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闕 第92節
“視如親子?”楚珩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不置可否,只輕扯唇角點點頭,“行,我知道了,有空會去的?!?/br> …… 在山莊門口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楚琰從里頭迎了出來。他和陽嘉郡主比楚珩他們提早回來小半個時辰,原因無它,給郡主捉到了那只兔子,誰知郡主卻沒拿住,在手里打了個轉又讓兔子躥了出去。她喜歡得緊,眼看要哭,偏還指定了就要那一只,楚琰沒辦法,折騰了一陣又將那只溜走的兔子重新拿了來,送回到郡主手里。 陽嘉說要帶回家去好好養著,又怕兔子再跑了,就沒在山上多留,楚琰跟著她先回了莊子里,幫她安頓兔子。 眼下時辰已經不早了,大長公主那邊長輩們的牌局業已散場,辭行過后,楚珩跟穆熙云他們先回了趟露園。 晚上這頓飯確實吃了兔子,不過宰的不是韓澄邈捉的那一對兒——雖然被楚珩提著竹籠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跟葉書離嫌棄了一路,但待他們回到露園后,楚歆從馬車上一下來就紅著臉要走了竹籠,看樣子是打算長長久久地養下去了。 楚珩嘆息,但既然楚歆喜歡,他也就不攔著了。 至于飯桌上的這道麻辣兔丁,卻是楚琰的心意了。 他對昨日中午在忘世居吃飯時的情景記憶十分深刻。席間他哥哥明顯很喜歡新來的越州廚子做的兩道菜,可那“姓顧的”偏生不準,他哥哥好說歹說,才讓每樣嘗了三口。這是什么道理?陛下恐怕都沒他管得寬!那“姓顧的”以為自己是誰??? 虧他之前還覺得顧兄是個好人,楚琰如今回想起那一幕就覺得不忿,他哥哥平日侍奉御前那么辛苦,出宮一趟好不容易有個想吃的菜,“姓顧的”不說給買就算了,還搗亂! 這怎么能讓他拐走哥哥呢? 楚琰昨晚就琢磨著等楚珩什么時候休沐了要再去一次忘世居,還在掰著指頭數日子呢,卻不想今天御前就放了哥哥的假,陛下可真是圣明。偏巧忘世居的越州廚子今日也到了露園,楚琰便請廚子又做了燈影牛rou和麻辣兔丁兩道菜,特意擺在他哥哥跟前。 楚珩果然被引了興趣,兩道菜一上來就伸筷子嘗了一口,看得楚琰翹起了嘴角。 席間楚珩和葉書離商量起了送云非生辰禮的事,楚琰一邊吃著飯一邊觀察著楚珩夾過的菜,想記一記楚珩的口味??蓭追聪聛?,他忽而發現,那兩道菜楚珩統共只夾了三次,就再沒碰過了。 楚琰怔然不解,他還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姓顧的”,只得忍了忍,待這頓飯吃完,趁著眾人散去才問了出來:“哥哥,今晚的那兩道越州菜……做得不合你口味嗎?” 楚珩正喝著茶,搖頭隨口道:“沒有,味道很不錯,不愧是越州名廚,齊師叔挺會招人?!?/br> “那怎么不多吃一點?好不容易才休沐一回……”楚琰更不解了。 “你說這個啊,”楚珩頓時彎了眼睛,語氣仿佛是在開玩笑一般,莞爾道:“你顧兄他家法甚嚴,不準我多吃,他脾氣不太好,被他知道了,要生氣的?!?/br> “……”楚琰一噎,怎么都沒想到竟是這么個理由。不準?“姓顧的”就算有千里眼,也看不到他們關起門來在家里吃了什么飯。楚琰在這一刻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并不是顧兄管得寬,而是哥哥愿意被他管著。 “家法甚嚴”,是玩笑,也是真心話,哥哥真的喜歡顧兄。 楚琰默了一陣,心思成了一團亂麻,也不知該怎么再問。門外小廝恰好這時走了進來,是穆熙云找楚珩。 