒嗎？你放心，只要你再搬過來100斤細糧，我就和你兩個弟弟說說好話，提拔一下你！”

    林建國都氣笑了，什么也不說，干脆提了扁擔，招呼兩個堂兄一句：“大堂哥，二堂哥，咱們快回去吧！我可沒有多的細糧孝敬他們！”

    兩個堂兄看了這么久的熱鬧，也早就受夠了李老太的無理取鬧和林老爺子的自命不凡，提了扁擔就跟著林建國走出了院門。

    李老太還想去追，林老爺子一把拉住她，道：“別去！這小兔崽子，給他臉了！等以后衛國升了職，等他來求咱們！放心吧，咱們吃儉省一些，這糧食也夠吃了?！?/br>
    李老太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不當家不識柴米油鹽，這么點兒細糧，多委屈幾個孫子??？以后幾個孫女就吃全粗糧，看看能不能挺過去吧，要實在不行，我就去老大家撒潑打滾，他總不能不管他老娘！”

    林老爺子點了點頭，這才是嘛，雖然李老太這樣干有點兒丟份兒，但丟的也是她自己的臉，用不著自己出頭，作為一家之主還能吃上細糧，這才是頂梁柱該過的日子呢！

    林建國帶著兩個堂兄回到家，秋愛華已經晾好了溫熱的紅糖開水端上去，看林建國的臉色不好，也知道他恐怕又受了李老太的刁難。

    但現在可不是抱怨這些家事的時候，秋愛華先去廚房打了熱水，招待兩位堂兄洗了把熱水臉，喝了紅糖水，幾人又閑聊了一會兒。

    等兩位堂兄告辭，林建國和秋愛華把他們送到門口，秋愛華才連忙問道：“咋了？那老虔婆又拿你撒氣了？不會還想著要你給他們換工作吧？”

    這事兒老兩口已經念叨了好久了，但那輕松一點兒的工作從來都是給村里腿腳不好，年邁有病的人準備的，這兩個中氣十足的人憑什么覬覦呢？雖然兩人已經軟的硬的都用了，說和了許久，但林建國還是沒有答應。

    林建國搖了搖頭：“不是這事兒，老兩口覺得那養老糧太少了，想讓咱們再送100斤細糧過去咧！真是……當咱們家沒人吃飯是吧？”

    秋愛華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坐下，安撫林建國道：“好了，別想了，那兩人一時半會兒懶得過來折騰，等他們糧食快吃完了，咱們再打起精神來好好對付吧！”

    林建國點了點頭，呼出一口濁氣，轉頭去西間兒看小林悅去了。

    “悅悅咋還不會說話呢？只會咿咿呀呀的，咱們也聽不懂。對了，今天悅悅好像喜歡吃那個南瓜泥，咱們以后每天蒸一點兒給她?！?/br>
    秋愛華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也不停，還在忙著做紡織合作社領的活兒。

    合作社女工的工分和她們生產出來的產品數量與質量都有關，秋愛華為了多掙一點兒工分，那針線籃子就幾乎沒離過手。

    林建國把她手上的東西挪開，把腦袋擱在媳婦兒的肩上，頓時就覺得心口上的石頭松懈下來了。

    舒服地呼出一口氣，林建國開始惦記著過年了：“愛華，你說今年這個年咱們怎么過呢？”

    第三十七章 過年，掃墓

    秋愛華白了他一眼, 隨口說道：“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唄！有啥就吃啥，咱們一家四口隨便怎么做，反正都得進咱們的肚子?！?/br>
    這一轉眼，新年就快到來了……

    現在紡織合作社也放了年假, 秋愛華空下來, 每天都有時間琢磨著做些什么新鮮的吃食給家里人吃。

    小林悅的輔食自然是重中之重, 雞蛋rou末羹、青菜瘦rou粥、蛋花燉面條……秋愛華專門找軟爛有好吃的東西做。

    當然, 兩個大人和林遠志的伙食也不能含糊了，雖然林悅可惜兌換幣, 每天兌的東西都是便宜大碗的，但在林建國和秋愛華看來，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伙食了。

