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闕 第146節
凌燁指尖一頓,眉梢輕挑,唇角抑不住地漾起一片笑意,“東君,”他語氣強裝著正經,“這在審著你呢,你怎么還勾引刑官?” “審也行,”楚珩回望著他,“那陛下今天不要了嗎?” 凌燁不置可否,低頭看向匣子,指尖抵著的恰好是個圓鈴,這金核桃楚珩曾經吃過,就這個吧,凌燁拈起來,又拿過盛香膏的玉盒,示意他擰開。 楚珩卻睨著那顆玲瓏核桃,手往后撤了撤,不肯接。 “東君是想直接吃?” “……我知錯了,但最后結果不是好的嗎……就饒了這次吧,以后再不會這樣了?!?/br> 誰知話音一落,卻火上澆了油,“擰開?!被实鄢谅?。 勾引了一通未見成行,犯人還是要受審。 他趴在錦枕上,正沉湎在初時的愉悅中,那顆金核桃就被凌燁拿了過來——要“動刑”了。 “唔……” 楚珩半闔著眼睛吐出一聲悶哼。 …… 吃第一顆還是難熬。 …… 到第二顆就是驚嚇了。 …… 若再來第三顆,真就要命了。 楚珩連忙說別審了他都招了,不該不聽話,更不該涉險,最后沒受傷也不該。 可是凌燁聽了,依舊不置可否,繼續“加刑”。 楚珩又酥又酸,眼淚溢滿了眸子,鼻尖上也沁出細汗來。 他滾進凌燁懷里,嗚咽著叫凌燁抱抱,一邊又將手往后摸去,想將那三只為非作歹的玲瓏核桃拿出來。 可凌燁識破了他的意圖,按住他手腕,陛下呼吸微微重,目色沉沉盯著榻上動情難抑的人,按耐著心里翻涌的情意,繼續審他:“東君不是說要向朕繳旨嗎?” “重九……” 楚珩哪還有空去思考那個,一心只想結束這場難熬的折磨。然而凌燁這次卻很能狠的住心,捉著他雙腕,輕聲道:“朕的旨意是什么?東君做了什么?” “嗯……” 凌燁抱著心尖上的人,他氣他不聽話地冒險,將自身置于別人以命相博的危險境地去,唯有此刻抱著他,才能消弭那些刻在靈魂深處的心悸和后怕。凌燁低頭在楚珩唇上吻了吻,壓抑著心頭的燥動,附到他耳畔,一字一句,聲音溫柔,說出的話卻截然相反,“敢自己把核桃拿出來,就讓你含一夜?!?/br> 楚珩眸中汪著情欲所化的淚水,聞言有點呆呆地望著他。 凌燁彎了彎眼睛,復又吻了一下,站起身將堆在床柱邊的金鏈拿了來,將刻著龍章鳳紋的鐐環扣在了楚珩右腳腕上。 “來人,后殿備水?!?/br> 他隨手把鑰匙撂在床頭,留下還在吃著核桃的楚珩,就這么施施然走去后殿沐浴了,仿佛一點都不心潮澎湃似的。 …… 偌大的清池中水霧氤氳,凌燁閉目倚在岸邊,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凝神以內力細細分辨,還有隱隱綽綽的鈴音。 是楚珩從前面內室里一路跑過來,那三顆遇熱自顫的玲瓏核桃折磨得他實在受不住了,身體里仿佛燃著一把火,要將他整個人炙透了,可他還記得凌燁說的不許自己拿出來,只好跑過來找他的刑官。 楚珩身上只草草披了件紗衣,赤著腳連鞋都沒穿,神思迷蒙地往池子里一跳,撲進凌燁懷里,嗚咽著向他求饒。 凌燁眉目溫潤,伸手接住楚珩,親了親,嘴上卻還是硬著聲:“犯人弄壞了腳上鐐環越獄而出,這可是要罪加一等的?!?