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闕 第160節
清晏走上前來,這場大婚除了帝后自身外,最歡喜的莫過于小太子了,興高采烈地揖了一禮,脆聲道:“兒臣祝愿父皇、父君白頭偕老,長樂未央!” 凌燁聞言揚起唇角,楚珩笑眼彎彎,伸手揉了揉阿晏的頭。 帝后相諧,即御座,群臣百官三拜九叩,齊聲恭賀。 在山呼萬歲的聲音里,凌燁側頭看向身邊的楚珩,他坐在這九龍椅上獨自看了十三年的風景,是九州至高至上,也是人間至孤至寒。 他想這一天想了許多年,避開了世家著族給的聯姻“捷徑”,為此走了更多的彎路、踏過更難的荊棘。如今幸不負期,他找到了心安之處,自此將再不是孤單一人,他將與身邊人攜手共度,共享山河萬里。 他看著楚珩也側過頭來望向他,以后的未來,他們都將一起。 山呼畢,群臣興。 主禮人上前頒詔,敕降恩命:天子大婚,九州同慶,敘功議賞,大赦天下,減半三年稅賦以惠萬民。 御旨當即傳至丹鳳門宣讀,內外皆唱頌帝后恩德,人人喜躍抃舞。 頒詔過后,帝后至太極殿后室,依大胤祖禮,親手為彼此更衣梳頭,釋袞冕,御喜服,隨后移步紫宸殿筵宴群臣。 此時的紫宸殿中華燈輝映,織龍繡鳳、金線流轉的正紅色喜服穿在兩個俊美無儔的新人身上,當真是耀眼奪目,光彩照人。大婚到了這一步,那就百無禁忌只余樂了,文武百官、外邦使節們一邊爭相上前道賀獻禮,一邊舉杯要灌帝后的酒。 今夜的帝都城是前所未有的喜慶熱鬧,萬人空巷?;食歉鏖T上再度灑起了賜福喜錢,大把的金錁銀角銅錢幣如星雨一般叮咚落下,闕樓上空煙火齊綻,星云流彩,九重闕里絲竹不絕,歌舞升平。 歡欣鼓舞的樂宴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祝酒畢,帝后在群臣的歡送聲中前往大婚婚房—— 昭仁宮,頤和殿。 宣熙八年,他們定情后第一次就是在這里,如今大婚之時再來,入眼還是一樣的紅,琉璃窗上貼起了囍字,床頭紅燭明亮,照見彼此情意流轉的眼睛。 “累不累?”凌燁笑問。 楚珩搖搖頭,說:“高興?!?/br> 凌燁雙手牽著楚珩的,凝視了他片刻,傾身擁他入懷,吻上他的唇。楚珩抱住凌燁的腰,回應著他的親吻,化不開的愛意流淌在跳動的心房、相依的唇齒,纏綿悱惻,動情忘我。 直到尚宮女官捧著金剪托盤,笑吟吟地走上前來。 凌燁松開楚珩,執著他的手走去銅鏡前,帝后為彼此松發髻、脫外袍,執金剪各取一縷發絲,楚珩將自己的遞給凌燁,凌燁將兩綹頭發以紅纓相綰、合而作一結。 尚宮女官道:“一寸同心縷,千年長命花?!?/br> 內侍宮女齊聲恭賀,魚貫退出。 婚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大胤的婚俗,新人要雙手交握、共執所結之發盟誓,然后將紅纓發綹在床頭放上一晚,從深夜到天明,寓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天地為證,日月共鑒。 楚珩握住凌燁的手。 此時此刻,沒有什么能比他們的《皇后儀典》第一則更代表彼此心意了—— “帝后情深不移,白首同心?!?/br> 凌燁抱起楚珩,來到喜床上,楚珩環住凌燁的脖頸,錦帳落下,滿室旖旎春情。 ……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讓彼此邂逅相遇,適我愿兮?;蛟S這世間一定有個能與你互相一見鐘情的人,這是上天為你們寫好的緣,但能不能遇見彼此,是自己修來的分。 凌燁和楚珩很幸運,幸遇此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今夜帝都城明燈不熄,煙火不止,載歌載舞不思歸。 