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 第79節
“是你殺了他?你當真弒君殺父?”鄭玉磬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想起長信宮中偶爾能見一面的顯德:“上皇的尸首你弄到哪里去了?” 即便是冬日,尸首腐敗也不易保存, 趙高為了不讓外人知曉始皇之喪,還需要弄些咸魚來遮蓋氣味,上皇若崩, 為何從沒見到過他的尸首? “他的尸首你不必管, 音音, 他本來就該死,天底下難道便只允許父殺子,不許子殺父嗎?” 每每提到上皇, 蕭明稷心頭都會火起,然而還是盡量溫和地提起,只不過他的話落在旁人眼里卻并不是這個意思:“就因為他一夜歡愉的時候給了一點父精,便不允許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阿爺一夜風流的時候并沒有想過他到底愿不愿意來到這世間,就算是來到世上,他也從來沒有給予過自己一點父愛,而上皇殺子、賜死嬪妃,他便只能戰戰兢兢坐以待斃,卻不能反過來去殺他嗎? “朕不愿意叫他活下去,但是作為人子,朕會給他一個風光大葬?!?/br> 蕭明稷知道鄭玉磬并不喜歡他對父親苛刻至此,但并不符合他的本意,柔和的聲音里都帶了咬牙切齒的意味:“可那也是因為音音,若不是你,我一定要將他的骨灰灑到泥潭枯井里去,可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才沒有這樣做?!?/br> 鄭玉磬看著他,不知道是該生出希冀還是絕望與害怕,她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對待上皇尚且如此,難道會這樣好心,放我和元柏出宮,遠走高飛?” 他喪心病狂至此,卻肯放過她了? “郎君想叫你高興,音音,我是真心待你的,”他慢慢移過來環住了她的身軀,望了一眼高臺下的積雪,竟有些許的心驚膽戰,他柔聲勸慰道:“本來是想立你做皇后,我知道你在意名聲,又擔心朝中會有人反對,所以才叫鄭公辦理此事?!?/br> 按理來說辦理戶籍該是皇帝問尚書省的事情,不過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鄭公從一開始就知道鄭玉磬的真實身份,因此就吩咐他來做了。 鄭公到底是存了幾分讀書人的風骨,當年同意天子將心愛的貴妃遷入族譜已經是十分離譜違心的事情了,又遑論還要替今上將已經為先帝生子的太后安置妥當? 因此當鄭公試探起秦王身世一事的時候,皇帝也便默認了自己這個弟弟是他的種,沒有反駁。 雖說皇帝的反應叫這位年事略高的中書令對皇室混亂程度的認知又上了一層樓,可是皇帝畢竟年近三十尚無子嗣,既然太后有子,皇帝立不立這個私生子、承不承認他是一回事,但說明起碼將來還是能有人繼承大統,不是一點后路都沒有。 “你……” 或許是蕭明稷說的實在是太離經叛道,鄭玉磬檀口半張了一會兒,卻也沒說出來些什么。 “音音是不是覺得太荒謬了一些,”他澀然道:“父死子繼,突厥那邊比咱們更甚,沒什么好丟人的,何況朕叫人以為元柏是咱們兩個的孩子,臣子們就算是有所不喜,也不至于太反對?!?/br> 她來做皇后,最尷尬的便是曾經的秦王,不知道是該稱呼皇帝做繼父還是管母親叫做皇嫂,雖然他自己不在乎,但是要說服音音,叫她心甘情愿地住到立政殿來,總得把那個孩子解決了。 他不過是多了一個傳聞中的兒子,又不會影響皇族百年基業,只要不把帝位傳給蕭明弘,其實與他本來的打算也沒有什么分別。 無非是借口自己舊傷復發,不易令女子有孕,再從宗室里面選一個可以繼承皇位的孩子抱給音音,等他去世之后鄭玉磬依舊可以臨朝聽政,擁有她想要的東西。 可是音音對于封后從來沒有一丁點的興趣,哪怕他將金冊送到她面前,也沒有翻閱好奇過。 “朕會讓鄭家給你準備宅院田地,你愿意經商也好,出外游玩也罷,郎君都不會約束你的?!?/br> 他忽然有了些昏沉醉意,但還是勉強控制著自己道:“音音,你還可以回歸當年的你,甚至比當年更無拘無束,郎君也不會再做那些錯事,你就重新接納我一回,就再這樣一回了,好不好?” “每年的三月三,長安郊外都會有青年男女互贈芍藥,我們為什么便不能重新做一對愛侶?” 