穆熙云中午在山莊里和文信侯夫人林氏辯了一番,雖然讓林氏啞口無言,但沈黛之事并不會因為口頭贏了而告終。她心里仍舊放心不下,一路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要問一問楚珩。 今日都已經初九了,待正月二十過后,穆熙云就要啟程回漓山了,這些人當著她的面不好做什么,但等她一走,保不準會使出什么手段。 這些詩書世家、簪纓著族都是一個樣,明面上高風亮節,恪禮重義,處處為陛下為大胤著想,但要說真正經卻未必,不過是跟自己的家族利益掛了鉤,才扯出這么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大禮義。國本既定,若真為了九州安定考量,那如今真正要緊的該是如何教導太子。而沈氏之流的公侯世家一心送嫡女進宮,“輔圣躬、興宗室”?說得倒好聽,分明是看清晏身后無所憑依,想要流著自家血脈的皇嗣取而代之,這才總打著后宮的主意。 穆熙云心里門兒清,要是從前她才懶得管,可如今這些事和他們東君沾了一半的邊兒,躲懶是肯定不成的了。 穆熙云斟酌著措辭講了講沈黛的事,楚珩神色淡淡的,聽著只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再沒說旁的。 穆熙云等了又等,問道:“阿月,你怎么看呢?還有陛下對此怎么說?” 楚珩放下茶杯,比了個數字,有些無奈:“師娘,若算上陽嘉郡主,您是今天第三個問我這話的人了。這能怎么看?”楚珩輕描淡寫地道:“就算能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旁人做夢吧?” 穆熙云旋即破功輕笑。外頭天色深沉,小廝已經備好了車,送楚珩回枕波別苑。臨行前,穆熙云還是叮囑了一句:“阿月,沈家這些年在沈黛身上下足了功夫,如今就差臨門一腳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這種事和朝局聯系密切,漓山也不能置身事外,有些用的著地方,你不用瞻前顧后顧忌太多??傊?,心里有數就好?!?/br> …… 臨近戌正時分,楚珩到了枕波別苑。 彼時凌燁剛從皇陵帝春臺回來不久,祝庚正預備伺候他用晚膳,乍見楚珩,主仆二人都有些意外。 須知,皇后殿下脾氣大,家法更是嚴厲,上午走得時候還不搭理陛下呢,凌燁幾乎也以為楚珩今晚會留在露園住一晚,不想這么快就重新見了人。 他眼里抑不住的笑意,扔下擦手的錦帕迎了上去,試探道:“皇后殿下消氣了嗎?” 楚珩解開披風遞給宮女,上下掃了凌燁一眼,板著臉說:“回來檢查一下重九在家有沒有偷懶?!?/br> 這小名好些年沒人當面叫過,凌燁聽得一怔,笑道:“你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楚珩強裝嚴肅:“別打岔,偷懶沒有?” 陛下下午去見了顏相,哪來得及認罰,輕咳一聲錯開視線,沒說話。 “哦——”皇后殿下拉長了聲音,“給我的畫也沒畫好,許我印章也沒刻……顧重九膽子肥了,得接著面壁思過,白來這一趟了,我還是回露園吧……”說到最后,楚珩再繃不住,笑出了聲。 顧重九“惱羞成怒”,聽了這話,馬上拽住楚皇后不放手,又去撓他的癢癢rou,鬧了好一陣子才算完。 凌燁還未用膳,楚珩洗了手,閑著沒事過來給他夾菜,看著他的眉眼過了片刻才道:“下午去哪了?”楚珩語氣篤定:“你心情不太好?!?/br> 凌燁眉目間的笑果然淺了下來,他放下筷子,半晌輕嘆口氣,揮手令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方道:“我去見顏相了?!?