    有了林悅每天兌換的東西, 秋愛華更是大手大腳起來，趁著都窩在家里過年，沒人走動，林家每天的飯菜都是極為豐盛營養的。

    這冬一貓就貓到了過年，村里人再次認識到了紡織合作社的好處，現在天寒地凍的，誰都不想豁出去上工, 但不上工就沒有工分拿，來年分糧食的時候又得墊底。

    但紡織合作社的女工們就不一樣了，只有認真登記以后可以把東西拿回去, 在家里烤著火慢慢做, 又舒服又有工分拿, 可是把大伙兒都羨慕地不行。

    可是誰叫她們沒那膽識，想著再觀望觀望呢？當然，有膽識沒技術的人自然也不行, 紡織合作社可不是慈善機構，里面招的可不是吃白飯的，必須得技術好，達到制衣廠的標準才行。

    過年是大家一年中最盼望的日子，大隊前一段時間殺的年豬已經分下來了，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抓緊時間把瘦的熏成了臘rou，肥的熬成了豬油，或是索性直接做成油封rou，做起來方便，味道也不錯。

    大隊過年一貫的習俗就是要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做年夜飯和招待客人，幾乎每家每戶磨了精細的白面，還舂了新米，講究些的人家甚至還打了糯米糍粑。

    這熱熱鬧鬧的氛圍可是把孩子們都樂壞了，現在大隊學堂還沒有寒假作業的意識，沒有作業的孩子遇上過年，簡直是如魚得水，一刻都不得消停。

    連林遠志這個一貫老成都孩子也不例外，幾乎每天得空就約著最好的朋友東子哥哥一起玩滾鐵環，把整個村子都跑遍了也不肯停下來。

    滾鐵環這個游戲在孩子的世界里面可是很時髦的游戲了，整個大包山大隊，甚至是整個前進公社也找不出來幾副。

    大隊里其他的大孩子們看著眼饞，甚至還動手搶過，可是被體格健壯的東子打跑了，從此之后那個小團體就一直看不慣林遠志，時不時遇見了就得刺他一句。

    林遠志也不理會，他知道這些孩子想要什么，就天天約著東子一起玩滾鐵環，甚至專門在那幾個大孩子的家門口多繞幾圈，讓他們好好眼饞眼饞。

    可是到了過年前兩天，他就不能和東子哥哥去玩兒了，秋愛華和林建國開始忙著置備年貨和年夜飯，林遠志得承擔起照顧小林悅的重任。

    年夜飯可不好準備，秋愛華這一次可不打算糊弄過去了，提前好幾天就開始琢磨年夜飯上的大菜。

    昨天林悅專門兌換了兩條手肘長的烏魚，由系統直接掉落到林家的水缸里面養著，這東西可是把秋愛華嚇了一跳。

    不得不說，烏魚的別稱蛇魚還是挺正確的，那蛇皮一樣的花紋和身形，把蛇恐患者嚇一大跳足矣。

    當然，收拾烏魚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她cao心，林建國可是殺魚的一把好手，雖然是沒看見過的魚，也能殺得利索干凈。

    除了剔骨切片的烏魚，秋愛華還讓林建國打了糍粑，自己炸了油渣，燉了紅燒rou，大菜就算是提前準備好了，年夜飯的時候熱一熱煮一煮就能隨時上桌，不至于到了時候才慌亂無措。

