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明朝開貓咖 第165節
“您兒子也是平日里康健,此次突然發病的么?”小童連忙又喊,“又有誰家的是平日里健康,此次突然發病的?都舉起手來?!?/br> 這話一出,許多人都舉起了手。 “便是這個冬日那么受冷都沒病過的!” “一夜之間就完了呀!燒得燙手!” “渾身高熱,卻還怕冷。冬日里他都沒那么怕冷過……” 圍裙小童拿著炭筆紙張,一一記錄后又說:“你們請往這邊來——癥狀普通的患者,請去旁邊的百藥堂。我們目前只接疑病病人!” 她忙進忙出的引導病人,伙計們跟著她在堂內跑上跑下,又是送藥,又是送病人。 每個伙計都帶著袖套,穿著圍裙,面上用幾層面巾遮掩了嚴實。 百姓們看著他們這個模樣,心中又驚又怕。 這到底是什么病癥,才能讓徐家的人都這樣緊張?! 而且這病癥只有壯年男子得……什么樣的病癥才能像是詛咒一樣? “定然是那老太婆,死了都不放過她孫兒。要孫兒下去陪她?!庇腥艘а狼旋X地低聲說。 旁邊的百姓想到初春的滿城縞素,也不由得垂淚:“我,我們當家的已經被藥堂收治了,我要去城外進香!神仙保佑,可別再讓這些陰魂作孽了?!?/br> “出不去啦!”另一個人說,“況知府封城啦!” “什么?!” 這話一出,擁堵著藥堂的許多人轉身就往城門處跑去。 城門口熙熙攘攘的人,卻靜得落針可聞。 況鐘一個瘦瘦小小的文官,此時臉上也沒了笑容。他肅著臉,站在高臺上:“今后不僅是諸位出不去,便是我,也是不會出去的?!?/br> 有人注意到,他們一貫和藹的知府的衣擺上,有一團nongnong的血色。 “此病來得急切,我已四方求助,并請杭州府的有間貓咖貓老爺替我們想辦法。我知曉大家皆怕疫病,我也怕。都是爹生娘養骨rou鑄就,誰不怕?” “可是你們想想,病從我蘇州府而起。若我們蘇州不撐著,旁人若何,大明若何?” 況鐘緩緩逡巡著底下的百姓,驀地沖他們深深一躬。 “我們剛一同度過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寒冬。也即將一同面臨一場從未見過的急癥?!?/br> “此戰,況某與諸位同在。病不退,況某不退?!?/br> “諸位便請退下吧?!?/br> 第153章 【二更】我們定當竭盡全力。 城門處亂作一團, 徐家偏院也并不好受。 他們已經盡了最大權利收治病人,現在不僅僅是偏院,便是特意騰空的城門近處的莊子, 也已經住滿了人。 況知府調集了衙役去守莊子, 除了駐守莊子的大夫之外,徐、盛兩家其他的大夫每日還會往來三回, 查看病人情況, 討論用藥方案。 目前為止,他們的用藥卻有一些病人好轉,但絕大多數患者用藥情況很一般。吃下去的藥物雖然有效,卻不能有明顯好轉。 這在大夫們看來,便是藥物不對癥的意思。 可無論如何把脈,這也都該是走清痰化瘀去肺熱的路子! 為何這用藥便是時而有效, 時而無效? 盛三娘揭開培育皿的蓋子, 對著屋外一群人期盼的視線, 絕望地搖搖頭。 怎么會沒有病菌呢? 這等疾病,理應能培育出病菌才對的??!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 盛三娘放下培養皿, 神色茫然地走出了封閉的小房間。 “沒時間再等了三娘?!毙炖咸珷斅曇舫辆? “不若便直接將那青霉素在患者身上用了, 能不能撐過去,端看天意?!?/br> 他們最早收治的那批病人,已有人病逝。 家人悲痛欲絕的哭聲讓他們心中發緊??赡腔颊叩纳眢w都不能留下……時疫之下, 所有病逝的患者都要火葬。 “爺爺,還有一個辦法?!笔⑷锏? “只是……要請那病人的家屬前來才行?!?/br> 當初顧長安再三強調此藥生猛, 不得輕易給人使用時, 盛三娘便想過以貓老爺之能, 他定然能分辨出什么人能用藥,什么人不能用藥。 她心中有這般猜想,猶豫許久,也就問出了口。 若能學得分辨之法,也少些患者拿命去冒險。 “我卻有方法?!碑敃r貓老爺回答得很溫和,“其實這方法也并非百分之百安全。只需用中空的針將少許的藥物注射在患者的血rou之上、皮膚之下,觀察患者反映,便能知曉此藥能不能用?!?/br> 他說完又道:“只可惜這中空的針太過難造,況且,進入體內的藥物,也必須是無菌提純的。是以別的藥物你等萬不能如此做?!?/br> 盛三娘那時候就想,他們貓老爺定然不知現在的針坊是如何做針的。 她們行醫有太素九針,繡花也有一整套分門別類的繡花針。僅僅只是需要一個讓藥液進入身體的空心針,成本雖高,但應當并不難得才對。 盛三娘得了方法,回了蘇州府便找上了一家百年針坊,要求定制一批空心針。 