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125節
龐牧的臉色卻愈發難看了,“太子擔心先生一家出事又特地折回,被杜賊的人發現蹤跡,影衛的人折損了十幾名兄弟把太子帶走,但……現在屬下也聯系不到跟在太子身邊的影衛了,只知道杜賊那邊也還在追查太子的蹤跡,想來太子還未被他們捉住?!?/br> 對于這個結果,殿中三人的臉色都不算好看。 尤其是趙乾。 他把自己這個兒子秘密保護了十多年,為得就是想把杜誠之解決掉之后再接他回京,讓他可以平平安安榮登大寶,怕人發現他還存活于世的消息,他十多年不敢見他一面,只能通過畫像和先生的書信知曉他如今過得如何,沒想到他藏得這么隱匿,竟然還是被杜誠之找到了!現在太子不見蹤影,先生一家又慘死……趙乾一向溫和的臉色徹底變得陰鷙下來。 他起身在殿中踱步。 腳步聲被外面的雨水蓋過,趙乾走了許久方才和龐牧發話,“你親自派人去找太子的蹤跡,若找到,直接迎進皇宮?!痹静刂浅厥桥滤龅轿kU,可如今,顯然是把他放在身邊最好,杜誠之就算膽子再大,還敢明目張膽弒君不成? 龐牧立刻領命告退。 等他走后,趙乾又走到書桌前,他親自提筆書寫了一封秘信,又從暗匣中抽出一張畫像,交給康禮,“找人送到齊豫白的手中?!?/br> 康禮心下一驚,“您這是……” 趙乾默然片刻方說,“杜誠之動靜鬧得那么大顯然是沒想讓太子活著回京,龐牧雖然是影衛,但杜誠之為人老謀深算,想必早就知道龐牧此人,他這番離京只怕被人盯著不好行動,正好齊豫白也在江南,讓他秘密在江南搜查,若找到太子便帶在身邊?!彼f著走到窗邊,窗子被他推開,外頭的雨一下子全部被澆灌了進來,一眨眼的功夫,趙乾的寢服就被雨水澆濕。 康禮勸他離開。 趙乾卻未理會,他沉默地握著拳頭看著窗外,任雨水潑面,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喃喃說道:“非池不能有事?!?/br> 不僅僅因為他是他和相宜唯一的孩子,更因為他是大周的希望。 如果真的讓他的次子趙衍登基,以他的心性絕對會成為杜誠之的傀儡,屆時整個大周都將是杜家的囊中之物! …… 西寧王府。 同樣一個雷電交加的夜里,杜厲、杜恪兄弟倆齊齊跪在地上。 杜誠之坐在主位,身上依舊是一件樸素的褐色道服,他看著底下的兄弟倆沉默不語。 外面的雷聲愈發襯出屋中的安靜,沉默間,杜恪率先說道:“父親,這事和大哥沒有關系,是我做事沒做干凈,讓人提前知道了消息,這才讓人跑了?!?/br> 杜厲本以為發生這樣大的事,他這庶弟必定要向父親告狀,沒想到他竟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驚詫之余,他忍不住扭頭朝身邊的杜恪看了一眼,一時搞不懂他這庶弟肚子里賣得什么藥。他自然不相信他會這么好心,雖說這些年他這庶弟韜光養晦,每次看到他也是恭敬有加,可年輕時他可沒少在他手上吃虧。 “這事和你沒關系?!倍耪\之終于開口了,“要怪就怪這個孽障!” 不同和杜恪說起話時的平靜,面對杜厲,他難掩怒容,大掌重拍身邊茶幾,厲聲喝道:“你個孽障,你可知道你做錯了什么?” 杜厲也知道這次自己犯了大錯。 誰也沒想到那個自出娘胎就斷氣的小孩竟然還活著。 他當然知道那個人的存在對他們杜家有怎么樣的威脅,原本天子就二皇子一個孩子,二皇子出自杜家,是他的外甥,以后等天子駕崩,毫無疑問是他的小外甥登基,屆時,整個大周不都是他們杜家說了算?