    …………

    大年三十的中午，秋愛華煮了個簡單的午飯，幾人就提著一籃子草紙、刀頭、糍粑、五谷上了山。

    這是地方上的習俗，大年三十的中午要敬了神才能吃午飯，這樣天上的祖宗才會保佑你們一家人平安順遂。

    前幾天剛和老林家鬧了不愉快，林建國索性就沒打算今天去敬那邊的神，明后天找個機會去一趟，和老林家錯開去就好。

    今天他們只打算帶著林遠志去敬一敬云三娘和他爹。

    他爹是烈士，隊里只立了個衣冠冢，和云三娘葬在同一個山頭，可惜周圍的風水寶地都被人給占了，兩口子沒能葬在一塊兒，一個在山陽，一個在山陰。

    林建國和秋愛華帶著林遠志爬上了山，恰巧就遇上了虎子和他爸媽，虎子和林遠志他們一向不對付，是那群大孩子的頭頭，也是第一個想要搶林遠志滾鐵環的人。

    虎子爸媽和林建國一家也沒什么交情，兩家人只是簡單點了個頭打了招呼就一前一后錯開往山上走了。

    “咋了？這小嘴撅得，都能掛個小油瓶兒了，剛剛那孩子和你不對付是吧？我記得有群孩子想搶你的小鐵環，難道就是那孩子？”

    林遠志點了點頭：“就是他！虎子可壞了，仗著自己長得壯實，就喜歡欺負我們這些小孩子，嘿嘿嘿，還好咱們東子哥哥更壯實！他可不敢來招惹我們！”

    林建國好笑地搖了搖頭，這孩子養了這么幾個月，性子倒是大方起來了，現在都敢說出這樣的話了！可惜還是只交了東子一個好朋友。

    三人一嬰蹭蹭蹭往山上爬，很快就到了云三娘的墓前。

    林建國仔細把帶來的貢品都擺放整齊，秋愛華則忙著把墓地周圍新長的一些雜草拔掉，很快，墓地就煥然一新了。

    林建國在地上墊了幾張草紙，讓林遠志跪下給mama說些話，再燒點兒紙錢。

    林遠志這一次來祭拜母親的風貌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剛接觸林叔和秋姨，只覺得未來一片迷茫，整個人都是驚惶害怕，只能在母親的墓地邊尋求一份安慰和鼓勵。

    現在則不一樣了，經過六個多月的接觸，他對林叔和秋姨已經熟悉起來，也摸清了一點兒他倆的性子，至少不同磋磨孩子，怎么也會給他一口飯吃。

    更別說還有那每日都憑空出現的好東西，雖然不知道明天還會不會有，但也給了他足夠的信心和安全感，只要家里糧食還充足，林建國還是大隊長，他至少不會沒有書讀，早早地去地里幫忙干活兒。

    林遠志跪在草紙上，一邊燒草紙，一邊絮絮叨叨地給mama講話，林建國和秋愛華也貼心地走遠了一些，把空間留給他們娘倆。

    燒完了手邊的最后一張紙，林遠志也給這一次的祭拜畫上了句號：“mama你放心，林叔和秋姨都是很好的人，以后我會努力學習，考上大學，給你們兩個爭光！”

    祭拜完云三娘，林建國又提著竹籃帶著林遠志去了山的陽面，繞過七拐八拐的墓地，幾人終于走到了林遠志父親的墓前。

    遠志父親是烈士，隊里專門批了一批資金給他修繕墓碑，整個大隊也就林烈士的墓碑是整整齊齊的一塊花崗巖，就連云三娘，作為烈士的妻子，她的墓碑也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塊青石罷了。

    遠志父親的墓地倒是好打理許多，三人合力把稀稀疏疏的雜草拔干凈，林遠志就該祭拜父親了。

    林建國和秋愛華把貢品擺得整整齊齊，隨后便貼心地退到后面，把空間讓給兩父子。

    林遠志跪地整整齊齊，嘴上卻沒什么話說。父親在他記憶中實在是太久遠了，他甚至想不到父親長什么樣，又有多高？

    自他有記憶起，便是母親陪在他身邊，帶著他一步步長大，所謂的父親，幾乎只生活在母親的嘴里。

    從母親的口中，他知道了父親的許多事情，他是一位正直勇敢，善良無私的軍人，甚至無私到能獻出自己的生命……

    從母親的口中，林遠志也能聽出來，母親是很愛很愛父親的，甚至敢為了父親反抗家中的權威，逃離云家，和那時還一無所有的父親結婚。

    在母親眼中，父親是偉大的，開明的。是父親讓她知道，即便她生來便是女孩兒，那也不該為奴為婢，為云家的男孩兒們奉獻一生……

    所以，她逃了……為了一個男人，逃離了自己熟悉安定卻壓抑恐怖的家庭，來到了另外一個省份，嫁給了一個只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

