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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云低著頭,故作羞澀道:“父親說的很是?!?/br> 伯蓀見她這個樣子,不禁有些懷疑閆氏說過的話,便笑道:“你明白就好,現在局勢很不穩定,今天馮司令已經去西山隱居,這只是個由頭,他雖然手握重兵,看來也不是個能長久得勢的人。其實人生跟這政局一樣,一個把握不好,葬送的就是一輩子。你那么聰明,和世番曼珺都不一樣,我才會跟你說這些,你明白嗎?” 曼云咬著牙,低著頭笑說道:“我知道,父親待我猶親,我怎么會不明白呢?” 伯蓀笑道:“素日覺得你最乖巧,果真不錯。今天的男儐相竟是何先生,難為孫家怎么請得來!” 曼云不愿意提及他,只是隨聲附和,道:“是啊?!?/br> 伯蓀笑道:“這位何先生,我很是欣賞,年輕有為,不似其他的紈绔子弟,世番若像他一般,我要省心不少了?!?/br> 曼云連忙就著話題說道:“大哥雖然不會賺錢,不懂經商,可是學問做的是很好的,教授也很贊賞呢。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br> 伯蓀笑道:“你又夸他,我家學問最好的,不是你嗎?” 車廂外是天寒地凍,車廂里似是父女情深,曼云知道,雖然消了伯蓀的疑心,他的意思也再明確不過了,佩東在伯蓀眼里并不是良配,如果舜卿對自己有意的事情被伯蓀知道,只怕佩東更加沒有機會了。 曼云不由得黯然,真要走到那一步嗎?外面漸漸飄起雪花,似鵝毛一般,估計明天一早起來,又是一片白茫茫大地。 年關將至,北京城里無論是深宅大院,公館別墅,還是蓬門蓽戶,都開始忙碌起來。汪家雖然為宦,但是畢竟有閆氏一門的產業,因此比一般官家要闊綽一些。雖然如此,汪太太也感到一年一年入不敷出,伯蓀對于經商,并沒有十分的天才,世番對此更加不感興趣。她一介女流 ,丈夫又介意她主持商務,因此也只能眼看著閆氏的家業一點一點衰敗下去。 眼看快到了舊歷新年,伯蓀抽出一個星期天的功夫,通知老家鋪子派人來結賬。他算過了,才肯入賬。這家里的賬目,才是汪太太管轄。第二天,汪太太吃過早飯,送走伯蓀,就往賬房里來。 其實賬目早就被伯蓀結算好,自己只要裁奪著支取過年罷了。汪太太翻了翻賬目,說道:“這兩年掌柜都偷懶了不成?這點東西,還叫人怎么過年呢?” 賬房先生笑道:“太太不了解外面時局,能有這個成績,也是不易了?!?/br> 汪太太冷笑一聲:“我雖然日日在府里,難道這世道怎樣,我竟一點不知么?何至于艱難至此呢?” 汪太太一邊翻著賬目,這些年的規矩排場,要堅持下來總不是難事,可是如果進項再這樣慘淡,只怕也有拮據的時候。 汪太太道:“看這些有什么用呢?還是得按往年的舊例來罷了。你把少爺小姐們的帳拿來我看看?!?/br> 賬房先生連連點頭,從底下柜子里掏出一本簿子,遞給汪太太。汪太太翻了兩頁,說道:“我哪有功夫看這細賬,把總賬拿來我看看?!?/br> 賬房忙又翻出一本賬簿來,打開,放在汪太太眼前。汪太太一看,上面寫著: 太太項下,共八百九十塊。 大少爺項下,共一千七百六十塊。 二小姐項下,共七百四十塊。 三小姐項下,共五十塊。 汪太太不由吸了一口冷氣,說道:“二小姐最近添首飾衣服,這我是知道的,大少爺整日除了讀書,連應酬都甚少,哪來這一筆爛賬?!” 賬房連忙說道:“這里有賬單,是大少爺這一個月的收支?!?/br> 汪太太說道:“什么收支?家里哪有能賺錢的?都是討債鬼?!闭f著,她把賬簿接過來,細細地看??戳藘裳?,又看不下去,說道:“胡說!你不要做這種面上的假賬敷衍我,到底這虧空是怎么來的,我不信你是不知道的?!?/br> 賬房抹著冷汗說道:“少爺的行動,哪有我過問的道理呢?” 汪太太一聽,也知道自己發火找錯了對象,便沉下心,看著賬簿,說道:“三小姐也是奇怪,從來不見她鬧什么虧空。前兩天赴宴的時候,她穿的那件旱獺皮的披風,我就沒見過,許是最近新買的,那也要好幾百塊吧?她哪來這些錢?” 賬房笑道:“這是三小姐自己賺的,是何家請客那天回來,三小姐打牌贏來的。說先放在賬上,過了些日子,就買了這件大衣?!?/br> 汪太太冷哼一聲,說道:“她玩的倒挺大?!?/br> 看了一會兒,汪太太便說道:“今年過年,還照往常一樣的辦,你把錢備好。大少爺再來,你絕對不許幫他!” 賬房忙陪笑道:“小的哪敢呢?” 汪太太不理他,徑直出了賬房。這種人的伎倆,她哪里不曉得。兩千多塊,世番花的絕對還不止,只怕有一部分都挪到公賬上去了。 好好的一位少爺,忽然流水一般地花錢,能有什么原因?汪太太攥緊了拳頭,不要讓她發現哪個狐媚子勾引了世番,她唯一的兒子。女兒已然不聽自己的話了,兒子要再這樣…… 汪太太想著,只覺得渾身顫抖,火氣直往上沖。便快步到了上房,一坐下來,便叫丫頭喊羅發過來。羅發見上面叫得急,怕有大事,便趕著跑過來。汪太太想了想,覺得此時不宜張揚,對于羅發,她到底不能有十二分的信任。便說道:“現在沒事了,你先忙你的去吧?!?/br> --