他輕咳了一聲,面上略有些酡紅,但盡量還是維持著清明,淺淺笑道:“音音再教一教我,該怎么來愛你才對,好不好?” 她喜歡什么樣子,他就會變作什么樣子,他夜里常常琢磨,或許音音雖然是個溫柔的女子,卻也不是完全喜歡男子強勢,她更偏愛那不經意間的示弱反差,與獨一份的偏愛。 即便當年他那樣不近人情,也還是會偏偏喜歡她,會因為她偶然的一點主動與引誘而不自覺面紅耳赤,顯示出與平常鐵面無私的不一樣來。 他要得到她,便要先放開她一小會兒,等到音音的戒備都卸掉了,他會重新走進音音的心底,做她唯一喜歡的人。 高臺明月之下,她被寒風吹得清醒了些許,靜默片刻之后,方才艱難開口:“這些話你怎么早不同我說?” 她從未想過蕭明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素來是最要強好勝的男子,不會輕易放棄自己執著的事情,但是偏偏到了她活都不想活下去的時候,他說他愿意放她走。 “當初在寺廟里,音音聽見有人對佛傾訴苦難,總會傷心憐憫,說若是能有一分力量來幫一幫他們,讓別人高興快樂也是愿意的?!?/br> 煙花俄而燦爛滿天,一瞬光滑燦爛,他在她耳邊道:“我也想成為和音音一樣的人?!?/br> 她自己便是一個不幸的姑娘,但是正是因為她知道苦難的滋味,見到旁人的苦難仍舊會生出慈悲憐憫,真心希望他們過得快樂,也沒有埋怨過命運不公,將諸多苦難加諸己身。 但是他從前卻滿心憤恨,哪怕是關注民生疾苦,也不過是因為皇室與士大夫歷來“達則兼濟天下”的教育深入骨髓,只要他治下的百姓吃飽穿暖就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功業,可更多的,卻是愛則加諸膝,惡則墜諸淵。 他不在乎叫人知道他睚眥必報,凡事必要討賬清算,他的手下有諸多類似鐘妍這樣體諒他心境、也理解他做法的女子。 他們才該是一路人,但是他從前不知道為什么,對那些養在溫泉別莊里的美人并沒有太多的興趣,只是吩咐她們做事,好了便賞,壞了便罰,若是她們不聽話,又受不住刑罰,死也就死了。 現在他卻漸漸能知道了,因為他如今的模樣本來便是他所厭惡的,他更向往音音這樣的女子,溫柔善良,因為他喜歡這樣的寧靜與祥和,像是一汪咕嘟咕嘟的清澈泉水,會一點點化解他心底的不甘與戾氣。 她和秦君宜是一類的人,他愛惜音音,卻會不自覺嫉妒同為男子的秦君宜。 自己做不到音音那樣的良善,只能做到對她良善。 他現在仿佛又是那個急于對她剖白心跡的少年郎,而鄭玉磬眼中也多了些酸澀淚意,似乎有些心動。 “太晚了?!彼穆曇粲行┪㈩?,手無力地扶住亭柱,略有些眩暈嘔吐感,“三郎,你為什么……為什么……” “音音,哪里晚了?”他見鄭玉磬心傷至此,一時沒察覺到什么不對,連忙扶住了她,柔聲道:“雖說蹉跎了七年,但是咱們兩個還年輕,來日方長,我不怕等你?!?/br> 他放鄭玉磬出宮,只在暗中私會,兩人便能放下芥蒂,從新開始,而后再將她接回來,做他的正宮皇后,天底下相似之人何其多,他活一日,便不會有臣子不聰明到在朝上嚼舌根。 他還會去陪著她打馬球,看她調香刺繡,比起從前的懵懂,兩人對彼此也多了一分了解,難道還不好么? 蕭明稷正欲再說些什么,然而忽得神色一變,那種有別于飲酒醉感的天旋地轉隨即而來,他身子踉蹌了幾下,幾乎口不能言,不敢置信地盯著鄭玉磬看。 “音音,你想殺了我?” “很難受是不是?” 鄭玉磬的眼中多了幾分水意,她難得攀上了蕭明稷的肩頸,兩人幾乎是如情人依偎廊柱的姿態,但是神情卻滿是痛苦,她努力從蕭明稷的懷中掙脫,扶著亭柱軟軟依靠。 “是,”她坦坦蕩蕩地承認了,眼睛直視天子,雖然痛苦,卻也沒有絲毫畏懼:“我今日來,就是這么想的?!?/br> “我本來只想著自飲,后來卻覺得憑什么?”她不知道這種藥用在人身上還要折磨多久,大口喘||息道:“你們父子把我的一輩子都毀了,我為什么要自己一個人死,叫你也不能坐擁江山,難道不才是最快意的事情嗎?” “是你自己說,便是我送來的是毒,你也照舊會心甘情愿,”她眼中簌簌流下淚來,“只有你死了,我的兒子才有可能登臨寶座,否則毫無可能?!?/br> “你就這么恨我,這么想叫我死?”蕭明稷方才吃的糕點不算少,自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抬手想去喚人進來,“音音,你就這么鐵石心腸,對我沒有一絲愛意么?” 