    但是母親說過，她不后悔，即便之后和父親聚少離多，但她心中更加安定，更加自由了，呼吸也不再是小心翼翼的，不會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兒……

    即便年幼的小遠志還不知道什么是愛情，但他心中也隱隱約約意識到，母親和父親的感情這么好，似乎比愛自己還多……

    干干巴巴和父親講了幾句，林遠志就實在憋不出來話了，只好專心燒手里的草紙。

    草紙燒完了，林遠志回頭望了一眼林叔和秋姨，兩人正不錯眼地看著他，給足了他安全感。

    見紙都燃盡了，林遠志也說完了話，林建國領著林遠志再拜了拜，拍了拍小男孩兒的肩，隨后就收拾好貢品，提著竹籃，一行人往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有好幾條，一行人卻再次很巧地和虎子一家遇上了，知道兩家的孩子不對付，虎子爸媽看見了林建國他們，眼光閃了閃，趕緊拉著虎子往另一邊走。

    虎子這孩子卻沒兩口子想得那么聽話，見爸媽拉著自己往旁邊靠，他趕緊掙起來，憋得臉紅脖子粗。

    但他一個孩子，怎么比得過兩個大人呢？察覺到自己實在掙不開，他索性吼起來：“林遠志你這個掃把星！克死了自己的爸爸mama，現在變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掃把星！掃把星！略略略～我告訴……嗯……嗯嗯……”

    虎子他爸見情況不妙，趕緊把虎子的嘴捂住了，不停地給林建國他們低頭道歉。

    第三十八章 掃把星？

    林建國面色一變, 剛剛那孩子還沒有拿這些話出來刺林遠志，應該是還不知道的，現在這么說，肯定是兩個家長在他面前說了些什么。

    秋愛華也忍不了了, 垮下臉罵虎子的爸媽：“你們兩個就是這樣教孩子的？難怪呢！這孩子這么渾, 就是你們兩個教的吧！”

    林建國也刺了他們幾句：“呵呵, 現在上邊兒都在優待烈士, 你倒好，敢詆毀烈士子女？要是去公社告上一狀, 你猜猜你倆會不會有好果子吃？”

    在林建國和秋愛華面前一向溫和的林遠志居然也開了口，還專門挑虎子的痛腳踩：“哼！虎子的成績那么差，就是你們兩個教的吧！”

    兩口子變了臉, 也不敢跟他們硬碰硬，牽著虎子的手往另一條路上走，嘴里還嘟囔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著自己是大隊長嗎！民不與官斗，咱們小老百姓啊，還是當縮頭烏龜好……”

    林遠志忍不住了，罵他可以, 陰陽怪氣林叔是什么事兒？

    “喂！想說就大大方方說出來！你好，那你咋不去當大隊長呢？別憑空污蔑林叔清白，什么民不與官斗, 告訴你, 林叔一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好人, 不像你，大隊的蛀蟲！”

    “嘿！你這死孩子！”虎子的爸爸不高興了，轉過來想要提起林遠志的衣領。

    林建國趕緊把遠志護住, 擋住虎子爸的大手，沉下臉道：“好了好了，剛剛你污蔑烈士遺孤的事兒還沒完呢！現在又想干嘛？毆打烈士遺孤？”

    這帽子可扣得重，虎子爸掙了掙手，終究還是決定忍下著一口氣，嘴里放了一句狠話：“告訴你林建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以后最好安安分分的，不然我和你們沒完！虎子，還愣著干嘛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