/br> 而其中曲折,在三日之后,楚珩就看到了結果。 第134章 大禮 【本章是劇情章,主顏相和云非,可以回顧“第二十四章 行蹤”、“第六十二章云非”、“第六十三章、六十四章 黨爭(上下)”、“第八十六章 父子”、“第八十七章麻煩”?!?/br> ———— 今日正月十一,慶國公府里一團喜氣洋溢,當今慶國公亦即澹川顏氏的現任家主顏愈吩咐了明天要好好辦場宴會,除了給云非慶祝生辰,也是賀他傷好痊愈,去去往歲的病晦氣。為此,國公府里的人提前兩天就開始忙活準備,闔府上下可謂張燈結彩。 滿帝都的人都看在眼里,下人們私下里也常說,顏愈這伯父對待云非比那對親兒子不管不顧的顏相真是好得沒影了,說句不好聽的,帝都城里都有不少人懷疑,慶國公顏愈怕不才是云非親爹呢! 瞧瞧滿府這喜氣洋洋的裝飾,還有從早上就開始四處派送的請帖,真真是聲勢浩大。從慶國公府門前路過的人個個都會這么想,顏懋也不例外。 他在馬車里看了一陣,眼看天邊余暉散盡,估摸著國公府的請帖也該差不多要送完了,顏懋方才不緊不慢地下車走了過來。 顏相與本家斷絕來往這是帝都城里人盡皆知的事,看門的小廝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愣了半晌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慌忙跑進去通傳。顏懋卻沒等他,看也不看周遭守門的護衛,帶著顏滄旁若無人地走了進去。 繞過影壁,側邊矗立著一塊山石,右起,“家國禮序”,“奕葉萬年昌”。顏懋盯著九個大字看了一陣,半晌,扯了下嘴角。1 那廂慶國公顏愈聽見下人的通傳,已經從正廳里疾步走了出來,看見顏懋的身影,趕忙欣喜道:“三弟!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吃過晚飯了沒有?剛巧府里正……” 顏懋背著手,抬眼打斷他的話:“國公爺,別這么激動,我又不是來跟你敘舊的,顏云非在哪?聽說他明天過生辰,你們府里鑼鼓喧天的倒是熱鬧,正好,我這當爹的,也有份大禮要送給他?!?/br> 慶國公臉上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復了和煦,轉而道:“云非在里頭院子里呢,我帶你過去吧?!?/br> 他前頭帶路,顏相在后頭跟著,慶國公又換了副語重心長的調子:“三弟啊,不是大哥說你,你瞧這些年,你有多久沒進過家門了?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姓兒來,一家人有什么過不去的,父親母親在澹川也一直掛念著你……” 他邊走邊說,顏懋卻連個聲也不應,顯然是半個字都沒過耳朵。 云非的院子在國公府西路,地方清幽,倒是挺適合靜養。慶國公領著顏相到了地方,示意外門小廝進去叫人。眼見著里頭有人影出來,又對顏懋道:“云非這孩子雖說給你添了麻煩,但他這段時間著實受了不少皮rou罪,你也該消氣了。你們父子兩個有什么抹不開的結,他明天過生辰,你帶了禮物來,好好說幾句話,孩子哪會跟你記仇?” 慶國公如是勸慰著顏懋。云非從里一出來就聽見了伯父這番話,他神情一僵,目光觸及顏懋以及他身旁捧著個匣子的顏滄,眼神閃了閃,腳步在原地停頓片刻還是走了過來。他近前向慶國公施禮叫了聲“伯父”,又微側身對著顏懋,嘴唇翕動兩下,最終卻垂下眼皮什么都沒說。 慶國公笑了兩聲,扯過云非的手讓他近前兩步,悉心叮囑說:“行了,你父親都來看你了,說什么你應著就是,過去的老黃歷就別總想著翻了?!庇謧阮^對顏懋道:“三弟,你們父子兩個說體己話,我就不跟著摻和了?!?