可偏偏還有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元后所生,論身份地位,比他的小外甥還要尊貴。 可以想想,等那個孩子回京,朝堂會掀起什么樣的風波。 可知道歸知道,被自己親爹當著他最為厭惡的那個庶弟教訓,杜厲自然臉色難看,他忍不住嘀咕,“您若早些時候告訴我,我怎么會偷偷跟上去,又怎么會打草驚蛇?” “你!” 杜誠之這次是真的被他氣急了,他想訓斥,張口卻是一陣咳嗽,老仆連忙遞了茶盞過去,杜恪也面露關切,“父親,您沒事吧?” 杜厲同樣心生擔憂,“爹,您沒事吧?” 杜誠之沒說話,他咳了好一會才消停下來,看著那對兄弟,他頭疼不已,沒再理會杜厲,他和杜恪說道:“恪兒,你拿著我的令牌繼續去搜查那人的蹤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回京?!?/br> 杜恪忙應聲答應。 “爹,我呢?”杜厲不肯杜恪搶了所有功勞。 可杜誠之冷著一張臉看著他,沒好氣道:“你還嫌自己錯得不夠多?這陣子,你給我好好待在府中,哪里也不準去!” “爹!” “出去!” 杜厲的臉一會青一會紅,最后還是起身拂袖離開,走的時候,他還特地看了一眼身邊還跪著的杜恪,重重哼了一聲。 杜恪卻從始至終都沒有什么變化。 “這個逆子……”杜誠之對自己這個嫡子又氣又惱卻也無可奈何,搖了搖頭,他和杜恪說,“你也起來吧,事情緊急,你收拾下就立刻出發?!?/br> 杜恪應聲起身。 要走的時候,他還說道:“兒子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秋日天涼雨水又多,請父親務必注意身子?!闭f完還特地叮嚀老仆,“我不在的這陣子,要勞寧伯辛苦些?!?/br> 老仆忙道:“少爺放心?!?/br> 杜恪這才起身離開。 他走后,杜誠之忽然嘆氣,“就厲兒那個心性,要我怎么放心把杜家交給他?” 老仆說,“大少爺是赤子之心,何況,還有二少爺輔佐呢?!?/br> 杜誠之冷嗤,“你真以為這次是厲兒的錯?” 老仆驚訝,“您懷疑……” “就老二那個玲瓏心思,你真以為他不知道厲兒跟蹤他?他故意當做沒發現,不過是篤定厲兒那個性子一定會鬧出事,只可惜,他沒想到宋立這么固執,寧可全家赴死也不肯透露太子的行蹤?!?/br> “那您怎么還肯把這事交給他?” “不交給他又能交給誰?厲兒是這么個性子,其余杜家子孫更是沒一個中用的!”權勢滔天到讓當今天子都敬畏的西寧王此時卻重重嘆了口氣,他凝望窗外風雨,沉聲,“懷明和長林,我原本都是為厲兒做準備,就算等我百年歸去,有這二人輔佐厲兒,我也可以放心?!?/br> “沒想到這次竟然都被那姓齊的小兒拿下?!?/br> 他面露陰鷙。 金色閃電在窗外劈過,此時的杜誠之再無平日的溫和,那眉眼之間全是嗜血的殺性。 “若老二能用,那固然最好,若不能用,在我離開之前……”后面半句話被掩在風雨雷電之中,卻還是被站在窗外的杜恪聽得一清二楚。 他面色慘白。 指骨也一點點收緊。 * 九月初十是蘭因外祖父的生忌。 下了幾天的雨,今日總算放晴,蘭因陪著王老夫人去靈谷寺祭拜外祖父。 靈谷寺雖然不比雞鳴寺、大報恩寺有名,但因為位于紫金山下,環境怡人,王老夫人從前便常來此處。同行的有蘭因還有三位舅母以及大表哥、小表弟還有小舅舅,一行人從烏衣巷出發至寺廟已是中午,先用了午膳,又聽住持念了佛經,至傍晚,其余人先行離開,蘭因陪著外祖母繼續留在寺廟,打算在這住上幾天。 外祖母和外祖父少年夫妻,感情甚篤,可惜天妒英才,外祖父未足四十便離世。 