/br> 楚珩一手抱著他脖頸,一手拉著凌燁的指尖往身后去,“拿出來……”他眼里蒙著水霧,聽見凌燁的話有點委屈,搖搖頭:“沒扯壞,有鑰匙……上次你說……扯斷了就,不要我了,嗯……” 凌燁說過的每一句話,情話、氣話、甚至拈酸吃醋的話,他都記得,卻唯獨忘了“要對他自己好”這句最重要的——次次都忘,教也教不會。 凌燁心底早軟成一片,吻過他盈滿情意淚水的眼睛,說:“好好繳旨,朕聽著好了,就將金核桃拿出來,不然這還是第一樣,匣子里十來種‘刑具’今晚一一試過,總能審出來?!?/br> “別……”楚珩身子一顫,有點怕了,他往凌燁懷里擠了擠,如實招了?!拔?、我沒旨可繳……”他低聲說,“我只抗旨了……” “嗯?!绷锜顡崦眢w。 他聲音斷斷續續:“……你不讓我犯險……強殺方鴻禎,我先斬后奏……嗯……” “算是一樁?!绷锜钫f,伸手勾住他身后一條細鏈,將最外面的一顆金核桃緩緩地拉了出來,楚珩的呼吸聲都變了調,眼淚大滴地落在凌燁肩頭。 凌燁撫摸著他脊背,等他急促的呼吸稍稍平復,方道:“還有呢?繼續?!?/br> “嗯……”楚珩想了想,經過三顆金核桃的折磨,現下雖還剩兩只,可比剛才似乎好一點點了?!拔以诓?,走過夜路……可那是為了趕時間,不能算吧……” “不算?!?/br> 楚珩下巴靠在凌燁肩背上,小聲又說,“……我嫌麻煩,在昌州吃飯的時候,沒認真點菜,算嗎?” “算?!绷锜钫f,側頭看著他,“不過方才晚膳的時候,東君可不是這么跟朕說的?!?/br> 楚珩心虛地避開視線,凌燁在水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輕哼一聲受了,第二只核桃也被拿了出來。 還剩下最后一只。 楚珩低喘著思索再三,抬頭望著凌燁的眼睛:“我……嗯,我其實……” 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話來,可自顫不休的玲瓏核桃不會等他,凌燁的撫摸只是杯水車薪,難能緩解內心深處的焦灼,必須要更多的抱抱,楚珩終是低下頭:“我……我也不是沒受傷……就一丁點內傷,嗯……不過很快就好了……” 凌燁目光沉沉,楚珩被盯得頭皮發麻,半晌過后,凌燁將最后一顆核桃取了出來,在楚珩的低呼聲中淡淡開口:“招了?” “嗯?!背顸c頭。 凌燁于是松開他,卻也不做別的,只嘆口氣親了親他,然后走出清池擦了擦身上水珠,披了件衣裳往前面寢殿去了。 留下被三只金核桃勾起全身情念的楚珩,前面后面都難受極了。 滿心風月的犯人管不了許多,回到寢殿龍床上,便往刑官身上貼,去吻他的唇角和喉結。原本有點不高興的刑官拿他沒辦法,只好抱住了他。 纏綿不休,燭光照了半宿。 …… 楚珩聽著窗外沙沙風聲,心里數著,第三遍了。 情事之后,凌燁將他攬在懷里,從頭到腳地撫摸了一遍,早先在床榻上、方才在浴池中,也是如此。楚珩知道,凌燁是在確認自己的安然無恙。 ——他在害怕。 鹿水陵園那次自己的意外重傷,給凌燁留下了太深刻的后怕,即便他知道那次是以小師叔為名的設局,而且絕不會再有第二回 ,也清楚這次的方鴻禎并非東君的對手,凌燁也還是會擔心,不想讓他受傷,更害怕會有哪怕萬分之一的意外發生。 楚珩在心里嘆了一聲,伸手回抱住凌燁,撫摸著他的后背。 “不怕?!背裾f。 凌燁微微僵了一下,良晌,他低低開口問:“那‘一丁點內傷’是多少?” “你說呢?”