/br> 話落,他視線掠過顏滄手上的木匣,瞥了侍立云非身后的青衣小廝一眼,說:“你們好生伺候著?!?/br> 他負手走遠,云非和顏相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無言良久,最終后者輕輕嗤笑一聲,打破了這寧靜,目光從云非身上移開,上下睨了青衣小廝幾眼,率先朝里走去。 云非跟上。顏滄將手中匣子送了進去,出來時下了石階到院中,剛好碰上小廝端著茶盤過來。 “不必送進去了?!鳖仠娴?。 小廝怔了一怔,腳步慢了下來,但卻沒停住,只微躬著身低下眉眼賠笑道:“呃……國公吩咐過好生伺候,要是我們怠慢相爺,回頭恐怕要揭了我們的皮……” 離緊闔的房門還有近三丈遠的距離,里頭在說什么一概聽不清楚,顏滄勾了勾唇角,眼看小廝要擦肩過去,懷中抱著的劍忽然一橫,出鞘半寸,攔在小廝面前—— 顏滄側過半個身子,目光如炬,一字一頓緩緩地道:“相爺不喝茶?!?/br> * 房廳內,父子二人相對而立,不知道是年前大理寺的這頓刑杖真給了云非教訓,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他罕見地沒有率先和顏相嗆聲,只微垂著頭不說話,眼睛也不看顏相。 顏懋上下打量他幾輪,開口道:“看來陸勉在大理寺放了你不少水,才這么一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四十刑杖挨得跟四板子一樣,不好,不好?!?/br> 他搖了搖頭,語氣意味不明,云非心里一突,眼皮動了動,抬頭看向他。 顏相到桌旁坐了下來,面前是那只木匣子,他屈指輕輕叩了幾下,又道:“慶國公府張燈結彩的是要給你過生辰吧?我這兒也有份大禮要送給你——先前在大理寺就說過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今天最為合適,當是給你慶生了,瞧瞧吧?!鳖佅嗍种敢频较粋?,輕輕往前一推。2 而他話音一落,云非瞳孔微縮,眼神瞬間黯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養傷在床上躺得久了,腦子都不太靈光了,他心底居然會對顏懋的來意抱有一分微弱的期待——簡直是犯賤!云非咬著牙在心里狠狠地罵自己,他側過臉無聲地牽了牽唇,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了幾下。 半晌,他彎下腰,掀開那只盒子,里頭是幾張薄薄的紙,像是賬本中的幾頁,側邊漆著殷紅的封印——那是皇城暗獄司的章,亦即,天子影衛。云非掃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顏懋對他的反應意料之中,也不催促,起身在屋里四處轉了轉,看了看擺設,耐心等著云非將賬本條陳看完。 足足過了一刻鐘,云非才放下那沓紙,顏相重新坐回了桌幾一側,慢條斯理地道:“這份禮,還滿意嗎?不過我猜你也不算太意外,年前千諾樓被天子影衛端了個底朝天,一人不少、一賬不落地押進了皇城暗獄,滿帝都是個人都知道。你心里七上八下老些日子了吧,現在可落到實處了?”顏相抬眼看著他。 云非站在原地,沒應聲。 顏相便當他默認了,面色倏然沉了下來,外頭夜色漸深,開始下霜了,他聲音也像是沾染了寒氣,帶著肅殺冷意:“五個月前的這一天你就該想到有這個結果!雇傭千諾樓的人跟我的行蹤,你想查什么?看看我有沒有陰私賬?想看的話到相府翻就是了,誰又不會攔著你?!?/br> 他語氣輕蔑,神情寫著滿滿的諷意,云非抿著唇,攥緊了手心。 顏懋說:“八月十二那晚,起先聽你雇的人稟報說我偷偷進了帝春臺的時候,是不是還挺興奮?