每年這個時候,外祖母的情緒都十分低落,蘭因從前在金陵的時候也會陪著外祖母在這小住幾日。 倒也不算無聊。 每日陪著外祖母上早課,余后抄寫佛經,閑來無事便在寺中逛逛。 靈谷寺的桂花格外好聞。 蘭因還特地挑了一天摘了花,曬干之后做了一個香囊讓松岳托程鏢頭送去臨安。 這一個多月,他們雖然沒有見面,但書信卻不斷,知道齊豫白如今暫且擔任臨安知府,要等陛下下派委任的人過來才能離開,她雖想他,卻也知道公事為重,不過上回信中,他曾所言,應該不日就可以來金陵了。 …… 又過了兩三天。 在鄉試即將放榜前,蘭因終于陪著外祖母下山了。 來接人的是蘭因的大表哥。 依舊是往來時的路走,只是這回路過一個村莊,蘭因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打鬧聲。 “表哥,外面怎么了?”外祖母還在小睡,蘭因壓著嗓音問王成則。 王成則看了一眼,與蘭因說,“是幾個小孩在欺負一個孩子?!?/br> 蘭因蹙眉,打簾一看,果然如此。 幾個穿著半新不舊衣裳的小孩正在踢踹一個蓬頭垢發的男孩,那男孩身量很高,不知多少天沒有洗澡了,身上臟兮兮的,頭發也亂的不行,遮住大半張臉,只有露出的一只眼睛清亮干凈。 他手里握著一只臟了的包子,就像小狼崽子護食一般緊緊握著,身子蜷起拿后背對他們。 “怎么了?”外面的動靜太大,王老夫人也醒了。 蘭因與她回了話。 王老夫人蹙眉,與王成則交待,“阿則,你讓人去問問怎么回事,好好的孩子可別被打死了?!?/br> “是?!?/br> 片刻功夫后,王家的護衛帶著那個孩子過來。 離得近,蘭因發現那孩子竟生得很高,看不清臟污的臉,但光看五官也能覺出他的容貌不差了,只是防備心極重,仿佛初涉人間的小狼帶著極度的防備打量四周的人。 “問清楚了,這個孩子偷了他們的包子才會被那群小孩欺負,現在那群小孩已經離開了?!弊o衛在外回話,才說完,那個小孩便立刻反駁,“我沒有偷,我給了東西!” 不知道幾天沒喝水了,他的聲音沙啞的不行。 可卻還是執拗地握著那個包子反駁道:“我沒偷東西,我不會偷東西的?!?/br> 外面的人相顧無言。 王老夫人大約是覺得他可憐,不由道:“可憐見的,玉萊,給他一點吃的和喝的,再給點銀子?!?/br> 玉萊輕輕應了一聲。 男孩接過吃的和喝的,卻沒接銀子。 玉萊詫異,蘭因想起他那雙干凈的眼睛和執拗的神色,心中猜測這孩子大概是家里出事才會如此,她沉默一瞬開口,“拿著吧,不管發生什么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br> 話音剛落,原本埋頭不語的男孩忽然抬頭。 四目相對,蘭因看著這雙眼睛,不知為何,一時間竟覺得有些熟悉。但還不等她回過神來,男孩便又低下頭,他接過銀子,嗓音粗啞地道了一聲謝。 這事對他們而言只是隨手的舉動。 等給完,他們便打算繼續離開,可馬車啟程走了一會,外面忽然傳來王成則的聲音,“祖母,那孩子還跟著我們?!?/br> “難不成是訛上我們了?”有丫鬟嘀咕道。 蘭因正要反駁,王老夫人卻說,“看著不像?!币话愕钠騼航^不會是那副樣子,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蘭因,見她握著簾子往外頭看,又想到她先前說的那番話,不由想起她小時候的樣子。略作沉吟后,她與外面的王成則說,“去問問那個孩子是個什么情況?!?/br> “是?!?/br> 馬蹄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