沐浴換衣后,凌燁和楚珩走出頤和殿,來到這丹鳳門最高的闕樓上。 眼前是他們的盛世江山,身后是他們的家。 宣熙八年,獨覽帝都城,凌燁從未想過未來有一天,九重闕之于他,會有家的意義。 宣熙八年,初臨九重闕,楚珩亦未曾想過未來有一天,這里會成為他的歸屬。 宣熙十三年九月廿三,這是他們新婚的第一天,是相遇相慕的第五個年頭,往后日日如新,歲歲如故,如《皇后儀典》所見所載,還有第十個,第二十個、五十個年頭…… 直到下輩子也一樣。 情深不移,白首同心。 后記: 《臨闕》,首發長佩文學,改編自《宣熙朝鑒·皇后儀典》。 改編人:楓橋婉 于辛丑年辛丑月丁丑日. -------------------- 一見鐘情,日久情深,始于初見,止于終老——是我心里最圓滿的愛情。凌燁和楚珩在我眼里是最好的,他們就是最圓滿,也值得最圓滿。 正文完結于此,但故事絕不止步,番外見。 第209章 番外·帝后日常(一) 暮商時節的晨光是最溫煦的,褪去了秋老虎的炎炎暑氣,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柔和鋪灑在床上,人躺在日光下,身子都讓曬酥了。 楚珩偎著凌燁,半夢半醒間側了個身,頭往他頸肩蹭了蹭。他們昨晚從丹鳳門看了煙火回來,已經是后半夜了,這會兒凌燁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意識朦朧間覺到楚珩的動作,轉過身將人摟住,抱到懷里親了親。 楚珩哼了兩聲,窩在凌燁懷里不動了。 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香甜,等醒來的時候竟已巳時了。凌燁比他早醒了一刻鐘,但同樣沒起身,正勾著他的頭發繞在指尖把玩。 常言道新婚燕爾,他們雖然早已定下終身,但真正大婚還是不一樣的體驗,接受了天下人的祝福,從此九州四海都知道眼前人是自己的了。 這個認知讓楚珩一陣春心蕩漾,醒來睜開眼睛見凌燁正笑吟吟地盯著自己看,他忍不住就湊上去親了一口。 凌燁呼吸微重,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而垂下眼睛,伸手勾住了他寢衣的系帶。 “哎——” 楚珩才剛發出聲,腰側的系帶就被凌燁拉開了。 他身上的紅綾寢衣是大婚前凌燁命尚衣局特制的,很有些不正經,囫圇能蔽體——但也僅限于此了。 楚珩起初有點羞于上身,可凌燁說新婚就要穿紅的。偏尚衣局又沒做其他的,反正他們之間再羞的事都干過了,雖然他知道凌燁“沒安好心”,但一件寢衣而已,穿就穿了。 這會兒果不其然。 系帶一開,此衣裳就再貼不上身了。凌燁只是用指尖輕輕地一撥,底下的春光便掩不住了,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的皇后從寢衣中剝了出來。 楚珩推了他一下,沒用多少力,移開視線說:“大白天的,這才剛醒……” 凌燁注視著楚珩的眼睛,悠悠道:“不想要?” 楚珩不再說話了,頰邊泛了絲紅暈,指尖卻捏著凌燁的寢衣一角。 凌燁就俯下身親了他側臉,聲音含笑,說:“抱好?!?/br> 話落,將他的腿攬起來壓彎對折,凌燁身子傾就過去。不多時,頤和殿里的纏綿聲與呻吟聲交織在一起,琴瑟和鳴,風月無邊。 外殿本要服侍帝后起身盥洗的內侍宮女又齊齊退了出去,井然迅速地去準備過后伺候沐浴。 …… 帝后恩愛有加,幾近午時才從喜床上起來,凌燁抱著懶洋洋的楚珩去后殿沐浴更衣。 大婚第二天,宮里的慣例是新人共同拜見皇太后,與家人用宴?;实鄹改附砸巡辉谌耸?,他們便到奉先殿敬香。等上過供,閑步回來,清晏已經在昭仁宮內等著給父皇、父君請安了。 