帝春臺是皇陵禁地,往大了說,無詔擅入視同謀大逆,一等一的重罪、甚至死罪。這要是讓朝堂上的世家黨們知道了,就憑這一條,就能把我拉下馬,你當時是這么想的吧?” 這幾乎是將話說破了,云非摸不準顏懋的意思——他從來都知道父親之于自己,是不會有什么舐犢之情的,他不自覺地繃直了脊背,整個人進入了一種戒備的狀態。 而顏相目光含著冷意,從頭到腳將他掃了一遍,涼聲諷道:“你雇的人裝成小毛賊跟著我進了帝春臺,結果轉頭卻撞上了天子影衛,跑出來匯報給你的時候,你嚇得不輕吧?” 云非仍然沒有說話,梗著脖子側過頭去。 而顏懋也沒有打算等他的回應,揮袖子一掃,桌上的木匣子被拂落在地,里頭千諾樓的賬頁散了一地,他指著云非,聲音壓抑著怒氣,緩緩道:“就憑你這點小把戲還想成事?說把戲都是抬舉你了!你以為皇帝不知道?查帝春臺案子的是韓澄邈,我猜他警告過你了吧?讀了大胤律,知道別人擅入皇陵禁地是謀大逆,怎么就不知道自己雇一群賊人溜進去更是死罪呢?”3 “那天在大理寺我就跟你說過,這事皇帝沒追究,我給你擺平了,可惜你不領情,接二連三的給我找麻煩——”顏懋頓了頓,緩緩站起身,“顏云非,送你的大禮在皇城暗獄司候著,擇日不如撞日,明天你生辰,去那仔細看看,有你的熟面孔,你雇過的人差不多都在那兒呢?!?/br> “聽說明天慶國公府還要給你慶生辰?那你就自己掂量著選吧?!?/br> 撂下這句話,顏懋看也不看云非的臉色,轉身就往外走。 云非站在原地,死死盯著他的背影——少時也是這樣,宣熙三年,同樣的天氣,同樣的時間地點,那時他已經失去了母親,滿心以為父親是來國公府接他回家給他慶生的時候,迎來的卻是一句:“明天送你去武英殿,以后你就在那待著吧?!?/br> 云非攥緊拳頭,指甲深深硌進掌心里,卻覺不到疼痛,眼見顏懋將要走到門口,他終于咬著牙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興奮?這難道還需要別人來報給我?我當然知道八月十二你會去皇陵,因為這天是成德皇后的生辰,所以每一年的這一天你都會去祭拜?!?/br> 云非眼眶轉紅:“我娘命不好,嫁給了你,她家門遭難親人死絕,最終崩潰自殺,她被下人救下來,將死之時你連最后一眼都沒來看過——因為那天恰是八月十二,你得去祭拜。后來更是嫌她死的日子不好,于是密而不宣,硬生生拖了七天才對外發喪。顏懋,你這個人有過良心嗎?” 云非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顏懋腳步陡然一停,卻沒有回頭,移時,他突然嗤笑一聲:“顏云非,你最好記著,我從來不欠云氏一分一毫。你要是覺得世間多苦,不該生你,那你也可以下去問問你娘,你這個‘錯’,到底是誰犯下的?!?/br> 圖窮匕見的話音一落,他推門走了出去,身后云非的眼淚在眶子轉了轉,終是不聽主人的話,砸了下來。 顏懋仿若無覺,緩步下了石階,院中,慶國公府派來伺候云非的青衣小廝端著茶盤被顏滄攔在三丈之外,顏懋微微牽唇,身形往旁邊一側,讓出一條敞亮的光,正巧可以讓房中的云非看見外頭的情景。 而下一瞬,顏滄沒有任何征兆地拔劍出鞘,劍氣快得在半空中留下一道殘影,直直朝那小廝刺去。 顏滄身為歸一境里最頂尖的高手,在天子影衛副統領容善手下都能走上近百招,這一劍幾乎是存了必殺之意,而那平日在云非身旁端茶念書、默默無聞的青衣小廝居然在電光石火間極速退開,懸懸躲了過去,只有幾縷發絲被劍氣削落,在寒風中緩緩飄落,映入云非的眼簾。 一招試探,顏滄收劍,走回到顏懋身后。 顏懋回頭看了云非一眼,什么都沒說,扯唇諷笑了下,抬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