楚珩彎眸笑起來,“以方鴻禎的能耐,還不能讓我傷筋動骨。我師父和大統領最后都到了,又搭了把手,‘一丁點’就是調息三四天的功夫。若是真傷著哪兒了,且不提別人,大統領還能不告訴你嗎?” 凌燁沉默了一陣,冷聲說:“方鴻禎不配,他不配讓你涉險和受傷,‘一丁點’也不配?!?/br> “可是你配,云州萬民配?!背裉ы粗?,認真道,“在我心里,陛下就是九州天下,我只為你?!?/br> “無論何時,你都配?!背裢锜畲缴嫌H了一下。 凌燁遲遲沒有說話,過了許久,終于淺淺地“嗯”了一聲。 楚珩這才高興了,趁熱打鐵道:“那你這回審完就審完了,不能再罰我了啊——喂我連吃三個金核桃,太壞了,吃得我后面到現在還酸?!?/br> 他抱怨一句,又摸過凌燁的手往自己腰上放:“給我揉揉?!?/br> 凌燁不言不語,看了他兩眼,依令照做。 楚皇后這下可心滿意足了,閉上眼享受,舒服得直哼哼。 不過樂極生悲,他快活得都要瞇眼睡著了,忽而“啪啪——”,自己屁股上挨了兩巴掌,瞬間清醒了。 不大疼,但聲還挺響,聽著很能唬人。 楚珩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臀rou,不解地看向凌燁,“你打我干嘛?” 凌燁慢聲慢調地答:“御前侍墨還欠著二十板子,欠了好幾年都沒收利息?!?/br> “……” 這都什么時候的舊賬了?說好了這回的事兒不罰,怎么還帶往前翻的? 楚皇后頓時不樂意了,橫眉豎目地說:“我不理你了!” 他氣得背過身去,眼不見為凈??蛇@樣一來,眼睛是瞧不見了,屁股自然要對著陛下,更好打了,于是又挨了一下。 “啪!” 楚皇后當即憤怒地轉回身來,怒視著皇帝,報以老拳。 于是兩個人就這么在床上打起來了。 打到最后,床榻里再度傳來糾纏的呼吸聲,還伴隨著幾句呻吟,也不知是巴掌老拳互相下手重了,還是別的什么。 月光濃,風聲稀,窗外偶有蟬鳴,夜色正好。 第197章 世族(一更) 這一晚是整個帝都內城的不眠之夜。 明燈入夜不熄,幾乎所有的世家著族、高門勛貴都在召集族中各府的主事人、繼承人,聚到一起緊急商討要事。內城街巷車馬奔走,幾家歡喜幾家憂。 昌州平定在即,方鴻禎活捉下獄,眼下敬王已經成了次要的了,秋后螞蚱而已,要緊的是東君、楚珩、御前侍墨。 當這三個天差地別的稱謂指代為同一個人后,全帝都的世家都轟動了。洞心駭耳、目瞪口呆已經不足以形容得知消息時的震驚,哪怕是大風大浪都經過的老家長們也沒法穩住心態。 消息是當天下午從宮里傳出來的,肅章門、光順門、崇極門,一路無數的禁軍官吏看見,天子影衛當面稱御前侍墨為“東君”,絕不可能是玩笑。 楚珩,鐘平侯府里沒人管沒人問的二公子、漓山學武十六年寸業未成的山花、武英殿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花瓶近衛,皇帝身邊看似擺設不堪大用的御前侍墨……凡此種種不過是浮云障目,一朝撥云赫然見日。 漓山東君姬無月,其聲名、其能耐、其勢力,可不就是光芒萬丈。 這一夜有無數的人想起來過去被他們共同忽視的細節,楚珩的生母和東君姬無月同宗同姓。 御前侍墨、漓山東君,不會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