婚后的第一頓膳要吃八寶如意甜飯,喝蓮子百合甜湯,一應菜色更要吉祥喜慶——什么四喜果子,糖姜蜜蟹,金齏玉鲙,箸頭春……凌燁和楚珩都不大在意這些,但高公公吩咐了務必只揀那菜名好聽的呈上來擺膳。 甜湯和甜飯專由新人共享,取的是美滿甜蜜的意頭。 今日的菜色也大多都偏甜口,倒是合了清晏的意。楚珩就讓侍膳女官將那碟紅糖糍粑布給了他,又吩咐祝庚道:“小茶房前兩天新做的荔枝甘露餅和桃穰酥都很不錯,去讓他們各呈一品來?!?/br> 清晏樂滋滋地道:“父君最好了?!闭f著又朝凌燁伸出手,“還有父皇呢,給什么吃?” 凌燁聞言睨了他一眼,“一桌子菜還填不飽你的嘴?” “唔,父君你看,父皇多小氣?!?/br> 楚珩彎起眼睛,未言聲。 凌燁好氣又好笑:“皮癢討打就直說,前兩天你跑到敬誠殿一通搗亂,摔了博古架上的琺瑯爐,朕還沒找你算賬。你盡可再多攢幾樁,等朕閑下來了,好一并收拾你?!?/br> 清晏耳朵發紅,小聲地辯解:“我、我那不是一時沒看見嘛,不是故意的……” 凌燁吹了吹湯匙中的甜湯,眼都不抬。 識時務者為俊杰,清晏立刻放下玉箸,跑到凌燁跟前,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父皇開恩,饒了兒臣吧……” “不?!绷锜钣朴频?,“朕小氣?!?/br> 清晏抱著凌燁胳膊不撒手,迅速改口,“父皇圣明燭照,最大方了!這事兒就過去吧!” 小祝公公捧著兩品點心過來了。凌燁看見,不耐煩地揮揮手:“吃你的果子去?!?/br> “父皇萬歲!”清晏得了準話,喜笑顏開地回去座位上。 常言道七歲八歲討人嫌,軟軟糯糯的大白團子抽身長個兒,比從前更加活潑曉事,但偶爾也會調皮惹禍,知道跟父君恃寵而驕,也懂得向父皇撒嬌討饒。既有小太子應然的明慧知禮,也有這個年紀該存的爛漫朝氣。 除了搗亂管教的時候不像從前那樣——父皇稍稍沉臉,立馬乖乖聽話外,旁的都不用凌燁多言。 用過這頓“早午合一”的膳,他們出去散步消食,順道送送清晏回東宮。這幾日凌燁和楚珩忙著籌備大婚,沒空過問清晏的功課,沿途正好聽聽他的思考,給他解解不懂的疑惑。 回來的路上,楚珩信手折了兩枝盛開的的桂花,插在紅釉玉壺春瓶里,顏色相宜,霎是好看。 南明窗下有張寬寬的坐榻,擺弄完花,楚珩蓋了條絨毯躺在榻上,伴著滿室的幽香曬太陽、歇午覺。凌燁并不很困,就讓人將敬誠殿里的奏折拿了來,往榻前擺了張高幾,坐在榻邊批折子。 等后半晌楚珩睡夠了,凌燁的折子也批完了,正就著八寶攢盒里的瓏纏果子看話本,覺到楚珩醒了,凌燁遞了塊白纏桃條到他嘴邊,吃點酸甜的醒醒盹兒。 這時候的楚珩迷糊勁兒還沒過,抱著毯子坐起身,下巴墊在凌燁肩上,瞇著眼睛一邊睡回籠覺,一邊醒神。 凌燁見他這懶樣,轉過頭親了親他的側臉,伸手將人攬到懷里,想了想說道:“我記得,除了南隰國禮,鏡雪里不是還私下送了份賀禮嗎,那兩個盒子還沒拆,讓人拿過來看看都有些什么?!?/br> 楚珩枕在凌燁腿上,聞言來了些興致,但忽而想起當初鏡雪里送的那雙血玉珰飾,玉鐲倒還好,可那對耳夾……楚珩摸了下胸口,一下子清醒過來,“嘁,她能送什么好禮?不看!” 凌燁低頭看見楚珩的動作,不由笑了,抬手握住他指尖,溫聲哄道:“慌什么,又不弄你?!?/br> 楚珩瞪了凌燁一眼,后者眉間笑意更濃,招手喊來了祝庚,讓他去庫房里取東西。 賀禮分了一大一小兩只錦盒,鏡雪里送的時候就特別叮囑,一定要婚后再打開來看。楚珩想起當時鏡雪里揶揄含笑的目光,越發覺得這人不安好心。 他先打開了小的來看,是兩副極好的玉發冠,還有兩雙象牙鑲金的筷子,署名是鏡雪里和她的女徒弟銀頌。東西還算正常,楚珩的警惕稍稍消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