鄭玉磬卻害怕他這個時候去尋太醫,拼盡最后一分氣力,捂住天子的口鼻,身子搖搖欲墜,面上卻是無力的哀傷,聲音恨恨:“但凡你早一些、早一些同我說這些,我便不會淪落到這樣傷心的境地?!?/br> 她聽著他說這些,心里若是沒有觸動也不可能,然而他們已經走到這一步,若是解毒,蕭明稷恐怕也要改口,而自己同元柏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了。 為什么他醒悟得這樣晚,為什么便不能早一些同她說這樣的話? “三郎,我曾經是那樣喜歡你,若你早早肯體諒我的難處,我也不會下這樣的狠心,”鄭玉磬滿眼含淚,艱難抬頭望向他:“我是真的想過,要和你做一世夫妻、同生共死的?!?/br> 她忽然覺得很可笑,兩個人雖然沒有同生,死卻是死在了一處,“我自然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你弒君殺兄,早就不是仁君明主,反倒不如死在現在,好歹還不會做下太多錯事?!?/br> 蕭明稷剛遇上她時不過是有些偏執狠戾,他們原本只是依偎在一處互相汲取暖意的可憐人,但是到了現在,那新君愛民如子、御下甚嚴的溫情面紗之下,早已經換了一副常人無法理解的心腸。 這里面固然有她的原因在,可是錯誤已經鑄成,叫他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將來王朝會走向什么樣的境地。 他怨恨他父親的刻薄寡恩,以至于手刃生父,可是到了自己的身上,卻又有過之而無不及,變成了他從前最討厭的刻薄君主。 “我們兩個死了,這一切才算是個盡頭,我也才能自由,”她的聲音逐漸飄渺,散入那聲音清脆的漫天煙火中,“你恨我便恨好了,若有來世,你不要再來見我了?!?/br> 萬福與紫宸殿的宮人正守在下面,圣人早早吩咐過,太后是十分喜歡這些的,若是太后不預備起駕回宮,那火樹銀花便一直不用停下來。 看起來今夜圣上與太后的興致很高,萬福袖著手,抬頭看向天際星辰,其實圣人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或許今夜也不必受那等肝腸寸斷的分別,娘娘會被哄轉心意,說不定會愿意常伴圣人身側。 他那略有些尖的腦瓜里琢磨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萬一主子和鄭娘子在上面云雨,煙火助興,幕天席地的,那一爐碳似乎有些不夠,總得一會兒進去借著送茶瞧一瞧,再添一些。 至于明晨,總得派人把秦王送回來,紫宸殿的人待秦王好些,鄭娘子也就放心了。 皇帝這些時日為著能叫鄭玉磬高興,自己的腰帶卻寬松了不少,但愿鄭娘子也能回心轉意,少叫圣上受些相思之苦。 然而遠處忽然傳來的悶聲巨響打斷了萬福的思緒,那聲音從上而下,似乎是什么沉重極速下墜之物落到了磚石上,但連著發出了幾回悶響,才重重落在了芳林臺下的雪地里。 饒是他跟著今上也經歷過不少事情,但是看清那如流星一般隕落的重物時,一時間心跳驟停,口中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新一輪的鐵花被拋入夜空,點亮黯淡星辰,一下子映亮了那皚皚晶瑩雪中大片快速流淌的暗紅,泛出梅花血色,叫人觸目驚心。 而那雪地里交頸而臥的男女被華美的衣物與雪粒遮蓋,任憑急匆匆奔來的宮人呼喊驚叫,仿佛韶光流年自此定格,也沒有半分聲息。 …… 鄭玉磬不知道在黑暗之中度過了多久,才被頭頂隱隱的刺痛所喚醒,她略長的睫毛閃動了兩下,但是只能費力在混沌黑暗之中開啟一絲光亮縫隙,卻不能感知到周圍的全部。 “娘娘,您可終于醒了!”寧越看到了榻上依舊閉目的女子似乎正在費力地轉動眼睛,只是睜不開,連忙跪在了繡榻前,低聲相近輕問,只是話還沒有出口,就已經哽咽不成聲:“您怎么做出這樣大的事情,都不曾告訴奴婢們!” 羅韞民已經很久沒有為鄭太后診治過,他滿頭大汗,也顧不上形象地用官服的袍袖擦拭了一番,松了一口氣道:“娘娘身上有幾處骨位錯開,頭上也受了些傷,掌事同娘娘說話定要萬分仔細,盡量不要叫娘娘移動?!?/br> 寧越應了一聲是,勉強謝過羅太醫,請他去開藥方,自己仍然守候在鄭玉磬榻前,隨手拭去那大顆大顆的淚珠,低聲問詢她怎么樣了。 “寧越,我這是還活著?”鄭玉磬逐漸清醒過來之后才感受到那種幾乎叫人肺腑移位的痛楚,她在榻上根本動彈不得,頭上漸漸冒出細密汗珠,忍不住低吟了一聲:“怎么可能?” 