針坊做了百年的針,早就有一套獨門的法子。 他們會先將燒紅的鐵揉作細長條,再用有孔的大鐵尺將細長條拉出,這樣一來,細長條就變作了粗細一致的細鐵線。再將之剪斷做后續處理,一批針也就造好了。 再這個過程里,只要用牛毛針在鐵線中穿過,也就成了空心針。 做空并不是這一套針的難點。 要它空而堅硬,才是這其中最難的一點。 一套針,并不是等鐵冷卻后就做成了。它還需要炒制。炒過之后,還得蒸制。最終要進入油中淬火。 許多針在這一步里突然崩裂。 為此,針坊花了不少時間去改進研究。他們是江南最古老的針坊,整個江南的太素九針都由他們承包了,更由不得小小一根針在手心中造次! 不就是要進水么,不就是要中空么! 最終他們做出了一批上粗下細的針。粗的那一面有些像個縮小的碗,用來固定進水的容器,比如鴨腸之類的。細的那一方就是用來扎人的。 雖然扎人的枕頭也比普通的針稍微粗了些,但依然是一根細細的針。 他們拿著買回來的豬rou試用過幾次,見出水流暢穩定,才將貨交給了盛三娘。 這批針雖然價值直逼金針,但只要能治病救人,便是值得的。 盛三娘拿著那根針,仔細與那患者家的娘子分說。 小娘子捂著臉,都已經哭不出來了,直到盛三娘說完,她才滿含期冀地問:“用了這藥,我們當家的就能活嗎?” “未必?!笔⑷锢潇o地說,“可現在所有的法子對他來說,效果都不太好。若是不用這藥,或許也……” “陳芥菜鹵呢!”小娘子急道,“盛大夫,你不是說過還有陳芥菜鹵嗎!” 小娘子抓著盛三娘的窄袖:“先給他試試陳芥菜鹵好不好?若是無效、若是無效……再用用這藥?!?/br> 盛三娘咬緊了牙關:“若是等陳芥菜鹵,你家人許是會撐不過去?!?/br> “啊……”小娘子驚呼一聲,捂著嘴哭了起來。 “盛大夫?!币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撐住了那小娘子,“我的兒子,我來決定。你就給他試試。若行,便是老天垂憐。若是不行,也是命該如此。你們是大夫,不是神仙。做到如此,已然盡力了?!?/br> “我們定當竭盡全力?!笔⑷镎f完,從小娘子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你們回家等消息吧。我們會好好照顧患者的?!?/br> 這已經是那患者發病的第四日。 患者已經出現了明顯的面色發紺,呼吸不暢的癥狀。再不下決斷,今夜許是都熬不過去。 盛三娘從高溫消殺過的地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徐家制取的青霉素,快步走進了偏院。 病重的患者三人一屋,此時徐老太爺與徐和曲都在屋中。見盛三娘進來,徐老太爺親自接過了針與青霉素:“三娘,這事讓我來吧?!?/br> 此藥第一次使用,后果又未知。此一針下去,患者許是會喪命。 這等嚴酷的事情,既有長輩在此,就不用小輩來擔。 盛三娘深吸口氣:“爺爺,將藥注射在皮之下,rou之上。藥物進去能看見皮下小小的鼓包,就算是成了?!?/br> “好?!毙炖咸珷旤c點頭。 他雖然早就拄拐,手卻很穩。他握住患者的手:“會有些疼,你且忍一忍?!?/br> 話音一落,針尖就刺破了皮膚,在皮rou下突起一塊。他緩緩擠壓另一端灌滿藥物的鵝毛管,見那患者皮下緩緩鼓出小包,就一口氣松開鵝毛管,拔出針頭。 “觀察一炷香的時間。你若能扛得住藥性,我們就要為你使用這個藥了?!毙炖咸珷數吐暤?。 “好?!被颊呖纯此?,又看向盛三娘。他氣若游絲地點點頭:“謝謝你們?!?/br> 他知道用這藥的后果。 可是……家中老母尚在,孩子又小,妻子又柔弱。他放心不下…… 哪怕是毒藥,只要有救他的可能,他也要努力試試看。 而且,這是那貓老爺穿過來的藥吧?去歲冬貓老爺還專程往蘇州府送糧送rou。 像他這般的小神仙拿出來的藥,便是有風險,也能救他吧? 另一邊,徐老太爺用高溫將針頭消過毒,又走向了第二位患者。 “會有點疼,無事的?!毙炖咸珷斢终f。 第二位患者點點頭,他已經無力開口說話了。 針頭挑破皮膚的感覺還好,他是個碼頭工,干的就是苦勞力的活。這種疼都不叫疼。但那藥物進來的感覺,可真的太疼了。 與皮rou疼完全不同,像是某一條細rou被捉住了,疼得太陽xue都在跳動。 徐老太爺拔出針頭,消毒后又走向病房里最后一位。 他的癥狀比前兩位患者輕一些,徐老太爺剛走來,就主動伸出了手:“來吧,老太爺?!?/br> 他自己就是徐家的大夫,第一日坐堂的時候被染上了這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