她藥效發作之后,身子綿軟無力,最后掙扎之間,竟然是直直從芳林臺上墜落,芳林臺的高度她還是知道的,若是她摔下來,怕是很難成活。 但是她墜落的過程中或許是來不及反應,反而沒有太多痛楚。 “此事說來話長,奴婢來不及同您細說,”寧越含淚哽咽道:“羅太醫剛剛為您開了麻沸散才敢解衣正骨,現下您還動不了,等一會兒奴婢喂您喝些活血化瘀、補血益氣的藥,歇上一段日子便沒事了?!?/br> 鄭玉磬現在連頭都轉不了,倒是沒有發覺自己身上沾血的衣物都已經被七零八落地剪開,她胸口疼得似乎堵了一團碎石頭,在她的肺腑心臟處來回用尖利的棱角碾壓,只能斷斷續續地問道:“元柏、元柏呢?” “殿下和枕珠姑娘都在秦侍中府上,奴婢收到宮中傳信之后才立刻進宮照料您,”寧越看著便覺得心痛難當,恨不得替她受了這樣的磨難:“他是該死,可您怎么能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時節您身邊若是連個貼心照料的人沒有,該怎么才好?” 他回到長信宮的時候見御林軍層層圍住,便已經知道鄭玉磬的情況不會太妙,但是真的進來看到鄭玉磬毫無血色地躺在那里時,幾乎一瞬間也軟倒在了地上。 鄭玉磬知道元柏同秦君宜還待在一處,疼痛稍微緩解幾分,勉強開口問道:“他呢?” “圣人在紫宸殿,太醫署里的太醫都圍在那里,只有羅太醫和幾位年輕的過來為娘娘看診,”寧越的聲音愈發低下去,只能叫鄭玉磬一人聽見:“奴婢回來得遲些,聽說圣人一直死死握住您不放,宮人們將您與他分開很是費了一番工夫,因此才耽擱了救治的時間?!?/br> 皇帝身側來傳旨的親信宮人眼神幾乎是要殺了他一般,他所知道的也不真切,只是聽說圣上與太后在高臺宴飲墜落,太后昏迷不醒,圣上卻還有一息奄奄,吩咐人將太后宮中圍起來,讓幾個太醫跟著過來才重新昏過去。 想來傷得應該是不會太重。 寧越說完,卻不見榻上的女子流露出輕松的神情。 “他竟然沒死,也不肯叫我解脫……”鄭玉磬的口中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音節,無力恨聲道:“岑建業他給的到底是什么藥,怎么會……”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天子受命于天,她原本覺得這樣的想法極其荒誕,可是如今卻有些信命了。 那樣高的臺子,她昏厥時或許是拉著蕭明稷一同墜落,他竟然還沒有受太重的傷? 至于岑建業那個一向留一手的人,哪怕是借了錦樂宮的名義調取太醫署大批量的砒石,實際上卻沒有提煉出砒||霜一類的毒藥,送來的卻不過類似蒙汗藥一類的東西。 別說蕭明稷了,連她都還活生生地躺在這里。 那她做這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寧越卻對鄭玉磬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瞧見羅韞民過來,立刻起身將位置讓給了太醫。 “圣人吩咐這些時日一直由微臣來照顧娘娘,”羅韞民頓了頓,想著太后才剛剛醒來,應該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低聲道:“長信宮的宮人如今已經分批被帶去審問,臣與幾位藥童會暫且住在側殿廂房,娘娘若有吩咐,臣一定及時到來?!?/br> 鄭玉磬嗅到了那苦藥的味道,微微蹙眉,“圣人的情況如何了?” 羅韞民見識過許多后宮離奇之事,知道皇帝與太后定然不是偶然掉下高臺,似乎是沒有怎么想到鄭太后會在這個時候問起圣人的情況,雖然略有吃驚,但還是恭敬答了。 “回娘娘的話,圣人那邊怕是有些不大好,”羅韞民猶豫道:“臣是上皇舊人,未蒙天子親近,但臣遠遠看著,圣人渾身的筋骨怕是都不大好,便是肋骨與腿骨少說也斷了十根,雙手鮮血淋漓,剩下的臣……也說不好?!?/br> “江院使方才奉命率太醫院的人來移動太后與圣人,圣人昏迷之中牢牢環住娘娘不放,下臣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圣人才勉強蘇醒,吩咐禁衛軍將您送回來醫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